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外海西西科嘉島
位於雷因斯外海東北方的島嶼羣,名爲西西科嘉羣島,其中面積最大的主島,就是風之大陸上無人不知的惡魔島。
九州大戰後,連結人魔兩界的空間隧道,都已經被封死,僅餘下幾處由於天然地氣、磁場的強烈異變,無法以人力封閉的洞穴,持續作爲人間界與魔界的聯繫,其中最具規模、最大的一個,便是西西科嘉島上的惡魔洞窟。
激烈的地脈陰流、磁場波動,在這巨大、深邃的洞窟中來回撞擊,迸發出來的能量流,能將任何試圖封鎖的結界與魔法瞬間摧毀,根據魔導公會在九州大戰前做的秘密調查,他們認爲這是當初神明創世時,一處廢棄的能量儲存地,換言之,倘使一切成功,這個洞窟應該像傳說中的四大地窟一樣,具有儲存風之大陸上自然能量、調節磁場變動的功能,只是不知道受了什麼破壞,最後就變成這樣一個預計之外的境界通道。
這麼深奧的道理,大多數人自然不會懂,他們只知道,有大批的魔物不斷從這洞窟來到人間,傷人毀物。爲了防止這樣的破壞波及風之大陸本土,雷因斯。蒂倫在惡魔島外張設強力結界,不讓千百魔物離島,更調派國內最精銳的五色旗,長期駐守於島上,與試圖衝破封鎖的魔物激戰。
人頭鳥、骷髏怪、食人魔、哥布林……這些自惡魔洞窟中出現的異類生物,在五色旗的專業眼光裡僅能算是魔物,尚不夠格稱爲魔族,事實上,真正的魔族已經將近兩千年之久未曾現身於西西科嘉島了。不過,當這些異生物成千上百地一次衝出來,那場面非獨是有震撼性,光是想一想該如何阻擋,就讓島上的傭兵部隊感到一陣惡寒。
自從島上成立傭兵部隊之後,五色旗就已經減少了工作量,把不少第一線工作交給這些薪資低廉的外來者,更由於五色旗本身的保密、高度效率,以至於傭兵部隊往往只能看到五色旗出動之後,遍地殘屍的戰場,沒能目睹戰鬥過程。
在惡魔島上生存絕對不易,自惡魔島的傭兵部隊退役,迴歸大陸本土的戰士,之所以能一亮出服役證明,便技驚四座,廣獲各方騎士團以高薪厚酬邀請入團的理由,就是因爲傭兵部隊的淘汰率、死亡率奇高,平均十個入團的新人,在第一天就會少掉三分之一,之後逐次遞減,能夠安然活完三年役期,獲得認可證明的,不過是一兩個人而已。
來到惡魔島上,與其說是參與戰鬥,不如說是玩一場生存遊戲,每個人都憑着自己的武力、智力與膽識,竭力在這終日血肉橫飛的殘酷環境生存下去。
這是一直以來大陸人民對於惡魔島的印象,不過,這印象卻在最近有了改變。這項改變的源頭,是身在稷下的蘭斯洛,發佈五色旗撤防惡魔島的命令,此舉令得風之大陸百姓惶惶不安,以爲世界末日要到了,但是惡魔島上的傭兵部隊,卻因爲對外通訊不易,完全不曉得這個消息。
他們只知道,那天,有一個貌不驚人的新手,配着一把無鞘鈍刀,背後揹着一個裝了過百本經書的大包袱,活像個落魄的推銷員,引人側目地申請加入傭兵部隊,跟着就從那天起,許多維持了兩千年的紀錄相繼被打破。
首先,傭兵部隊的成員,別說獸人,就連半獸人也從來沒有。遠在西南武煉的他們,會萬里迢迢地趕到大陸東北外海,來參加低薪水、低陣亡撫卹的傭兵部隊,本身就是一件荒唐的事,因此,當傭兵部隊的長官,看到這樣一名新人混在一堆報名者中,着實爲之訝異不已。
報名表上填的名字是王虎,由於本人的懶散個性,字跡寫得歪七扭八,殊不符合其響亮稱號。而對於這個罕爲人知的本名,衆人自是瞠目不視,雖然說從姓氏與種族上,推測他可能與王字世家有關係,武功或許值得期待,但當他真正出手,那情形仍不是一句震驚所能形容。
一切就像是風……
這是傭兵部隊共通的印象。那天,當大批魔物自洞窟中飛嘯而出,傭兵部隊排好陣勢,預備衝殺上去,老手們相互嘲諷一副緊張表情的新兵,估計今天晚餐只要準備一半就夠的時候,呼呼風聲忽地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不是那種輕輕拂面的細微春風,這陣忽然激起的高速氣流,像是數個颶風朝同一個方向合併發威,強烈而急勁的強風,瞬間迫得人人睜不開眼,踉蹌後退,整支隊伍亂成一團,隱約只看見前方有道人影,乘着強風所造成的高聳氣浪,像是與風同遊一般,隨意揮動着手臂,而陣陣激流刀風,便隨着他的揮手,席捲整片天地……
傭兵部隊的軍官,多半都是來自白家。能在惡魔島上待這麼久,自然不是無能之輩,但在這股千里疾風之前,也只有閉眼後退的份,心中更是不勝訝異。
尋常高手要激起掌風、拳壓,並不稀奇,白家的壓元氣彈就是此類武功,但這陣夾帶刀氣的罡風,雖然直若撲天蓋地,勢無可擋,但卻非常地自然,吹在身上也沒有任何刮膚如刀的痛楚,反而極是柔和,曲折轉圜,自在如意,每一處微小地方都流轉無礙,足見力量控制已到達爐火純青的顛峰。
而當衆人覺得風聲停息,能夠睜眼視物後,打量眼前的種種,則是難以置信地瞪着遍地的魔物堆積老高,單是數量就已經數百近千,外表沒有半點傷痕,內裡也沒有受到傷害,大部分甚至意識清醒,只是無法動彈,不住發出各種怪叫,在地上滾動掙扎。
眼前的情形和被點住穴道類似,但每個人都知道,這些非人生物身上,並不適用正常武術中的點穴,到底出手之人是如何在不傷到他們的情形下,將這些魔物全數給定住,這委實是匪夷所思。
當天,惡魔島上“入隊新人在第一天肯定陣亡三分之一”的定律,就此被打破,不僅如此,自那天以後,傭兵部隊罕有地不用每週開哀悼會,事實上,別說陣亡、受傷,他們根本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看着一式式傳說中的神技,在眼前施展。
力與柔,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就在這人的刀裡全數包含,推到極限。這樣的刀術,除了天刀之外,更有何名能夠匹配?
“請問……您與王字世家的王五家主,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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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問題,自成名後就一直被人叫錯名字的當事人,有些困擾地抓抓頭髮,點頭道:“武煉人並沒有用數字來命名的習俗,王字世家的族譜上,也沒有一個叫這名字的。不過,你說的那個人,嗯……大概就是我吧!”
這個回答所引起的震撼,可不是簡單就能了事的,特別是當時還忙着與稷下聯繫,要取得家主和最高領袖的指示,裁決三小姐駕崩後如何處理眼前變局的五色旗總部,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等若是被憑空投下一顆大炸彈。
五色旗雖然強,但在沒有天位高手壓陣的情形下,並不足以抗衡“天刀”王五這樣的強者,換言之,他在惡魔島上根本就可以爲所欲爲,不受控制。若是他發現了五色旗的秘密,那裡之白家的存在,就會整個曝光出去,若是他直闖外島的太研院本部,發現裡面正在做的各種邪惡實驗,白家……甚至整個雷因斯,都有可能變成大陸公敵,可能不出三天,那位避世多年的月賢者大人就會親臨此地,將一切不該存在的東西摧毀殆盡。
但是,人家遠來是客,又是有着無比正當的理由,五色旗無法也不可能將這位強人驅逐出島,或是秘密幹掉,在一陣忙亂後,由家主親自裁示,滿足這位外來客人一切需求,將之奉爲上賓。
白無忌看得很準,遠道而來的王五,僅是單純爲了一探西西科嘉島上的情形,雖然察覺五色旗的動作詭秘,似乎有什麼不對,但是爲了不多惹事端,也就不多加干涉,在這一點上,白家人或許應該慶幸,個性閒散的王五,並不是一個有着強烈好奇心的人。
有了這樣一位強者壓陣,傭兵部隊的工作量大減,除了厚着臉皮,每日央請王五指點武功,剩下的時間,就充當搬運工,將每日被擊落下來的魔物中低智能、無法理解人言的那些,一一送回惡魔洞窟,直接扔回家去。
至於有智能、可以理解人言的高等魔物,情形就比較悲慘了,雖然得以免於一死,但是所面對的處境,或許反而讓它們覺得死了還比較痛快……
“……基於以上的理由,我不同意”某些生物生而就帶有侵略性和傷害性“這種說法,即使大家的種族不同,但只要能相互溝通,應該就可以理解對方,和平共處吧,大家認爲呢?”
“……嗯?你說因爲要吃東西,所以才襲擊人?這樣就不對了,如果是肉食性生物當然不好勉強,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是雜食性生物啊!即使吃素,也可以生存下去吧,青菜並不難吃,只吃肉類對身體也不好,這樣吧,我們從今天開始來試試看吃素。”
“……嗯?你說人肉比較好吃?不想改變?嗯……我不想說你不對,不過這個想法的本身是有些問題的,我現在念一段經書,大家想想看,然後我們再來討論……”
自從王五到來,惡魔島上就出現了一幕奇景:數百頭形貌兇惡的魔物,圍成一個又一個的圈子,在這個圈子的中心,則是一個盤膝坐着的漢子,由旁邊的經書堆中拿出書來,不厭其煩地講解和平理論。
遠自九州大戰之前,人間界與魔界的生物相遇,都是毫不問理由地就進行殺伐,這樣的過程反覆數千年,人們都以打倒魔物爲英雄的殊榮,就他看來,實在是厭煩的舉動。
出身於半獸人、獸人遍佈的武煉,加上自己也非人類,王五的眼界與想法,比一般人類寬廣得多。在他的觀念裡,這些魔物與自己同樣都是生命,只是因爲出生於魔界,彼此立場不同,才造成了戰爭與對立,若是能夠溝通,協調彼此的不合,應該也是能夠和平共處的。
這想法未必正確,只因之前從來沒有人做過。與其繼續待在大陸上,忍受着毫無意義的權力爭霸,王五決定到惡魔島來,試着將這想法付諸實現。
可以肯定的是,無論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王五都有很長的一段旅程要走,對他如是,對那羣心不甘情不願,被逼着聽經、吃長素,如同生活在地獄中的魔物亦然。
就在這羣吃素的食客逐漸增加數量、五色旗的主事們苦笑着將喪葬費轉爲伙食費時,惡魔島上又出現了新的訪客,與上趟揹着大包袱來到的王五相同,這位訪客也同樣讓港口的管理員看傻了眼。
同樣也是好大一件行李,足足兩人高的大木桶,寬度也需兩人合抱,內裡盛滿金黃色的酒液,重量驚人,酒香更是滿溢。行李的主人,是一位任誰一看都會渾身熾熱的絕豔麗人,要不是親眼見她行若無事地託着這樣一件龐然大物,以輕功渡海而來,說不定還會有些太久不見女色的傢伙,過去討個幾句便宜。
這位麗人來到島上的用意,不是爲了加入傭兵,只是單純地找人,而當看到她親膩地與丈夫相擁,所有觀衆在欣羨之餘,不禁也泛起一股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
爲什麼這樣絢爛的美人,當初會看上這樣平凡無奇的男子?這個問題,據說迄今仍是武煉的一個謎,就連昔日的“武霸”忽必烈都爲此扼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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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這裡到底還要呆多久啊?把這麼漂亮的老婆一個人丟在家裡,小心她空閨寂寞,一個放蕩起來,讓你頭上戴滿綠帽。”
“這個嘛……我個人是比較同情那些情夫啦!每天要當你的拳靶肉墊,白天揍完不算,晚上睡姿又不好,不但會打呼搶被子,搶不到的時候,還會自動用天位力量踢人下牀,這樣算一算……他們大概沒過幾天就屍骨無存了。”
“你這烏龜!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老婆?”將丈夫手中的酒碗搶過,一口飲盡,公孫楚倩皺眉道:“就算是義務幫忙,也該夠了吧!看看這些資料,你那個師弟實在是大有問題。”
王五正在看着妻子所帶來的各種資料,裡頭清楚敘述了蘭斯洛在稷下的種種作爲,其中有七成以上,都是笨拙或是足以列入醜聞的事蹟,但通篇看完,他卻只是微笑着,瞧不出有任何的不快。
“其實,我一直覺得,不但你這個師弟有問題,你整個師門都大有問題。當初皇太極傳你武功,照我看就沒什麼好心,不然他爲什麼傳得……”
“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我都有分寸。”簡短一句,王五截斷了妻子的勸阻,道:“還有,不要一直往那邊看,那座山的後面,是五色旗的駐紮總部,外人不許進去的。”
“鬼鬼祟祟,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我們一起去看看怎麼樣?”
“人家既然不想讓我們知道,爲什麼一定要去揭開它呢?這樣會讓人家很困擾啊!”王五搖頭道:“既然是爲了幫助我師弟而來,我不想給他造成任何困擾。對了,這個消息很有意思,花家總堡大火,是怎麼回事?”
明知丈夫是在轉移話題,公孫楚倩亦只能點頭道:“就是前兩天,北門天關那邊有騷動跡象後不久,花家總堡發生大火,對外是宣稱意外失火啦!但組織那邊的情報是說,被一個敵人闖進去殺人放火。”
“一個人?是天位高手?”由於妻子與青樓的特殊關係,他們夫妻手上向來不缺各種機密情報,對於這人的身分,王五也已經心裡有數。
“應該是吧!最後是四鐵衛的花殘缺、郝可蓮忽然現身,與對方交上了手,才逼退了敵人。聽說雙方都受了點傷……”說着,公孫楚倩目光一亮,喜道:“以一敵二,還能打成平手,這傢伙武功不錯啊,好想幹一架試試看……”
“那你可得費些功夫了,現在將他列爲決鬥對手的人,長得可以排到海外去……”王五笑道:“委託你查證的那件事,有了結果嗎?”
“傳聞中有白家人嘗試修習五極天式的消息嗎?是有一些進展,可是意義不大。”
自從白起出關,在惡魔島上的王五雖然沒說什麼,但卻私下委託妻子調查相關資料,希望能給師弟一點幫助。在青樓聯盟的紀錄裡,曾有白家人嘗試修練傳說中的五極天式,並將之轉爲武學,以紀錄上那人的年紀來看,有可能就是現在的白起,問題是,他成功了沒有?
“五極天式之所以被稱爲魔法師對抗天位的最後秘技,除了它本身的強大威力,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沒有魔法基礎的天位武者,絕對不可能練成。根據組織的研究,基於某個我們所無法掌握的理由,我們認爲基本上天位力量與魔力互衝,以至於連三賢者那樣的修爲,雖然能修習魔法,但沒能練成五極天式。”
公孫楚倩聳聳肩,道:“所以,如果那麼容易就可以把五極天式轉成武學,我們早就作了……”
王五點點頭。這該是個很好的解釋,要論起魔法修爲,九州大戰後沒有人類能及得上三賢者,但世所共知,三賢者中並無人能修成五極天式,反而是武煉的一名武術修爲連地界中下級都算不上的小輩,顏龍靜兒,將之完成,這裡面應該說明了一些事……
“正常情形當然是這樣,不過,畢竟是白家人啊……”
在世人眼中,白家早已沒落,但唯有清楚白家過往的人,纔會始終對這一系血脈維持敬意。儘管在私德上大有問題,但千百年來,這個世家的歷史上,沒有不可能的事,任何的常規對他們都沒有意義……
“把這消息傳過去吧!不管是真是假,如果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吃上大虧,那就太冤枉了……”
在王五的委託下,公孫楚倩預備將這條得來不易的情報,轉傳給身在稷下的蘭斯洛。
“不過,我還是很不喜歡這樣啊……”公孫楚倩凝視着丈夫,語氣轉成了少有的嚴肅。
“你這師弟,我總覺得有些心術不正,你這麼義無反顧地幫他,難道就不怕自己有一天會後悔嗎?”
被迫與自己立場一致,妻子是有權表示不滿的。對此,王五輕撫着妻子的臉龐,微笑道:“嗯……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端視妻子微帶哀悽的眼神,能回答這問題的,既不是眼前的她,也不是人在稷下的蘭斯洛,而是已成爲故人的一名英雄。
當初……在鵬奮坡上分出勝負的那一剎那,你,有沒有後悔過當初你我結義時的誓言……
雖然處於戰事頻仍的狀態,稷下的報業、雜誌行業是一點也不受影響,發行號外的速度奇快無比,絕對第一時間把各式各樣的名人醜聞送到讀者面前。
蘭斯洛所說的話,被忠實紀錄,成爲報刊頭條,雖然只有寥寥數語,但是配上旁邊的數幅全綵相片:領口被撕裂,緊緊用殘破衣衫遮住裸露胸口的少女,面上滿是驚惶之色,眼角泛滿淚水,左邊臉頰高高腫起,淤青顏色明顯可見,又是憤怒、又是傷心的疑問眼神,看着身前一副囂張跋扈姿態的男人,作着無言的質問……
單是這一幕,就已經說明一切,任誰都不會懷疑,向來就惡行惡狀的蘭斯洛親王,確實就是這一切事件的罪魁禍首,利用少女的純真與善良,心懷歹念地誘騙於她,使她成爲最無辜的受害者。
根據上頭的報導,蘭斯洛本來還欲趁着地方偏僻,對少女施暴,只是被記者和太研院的研究員們所撞破,這才悻悻然地掉頭就走,毫無悔意地以天位力量飛離現場。整個報導的最後,還附上一張全綵照片,那是披上組員們遞來的上衣,在鎂光燈下淚眼斑斑的愛因斯坦博士。看她那麼一副傷心的樣子,任誰都會感到同情,並且相信她的無辜。
可以想見,在事實真相公諸於大衆後,累積多時的民怨將會爆發,全數涌向邪惡的施暴者,並且乘着這股民怨所激起的勇氣,將會有人民代表遞書予蘭斯洛親王,要求他簽署退位宣告,離開雷因斯。
對於這些,當事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真是的,什麼叫畏罪而逃,有天位力量的人需要幹這種事嗎?我如果真的要非禮小丫頭,難道就不會先把你們這些礙事的全部殺光,然後再上嗎?用得着畏罪而逃?你們應該慶幸是撞到我,不是撞到白家老大或李老二……”
看着手中的號外新聞,蘭斯洛直嘆着氣。原本是以爲有大堆太研院的研究員來到,讓他們看到這一幕,就會同情愛菱,讓她可以高枕無憂地繼續待在太研院,怎知道不但研究員來了,還有大批手持相機的記者,把自己的醜態全數拍照存證,公諸於世,這下可真正是糗大,要是號外號到北門天關去,讓妹妹以爲自己居然落魄到對弱女施暴,那就真正是不用作人了。
“唉……沒辦法啦,打包、打包,準備被驅逐出境吧!”
一面嘆氣,蘭斯洛一面作離開準備。事實上,除了一口風華刀和身上的衣服,他也沒什麼東西可以帶走。象牙白塔早給轟成平地,現在住的地方是白德昭所有,多帶了什麼,反而會給人多講閒話。
小草比較傷腦筋。雖然說幽靈沒行李,不用打包,但卻有一堆無形的責任。隨丈夫離開雷因斯後,魔導公會主席的位置,大概就要讓出來,然而,一時間卻找不到可以接手的人選,又聯絡不上梅琳老師,很是麻煩。至於雷因斯宮廷本身的各種機密與資源,兩位兄長比自己還熟,橫豎他們兩人避不見面,自己就不必多事擔心交接問題了。
“開溜以後,有很多麻煩事就不必做了。不必指揮城防,不必擔心白天行用太古魔道兵器轟城,也不必擔心白老大高興起來又大洗禮一次……”等待着宮廷大老們的通知,蘭斯洛已經開始往後的生涯規劃。
“等會兒可以委託青樓聯盟傳個訊上惡魔島,告訴我師兄可以回家了,一個人呆在那裡怪無聊的。嗯,離城以後先去北門天關,路上可以和有雪會合,再把老三和妮兒都帶在身邊,五色旗就回惡魔島去吧,然後我們去自由都市接楓兒,休息一下,再來決定往後要幹什麼……”
蘭斯洛屈指算道:“我、老三、妮兒和楓兒,我們就有四名天位。有老婆你的鬼點子,加上老三一肚子的壞水,不管走到哪裡都很吃得開,即使回艾爾鐵諾當強盜,應該也沒人擋得住了,如果學李老二那樣直闖王都,雖然我們沒他那麼有氣勢,但這麼多人一起上,要轟掉中都該不成問題,然後……”
忙碌着手邊文書工作,小草仍傾聽着丈夫的說話,只聽他然後然後說了幾句,似乎仍然想不到該說什麼,方自一笑,卻忽然冒出一句驚人之語。
“嗯,然後我們就到杭州去……”
“去杭州?爲什麼?”
“那是我們相識的地方啊!趁著有機會,去那邊度蜜月,你不覺得挺理想的嗎?嗯,帶着一堆礙事的傢伙度蜜月,是有些不便啦……”
當丈夫的第一句話出口,儘管是幽靈之身,小草剎那間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躍出胸口,急忙用理性抑制住險些脫繮而出的情感,告訴自己,丈夫僅是說着那段存在而非實在的記憶。
“不過,既然到杭州去,那就順道上山去看看死老頭吧!他孤零零一個人被扔在山上陪猴子,搞不好比師兄還可憐……”
說這些話的時候,蘭斯洛偷瞥着小草,似乎對於這個主意甚是靦腆,刻意裝作行若無事。
“在艾爾鐵諾的日子、在雷因斯的這一段大鬧,最後是沒有什麼成績,不過也算是轟轟烈烈幹了一堆事,又有了自己的家庭……帶這些東西回去見老頭子,應該可以好好向他誇耀一番吧!”
蘭斯洛淡淡說着,小草卻感覺得到他的興奮與緊張。早在自己和妮兒變成他的親人之前,皇太極就一直以其獨特的方式,呵護着這名養子,督促着他的成長,儘管兩人之間的關係,始終是互相對抗,但彼此卻都樂在其中。
對於蘭斯洛而言,那名教導他一切的無名怪老頭,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存在。
雖然,記憶中的他,僅是一個似乎有着顯赫的過去,最後卻一敗塗地,淪落到深山裡隱居,只剩一張大口氣的壞嘴巴,在酒後緬懷着往日榮光的落魄老頭。但是,這個老頭卻給了他所有,影響着他的每一個觀念,不知不覺中,蘭斯洛有了這樣的想法。
(嘿!老頭,沒什麼好遺憾的啊!你那些來不及完成的夢想,就通通交給我吧!我會幫你全部搞定的……)
或許連蘭斯洛自己都沒有察覺,但小草從旁將一切看在眼裡,確實是感覺得到,丈夫有很多的人生決定,都受到其養父的影響。也因此,在蘭斯洛對自己成就感到滿意的此刻,他不期然地有了衣錦榮歸的打算。
可是……
看着蘭斯洛這樣強自壓抑喜悅的樣子,小草實在說不出口,無法告訴他,那個曾經在杭州山中等他回來的紅袍老人,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