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雲之國「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漂浮在半空中,蘭斯洛爲著腳下的異象大爲驚訝。
幾乎只是眨眼間的功夫,下方的景物就染上一層紅色,彷佛被一道緋紅之霧所籠罩,整座山像是化爲一頭重傷的巨獸,正從千百道破裂的傷口,流出腥紅鮮血。
「還真是一個鬼地方,山會流血,聽都沒聽過┅┅」
蘭斯洛不認爲這是什麼好兆頭,但從另一方面來說,發生了不尋常的異變,自己也就能追根究底,有個探查的方向,不至於對著這麼一座大山,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試著追查血泉的源頭究竟是何處,但蘭斯洛在空中繞飛了兩圈,仍是掌握不到線索,正自煩惱,忽然間懷中一熱,有某樣東西發出光來。
低頭一看,發光的東西是一面鏡子,是那日風華贈予泉櫻的東西。自己聽有雪說完與風華會面、接受她請託的經過,便找上泉櫻,問說風華送的禮物到底是什麼?打開那小布包一看,赫然是一面手掌大的鏡子,外緣質地非金非鐵,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所鑄,上頭刻著日光、流雲的圖騰,環繞住鏡面,甚是典雅。
蘭斯洛並不認爲這是一面平凡的鏡子,雖然不明白確切功用,卻仍是向泉櫻強行要來,據爲己有。之後由於行色匆匆,也沒什麼時間研究推敲,怎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鏡子會自行發出異光。
帶著幾分不解,蘭斯洛取出鏡子,想要看看鏡中映出什麼東西,但才一拿出來,鏡面陡然生出一道白光,朝下方筆直射了過去。
「哼,原來是這麼回事,好一張別出心裁的地圖啊┅┅」
大概猜到了這面鏡子的功用所在,蘭斯洛順著光柱的方向,往下降落。穿過層層茂密樹叢,到了地面,只見那是一塊大山石,周圍盡是荒煙漫草,杳無人跡,既看不見道路,也沒發現什麼人工佈置,一時間瞧不出什麼特異之處。
「周圍沒有毛病,那麼┅┅」
鏡子已經不再射出光柱,但是最後所指的方向,就是腳下這座岩石,蘭斯洛躍下地來,將鏡子收好,仔細端詳著岩石周圍,最後終於肯定,岩石後頭藏著東西。
除非是有妮兒那樣的超級怪力,不然正常情形下,誰也不可能推動這小山般的巨巖,蘭斯洛推測對方應該是使用法咒,令得石門移動,但是自己卻不知道咒語是什麼。
「算了,解碼不是我的專長,還是老樣子,用暴力解決一切吧。」
天位力量猛力一擊,能夠不被碎裂的東西大概很少。不過,蘭斯洛也並沒有逞一時之快的用重手轟碎岩石,而是勁貫全身,朝岩石筆直走去,堅硬石塊在與他周身真氣接觸時,就被震碎崩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讓他就這麼走入石裡。
如果依照預算,自己應該是會穿透大石,走進另一側的出口,無奈人算不如天算,走到一半,腳底忽然一空,一句「該死」還沒來得及罵完,人已經直直地往下墜去。
(渾蛋,原來這個門不是上下開,是左右開的┅┅)
本來是希望在不驚動內里人的大前提下進去,卻因爲算錯了入口位置,向下方摔落,雖然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心中仍是極糗,唯一慶幸的就是身旁無人,不然傳回去又是恥辱笑話一件。
下頭赫然是一個類似滑梯之類的裝置,但並不是直直向下滑去,而是藉由許多個迴旋,消去下滑的力道。蘭斯洛暗忖,如果不是另外有其他出入口,那麼使用這道滑梯的人,武功一定有相當根基,不然百多個迴圈轉下來,落地時暈頭轉向,吐個不亦樂乎,下頭就很麻煩了。
滑梯比預期中更長,當蘭斯洛終於腳踏實地,心中略一估算,大概已經下降了數百尺左右,該是深入山腹。倒是想不到這荒山野嶺居然別有洞天,藏著這麼精巧的地下工事,如若比良坡是深藏山腹,外頭的人又怎麼找得到了?
周圍無光無燭,一片漆黑,可是以蘭斯洛從小訓練出來的眼力,卻也不當一回事,放輕步伐,每一步落地都是無聲無息,像頭貓兒一樣潛行急進。黑暗之中不辨方向,好在這條甬道筆直地通往前方,也不用擔心往左往右的難題。
旁邊的岩石山壁,摸起來很涼,但是卻完全沒有潮溼的感覺,也沒有任何的青苔、瞢類,不太像是一個長年不見天日的陰暗所在應有的景象,想不出究竟是怎麼維持的?
再過片刻,隱約覺得石壁裡頭有法咒運作,看得仔細一些,原來中央部位還刻著細細的咒文,儘管看不太懂,但是從能量運作的方式與感覺來判斷,應該是防溼、驅蟲一類的效果吧。
(瞧這甬道與滑梯,規模不小啊,有能力完成這麼大的工事,如果不是組織龐大,就是經年累月地建築,但如果組織龐大,青樓和白家不該什麼都查不到,那麼┅┅)
沒有得到外頭泉櫻和有雪刺探的情報,蘭斯洛自行估算,與目前所知的資訊相互對照,事實的輪廓越來越是清晰。行不多時,天心意識就有所感應,察覺到前方有人,再過片刻,隱約的亮光、交談聲先後出現。當蘭斯洛聽到交談的幾個聲音都是女音,立刻就肯定了心頭的推測。
(找對地方了,果然就是那羣瘋婆娘的大本營,這下子可要好好把舊帳算算了┅┅)
蘭斯洛壓抑下動手大鬧一場的衝動,凝運天位力量,讓身形在黑暗中漸漸淡褪。
報仇出氣是很重要的,不過抓住老太婆們,先解去身上的詛咒,這纔是頭等要事。可是對方不見得會對暴力屈服,要是抵死不從,自己可不想與她們玉石俱焚,還是先蒐集一點行動情報比較妥當。
然而,風華託泉櫻來到此地,顯然她和這裡是有關聯的。雙方的關係是敵人嗎?
那羣老太婆似乎與多爾袞、花天邪是一夥,花天邪又與風華爲難,以這邏輯來推,老太婆們該和風華是敵非友,但是聽風華的話意,一切又非如此簡單。
其實,正確答案是什麼,蘭斯洛早已經心中有數,只不過固執的他,怎樣都不願意承認溫柔的風華,會與那羣醜陋卑鄙的老太婆有任何關係。雙方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是怎樣都不願意聯想在一起的。
「┅┅怎麼會這個樣子?大蛇不是一直都在沉睡嗎?爲什麼會忽然醒來呢?」
前頭數名女子的談話中,出現了大蛇這個字眼,蘭斯洛心中好奇,開始留神傾聽。
一共是五名白衣女子,年紀都相當地輕,一身雪紡輕紗,質地細柔,款式非常地典雅高貴,瞧來倒挺像是正在舉行某個儀式的巫女,不過在陰暗的地道里,穿這種純白的高等衣料,就讓人感覺有點不倫不類了。
「不知道啊,聽長老們轉述日賢者大人的推判,恐怕是那個魔人身上的魔氣越來越強,當他來到出雲之國後,魔氣刺激到了大蛇,讓大蛇甦醒過來了。」
蘭斯洛聽得更是不解。自己所知道的日賢者,怎麼數都只有一個人,但是養父皇太極已經過世,更有哪個招搖撞騙之徒,敢來冒充日賢者?
這樣一想,蘭斯洛腦中閃過多爾袞這個名字。他有著強天位修爲,更重要的是會使大日功,路子雖然一味地兇猛霸道,失去師兄王五那樣的純陽正氣,但氣勁運行的脈絡上,確實是正宗的大日功不假,會是這個人冒充養父皇太極,幕後策劃著一切陰謀嗎?
而她們口中的魔人又是誰了?自己記憶中的魔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織田香那小女妖,另一個就是韓特。從大舅子那邊繼承而來的資訊中,自己明白韓特的魔人身分,難道是這個天位運輸工沒事可做,跑來出雲之國了嗎?還是織田香親自追過來了?
「也不知道那魔人爲什麼這樣厲害?連五極天式都對付不了他,明明都已經被星辰之門送到異界,居然還有辦法回來,如果魔人都是這樣子難對付,他日魔族重回大地,不知道我們該怎麼應付?」
「長老們說,本來星辰之門萬無一失,被送往異界之後,也絕對沒有可能生還,但是魔人與我們的身體結構不同,只要幾個重要部位完好無缺,怎樣的重傷都可以痊癒過來,他是靠這樣才得以在異界支撐,後來雷因斯那邊又有他的同黨施法,就把他從異界救了回來。」
「雷因斯不是應該和我們西王母族一樣,是爲著正義而戰的盟友嗎?爲什麼會去幫那個魔人呢?這樣豈不是好沒道理?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不會錯的,能在魔法上與我們西王母族一較高下,就只有雷因斯的魔導公會了,而且肯定是首腦人物親自施法。長老們說了,雷因斯從上任女王開始,就自甘墮落,常常在暗中作一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我們不屑與之爲伍,這才慢慢地減少了聯絡,後來王位落到現在這魔人手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控制了雷因斯的重要人物,亦或者是雷因斯朝中的奸惡之人,甘願與他同流合污,所以才搞出了一堆事來。昔日正統的雷因斯王權已經滅亡,現在只剩個污穢不堪的空架子而已了。」
「嗯,就是因爲這樣,所以那天在海上對付白字世家的運輸船,遇到那魔人時,長老們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只是因爲那一次只有四名長老在場,不能施展五極天式誅魔,只能在他身上施以詛咒┅┅事後長老們常常感嘆,如果那天八大長老會齊,一同施展五極天式,打得那魔人措手不及,也就不會有後來這麼多麻煩了。」
五女奶一言、我一語,都是在數落那魔人如何地污穢下流,同時也感嘆昔日盟友雷因斯,今日竟然變成藏污納穢的罪惡淵藪,往後衛持正道的大業,將只有西王母族一力擔起,前路不易行雲雲。
她們說得很痛快,旁邊的蘭斯洛卻聽得火冒三丈高,但是一直以來困惑在心中的數個疑團,終於得到了解答。
首先是敵人的真面目。儘管不知道西王母族洛u|跑到日本來,不過自己現在所對上的,無疑就是昔年的二聖之一,西王母族。而眼下置身的這座大山,不管它日本名字叫什麼,只怕就是風之大陸上人人皆知的崑崙山了。
西王母族與雷因斯交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從妮妲女王開始,便已漸行漸遠,小草執政時,雙方形同陌路,到了自己掌握雷因斯大權後,種種作爲,更是等同簽下了宣戰公告,讓西王母族正式將己當作敵人。
平心而論,雷因斯一直以來在暗中的所作所爲,確實說不上是什麼良行,被當作是罪惡淵藪也無可厚非,但是根據自己的經驗,越是傳承久遠的門派,背後就有越多醜陋事,雷因斯如是,青樓聯盟如是,西王母族、白鹿洞更是沒理由例外,只不過這些低輩弟子不知,被上位者唬得一愣一愣而已。
她們口中的魔人,想必就是自己了,不然更有何人有此榮幸,在異界進出旅遊一趟,全身而退?認真算起來,自己修練的是魔族絕學天魔功,被人稱作魔人也不算冤枉,可是西王母族放著真正的魔人織田香、韓特不理,放著一個與魔族有過往來的天草四郎不管,卻來與自己爲難,真是好沒道理,難道就爲了自己練的是天魔功,目標特別大嗎?
不過她們口中說的事,亦有不盡不實之處。自己之所以能在異界倖存,主要靠的還是那道聖潔光罩,隔絕了異界的不良影響,不然即使自己還能支撐,楓兒多半在進入異界後不久,就要香消玉殞了。
但有一件事情倒是不錯,以自己在乙太不滅體上頭的修爲,只要全力守護住幾個重要部位,那麼即使是肢體軀幹被重創,也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催愈過來。只不過因爲知道乙太不滅體會損耗自身生命力之後,自己儘量避免使用,因此最近養傷的次數纔多起來,但那仍然僅是不願,並非不能。
如果是針對這一點來著眼,西王母族會怎麼對付自己呢?
「那魔人雖然不簡單,可是以日賢者大人的威能,難道也拿他沒辦法嗎?」
「不是的,我聽長老們說,日賢者大人表示過,若他親自出手,要誅殺魔人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這魔人的魔軀已成,他雖然能將之誅殺,卻無法徹底消滅,而當這魔人化整爲零,重組軀體,修爲便會更上一層樓,幾次之後,便難以制服,唯有配合無上聖器,才能以神聖力量徹底淨化魔氣。」
「所以,長老們才考慮要取出神劍啊,只要神劍一出,任那魔人再有本事,也註定要飲恨收場。本來的顧忌是怕驚動大蛇,可是現在大蛇已經甦醒,最多四天,就會回覆行動,已經不用再對它顧忌什麼了。」
「神劍真的有這麼大威力嗎?」
「那是當然了,你知道天叢雲神劍是什麼東西嗎?那是遠古時代赤龍神的配劍啊,使用這柄神劍,誅魔衛道,和深藍魔王多次交戰,神劍上也沾染到的聖氣,只要神劍一出,羣魔授首,區區一個魔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句話顯然有不少鼓舞的作用,旁邊四女聽了都是喜形於色,只有躲在暗處的蘭斯洛大搖其頭。
天叢雲神劍居然有這樣大的來頭,這點確實是料想不到。深藍魔王是凌駕於五大黑暗神明之上的魔神,而與相對並列的,就是統馭整個風之大陸光明神祗的赤龍神,天叢雲劍如若真是的配劍,又沾染到的力量,縱然只是一成兩成,那也非同小可。
然而,怎樣的神兵利器都需要使用者配合。沒有一名出色的劍手,神兵威力再大也是無用,西王母族在魔法方面的造詣確實不容輕忽,但是到目前爲止,自己並沒有看到什麼傑出武者,神劍落到她們手裡,恐怕只有惹人訕笑的份,如何衛道除魔?
只是,倘使天叢雲劍落到多爾袞手裡,那就甚爲可慮,以他修爲,配合上神劍助威,自己能夠應付得過來嗎?
幸好,這神劍只怕不是說用就用,不然西王母族的長老們不是早就拿出來劈了自己?而在那場魔夢中的回憶,當日孤峰之上圍殺大魔神王鐵木真,西王母使用的是絲帶短匕,並非神劍。該役攸關性命,人人都是壓箱底盡出,沒有藏私的餘裕,西王母放著神劍不用,恐怕是有什麼理由不能用吧?
「這樣一來真是太好了,只要取出神劍,以日賢者大人的神威,定能斬那魔人於劍下,那魔人一死,要掃蕩他其餘黨羽就非難事,雷因斯也就有希望重歸正道了。」
這女子說得甚是認真,沒有任何嘲弄的意味,但也就是因洛up此,聽在耳裡才更讓蘭斯洛敬謝不敏。怎樣也好,決定雷因斯往後方向與命運的,只應該是雷因斯自己,與外人無關,若是要歸向西王母族這樣的「正道」,那還不如從此滅亡算了。
衆女說得興奮,但是當中一名年紀最小的,卻始終悶不吭聲,表情也甚是凝重,待得聽到同伴想像起神劍揮動時,究竟是何等模樣、何等神威時,她忍不住冒出一句。
「可、可是┅┅這樣一來,娘娘不就太可憐了嗎?爲了要取出神劍,她就必須要成爲奉獻給大蛇的祭禮,被大蛇給吃掉了啊!」
這句話似乎說到衆女心頭隱痛,一時間,每個人都沉默下來。蘭斯洛不知道這位「娘娘」究竟是何許人物,但從衆女的哀慼表情看來,似乎甚得人心。
原來要取出神劍其中的一個過程,牽涉到生人祭祀。那幾個老太婆看來十分心狠手辣,不像是愛惜人命的樣子,會對這祭祀如此顧忌,想必犧牲的非得要是族中重要人物,不然隨便下山抓幾個鄉民喂蛇,早就把神劍拿出來大用特用了。
不知道爲什麼,當蘭斯洛聽到要用生人作爲給大蛇的祭品,換取神劍後,心裡忽然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娘娘她一向對我們很好的,雖然我們身分低,可是還是對我們很親切。我以前伺候她的時候,她還私底下指點過我魔法┅┅娘娘她這麼好,爲什麼就要爲了一個魔人而犧牲她呢?」
「沒有辦法啊┅┅衛道除魔本來就是我們的使命,爲了阻止奸邪爲禍人間,我們只有竭盡全力去做,過去族裡不知道有多少的前輩,不也都是這樣犧牲了嗎?娘娘她┅┅也是求仁得仁吧。」
話雖如此,可是想到過去娘娘的寬厚與恩澤,人人都是心頭沉重,沒法爲誅魔成功感到半分快慰,那名年紀最小的,甚至哭啼起來,說不要讓娘娘犧牲。
「可是,即使不爲了神劍┅┅現在大蛇已經甦醒了,如果娘娘不犧牲自己作爲祭禮,讓大蛇沉睡下去,當大蛇活動起來,世上只怕就無人能制┅┅我們的家人,都在山下,他們┅┅」
提起居住在山下的家人,就連那正在哭啼的少女,都慢慢止住了哭聲。自從被帶進山裡的那天起,她們就不曾與家人再見過面,但骨肉親情是人之天性,雖然平常誰也不敢多提一句,但又有哪個人不是在心裡偷偷地想著親人呢?
娘娘的犧牲,固然讓她們感到悲傷,可是如果不犧牲娘娘,當大蛇正式甦醒,開始活動,她們的親人第一個就要遭殃。太過明顯的選擇題,使得族中大多數的姊妹,都已經有了無奈的答案。
越想越是黯然,衆人結束談話,就要回去各自的居處休息,忽然之間連串聲響,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什麼事,幾名女子就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年紀最小的那個少女,嚇得渾身發抖,呆呆看著那名從黑暗中現身的豬頭人,把一隻手指點在自己額頭上。
「好了,小姑娘,請奶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大蛇在什麼地方?還有┅┅奶剛剛說的那個娘娘,現在在哪裡?」
「啊┅┅」
「怎麼了嗎?是不是感應到老大在哪裡了?」
看泉櫻一臉古怪的表情,有雪納悶起來,問了一聲。
探到了重要情報,又發現山川染血的異兆,兩人沒有再多留,想要與蘭斯洛會合,然而,應該在上空盤旋查探的蘭斯洛,卻不見蹤影,讓遍尋不獲的兩人徒添憂懼。
「真是奇怪,天氣那麼晴朗,怎麼會看不到人呢?嘿嘿,會不會是遇到大蛇,被一口吃掉啦?」
「你┅┅你別胡說啊。」
隱約的擔心,被有雪一口說了出來,泉櫻難掩面上不安,在警告他的同時,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很奇怪的感覺,從剛纔整個山川被染成一片鮮紅的那刻開始,胸中氣血翻涌,天心意識更是不住發出警訊,那種感覺有些像是遇到了強敵,然而,卻又有所不同,讓人有一種熟悉、懷念的古老感覺。
腦裡不停地閃著許多幻象,一幕又一幕,背景都是一座自己叫不出名字的高山,筆直參天,周圍繚繞著雲氣煙嵐,青藤古柏,密密麻麻地封鎖了下山通路。
空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飛┅┅某種龐然巨獸,是龍,數百頭巨大的飛龍,青色、紅色、白色、黑色,身上鱗片反映著陽光,看起來像是一層彩虹之壁,圍繞著山峰振翅高飛,迴翔來去,不住發出震天龍吟,聲音遠遠地傳送出去。
視野慢慢往上移動,飄向山峰頂端,那明明已經超出雲層高度許多的孤峰,卻仍然被霧嵐封鎖,無法看得真切,下方的飛龍也像是畏懼什麼一樣,不敢朝這邊靠近。
慢慢地撥開霧嵐,朝內裡靠近。霧很大,手腳上好像都能感受到那種森寒溼氣,心裡更難以解釋地緊張起來,受著一股莫名壓力影響,胸口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
驀地,霧嵐中出現了兩道亮光,那是一雙巨大的黃金眼瞳,雖然在睜開瞬間瞳孔驟縮成兩條細線,但是內中迸發出來的澎湃怒意、冰冷殺氣,卻比世上任何高手更具威勢。
緊跟著,一聲幾乎要將自己魂魄震得四分五裂的憤怒龍嘯,如同幾十個晴天霹靂齊作,自己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看到旁邊的有雪一臉好奇地看過來。
「喂,奶是怎麼啦?老大失蹤,奶也發神經病?不用玩得這麼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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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櫻搖頭不語,剛纔腦中出現的異象,猶自令她心神劇震,難以平復過來。
那是自己過去的記憶嗎?雖然已經對這些畫面沒了印象,可是充盈於胸中的熟悉感,解答了過去所困惑自己的一種鄉愁,特別是看到那些飛龍的時候,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家人一樣,有著無法言喻的懷念。
然而,爲什麼自己會覺得那麼不舒服?心頭無比地沉重,全然無法維持著平日的良好心情。家人會給予自己的感覺,不是應該像夫君或俊太郎那樣,讓自己覺得愉快而美好嗎?爲什麼自己會這樣難受呢?
「喂,女人,想不太出來的事,就不要多想了,現在是先找到老大要緊吧。」見到泉櫻面色古怪,有雪打斷她的思緒,不讓她再多想下去。
「嗯,你說得對,謝謝你啊,俊太郎┅┅」
泉櫻搖搖頭,在甩開心頭不快情緒的同時,也感受到蘭斯洛的所在。
「怎麼樣?知道老大上哪裡去了嗎?」
「找到了,可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泉櫻遙遙指向山腹,那是她所感應到蘭斯洛的位置。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好不安,好像那邊除了夫君,還有某個超越感應之外的巨大存在,讓她無法寧定下心來。
從那少女口中得到了情報,蘭斯洛匆匆趕往大蛇所棲息的黃泉比良坡,由於路徑不熟,著實多花了不少時間,這才找對了方向。
而由那少女的告知,蘭斯洛也終於弄明白了,所謂的大蛇,並不是什麼魔族高手,真正就是一頭碩大無比的巨蛇。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西王母族開始在崑崙山居住,一面修行,一面看守族中三樣異寶∶不死神樹、八咫聖鏡,還有天叢雲之劍。其中,不死樹是關係到西王母一族世代傳承的神物;八咫鏡除了倍增靈力外,也有著淨化邪氣、破除結界封鎖的效果,更能與崑崙山本身起呼應,指出山中秘窟所在。
至於最後的天叢雲之劍,那則是一把號稱能開天闢地的神劍,來歷不明,只知道深藏於大蛇體內,在西王母族近萬年的傳承史上,曾經爲了遇上無法應付的強敵,被取出過數次,每一次被取出,都是以族長犧牲作爲代價,由大蛇體內取出神劍,也因此,過去西王母族與龍族交好,因爲一旦西王母在取劍過程中犧牲,如果沒有龍騎士持劍除魔,神劍根本毫無用處。
「這位┅┅蘭斯洛陛下,請你救救我們娘娘吧,她就要被奉獻給大蛇了┅┅」
一下子就被認出了身分,蘭斯洛倒是不意外。也許這少女不認得那個「蘭斯洛」
長什麼樣,但是看著這個大豬頭,只怕全西王母族都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魔物、是妖人,奶把希望放在我身上,這不太妥當吧,再說奶們西王母族把我當死對頭,我爲什麼要替奶們賣命?」不是多話的時候,但蘭斯洛仍是禁不住說上兩句。
「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的,至少┅┅娘娘就不是,她很在意你的,過去也爲了這件事,和長老們爭執過幾次,因此才讓長老們不滿,對她處置,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不過姊妹們都說┅┅娘娘她可能認識你。」
不動聲色,蘭斯洛沒有把混亂心情顯在面上,心頭卻起了陣陣強烈波動,隱約明白,最壞的那個估計已經成真。
本來要立刻甩下這少女,趕去比良坡,卻見她皺著眉頭道∶「對了,有一個理由,你一定要救出娘娘的。」
「哦?什麼理由這麼有說服力?」
「你身上的詛咒。」少女道∶「我以前聽過,那是長老們由五極天式變化出來的技巧,雖然見效比較慢,但是對天位武者幾乎百發百中,先是面部容貌改變,然後慢慢蔓延全身,當整個身體都產生變化,就會潰爛而死,無可解救。」
「┅┅奶所謂的全身變化是┅┅」
「也就是說,你會從頭開始,完全變成一頭豬。」
再沒有什麼打擊比這更來得嚴重了,雖然讓自己沉住氣,不心慌意亂,但是蘭斯洛仍覺得像是耳邊響了個大霹靂,被無情地宣告了判決。
死並沒有什麼可怕,但是變成一頭豬然後潰爛,這樣的屈辱死法,比被人亂刀分屍還要恐怖,蘭斯洛鎮定下來,在確認只有長老們才知道如何解咒之後,前往比良坡。
解咒固然重要,卻仍是比不上救人那樣迫在眉睫,更何況,蘭斯洛心中有著期待,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緊張。
在那裡等待著自己的,真的就是風華嗎?當初她爲什麼會消失不見?又爲什麼會死而復生呢?
這些疑問都在蘭斯洛胸中起伏,但是到最後,一股急切想要見到人的衝動,取代了一切。
一路上並不是沒有遇到人,只不過在高速身法、隱身力量的配合下,蘭斯洛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來到了比良坡。不住地往下深入,過了良久,穿過一個大洞口,再經過一條長長甬道,前方出現了所謂的比良坡。
「這是┅┅」
詭異的景觀,蘭斯洛腳下一頓,凝神觀望著四周。
除了背後甬道隱約傳來的一點光源,整個天地間盡是被黑暗所籠罩。用天地這個名詞來形容,絕對不誇張,擡頭望去,上方是黑黝黝的一片,無法估計與山壁的距離,左右兩側無邊無際地地延伸下去,看來也是一片黑暗,不知道盡頭究竟是什麼東西。
至於下頭,與其說是「坡」,那根本是一道近乎垂直的大斷層壁,即使運足目力,也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彷佛是一道被深深切裂、直抵地心的通道,吹上來的冷風,陰寒刺骨,更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血腥味,吹得人渾身直打哆嗦。
這樣的地方,無怪會被人認爲是聯繫人間與鬼域的通道,因爲誰也不曉得,在這未知的地底深處,究竟存在著什麼事物?不過,事先又有誰想得到,在這座大山的內部,竟然有這麼樣子的一個詭異所在,無怪乎比良坡的位置隱沒數千年,沒人知其實際位置了。
看著這道不見邊際、不見底部的大深溝,蘭斯洛忽然有一種感覺。儘管自己也知道這想法很荒唐,然而,感覺上就真的好像有人爲了遮蔽這個比良坡,刻意搬了一座山蓋在上頭,不讓世人接觸一樣。
無暇多想,蘭斯洛開始尋找,在這黑暗孤絕的空間裡,有沒有自己的目標?
驀地,彷佛是對突然出現的生人氣息產生反應,黑暗中驟亮起一道明光,儘管微弱,但是在這遼闊的空間裡,卻分外明顯。柔和的白光,類似當日蘭斯洛陷身異界時出現的護身光罩,交織成一個球體,漂浮在無底地溝的上方,忽明忽滅地發著光亮。
而在這光球裡,隱約顯露出一道人影,蘭斯洛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與他相識於沈家梅園,許諾相依誓言,卻又在月下留字永訣的一抹美麗芳魂,風華。
數年的分離,以爲就此天人永隔的悔痛,明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實際看到佳人出現在眼前,蘭斯洛的心情激動得無法扼抑,把什麼冷靜、鎮定的理智全部拋開,滿腦子想的只是靠近過去,好好看清楚她的樣子,看看分別以來的這些時間,她是否仍安好如昔?聽聽她的聲音,問問她既然還在世上,洛u⑥~來從不與自己聯絡?
運起天位力量,蘭斯洛想要飛躍過去,這樣的距離,對他並不算是什麼障礙。然而,飛得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了點,只見光球中的那道人影一動也不動,像是已經昏迷了過去,周身明光在一閃一滅中,漸漸減弱了亮度,彷佛要就此熄滅。
如此情境,蘭斯洛整顆心像是要躍出胸口,猛一提氣,身形加速,就往那道光影飆射過去。
「小心!別過來!」
隱隱約約,蘭斯洛好像聽見這麼一句,卻又不是說話,而是筆直傳入自己腦裡的心語通訊,心中一凜,忽然驚覺腳下傳來一股洶涌霸道的氣勢,壓迫感之強,生平難得感受過幾次。
飄身一退,只見下頭那無底黑暗之中,陡然亮起兩道金黃光團,每個光團都有一個大型圓盾的大小。與自己之間的相對距離無法判定,只知道它來勢好快,本來還相距大老遠,一下子就已經拉近不少。快速移動所造成的強勁氣流,在這密閉空間颳起猛烈腥風。
(什麼怪獸?)
蘭斯洛一呆,隨即醒悟,這多半就是什麼西王母族所祭祀的大蛇。看這樣子,體型還真是不小,這輩子所見的生物,還沒有什麼東西有它一半大小,不知是什麼上古異種。但既然是頭真蛇,而不是蛇形高手,自己就無所畏懼,正好宰了它,再奪取它體內的天叢雲劍。
腥風強烈,像是大蓬血雨當頭澆來,中人慾嘔,加上蛇類的天生優勢,蘭斯洛判斷這條巨蛇體內蘊有劇毒,當下取出風華刀,勁運全身,要將它的毒氣隔絕於體外,把影響減到最低。
然而,事情卻遠非他所想像得那麼簡單。
毫無預兆地,大蛇的上升速度停了下來,跟著,它仰頭張開大口,發出了一聲超越想像的轟天狂嘯,震得整個洞窟土石迸裂,地動山搖。首當其衝的蘭斯洛,只覺得一道衝擊波迎面而來,彷佛是最猛烈的海嘯於身前迸潰,崩天洪流洶涌擊來,自己稍稍一擋,卻全然沒有抵禦之力,立刻就被這洪流所吞沒,身形失守,往上方山壁直撞過去。
(怎麼會這樣厲害的┅┅)
怎麼也想不到,區區一頭沒有理智的巨獸,竟能發出不弱於天位高手的衝擊力道,蘭斯洛連忙催運功力,在要撞到山壁之前,全力自那道衝擊波中掙脫出來,斜斜地飛退至一旁,但覺全身關節都像是要散開來一樣,從頭到腳,無處不痛。
衝擊波直擊上方岩層,大量碎石如雨紛墜,蘭斯洛鼓盪護身氣勁,將及身的落石全數粉碎,同時展開高速身法遊移,想在這片混亂中找到風華的位置。這頭大蛇出乎意料地麻煩,倉促之間應戰,恐非上策,還是先帶著風華離開較爲妥當。
只是,自從適才那聲警訊之後,守護住風華的光罩就整個黯淡下去,再也看不見蹤影,蘭斯洛幾下旋繞飛行,都未能探到所在,當這一波落石墜落終於停止,蘭斯洛心中焦急,一個不祥的念頭更在腦中出現。
(該不會┅┅被剛纔的落石擊中,掉到下頭去了吧┅┅)
瞥向腳下這幾乎是沒盡頭可言的無邊黑暗,墜落進去等若是死路一條,蘭斯洛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想要飛身下去搜索。
這念頭只是一閃即逝,身爲一名武者的自覺,讓他驚醒過來,自己居然因爲心慌意亂,讓敵人佔住了背後的位置!這實在是不可原諒的致命錯誤。
收懾心神,蘭斯洛快速回轉過身。背後傳來的壓迫感,強勁而直接的感覺,讓他明白自己並不用提防偷襲,只是運起全力,去承受這股讓人呼吸不順的氣勢。
迴轉過頭,蘭斯洛不得不承認,自己又再一次地失算。這頭大蛇不但有著媲美天位高手的力量,更趁著自己心亂的剎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背後,單從這些來判斷,已經不能將它當作是普通畜生處理,而是要認真地看做是足以威脅自己的高手了。
彼此間隔著數十尺的距離,蘭斯洛看清了它的外形。一個碩大無比的三角形蛇頭,約莫有兩輛滿載貨物的連結馬車般大小;兩根又長又尖的粗大獠牙,在黑暗的洞窟裡,發著慘白光澤;鮮紅的分叉蛇信,不住朝外吐弄,一股股血腥氣味往外擴散,從肌膚上感受到的疼痛,蘭斯洛一點都不懷疑這條巨蛇氣息中的強烈毒性,從那張大嘴看來,只怕它毫不費力地便能吞自己下肚。
巨碩無朋的軀體,從頭部開始往下延伸,直直沒入地淵深處,看不見末端所在,珍珠白的蛇鱗,無光自亮,上頭本來貼附著的一些青苔瞢類,像是被毒力所腐蝕,很快地消失無蹤。蛇口中不住發出「嘶嘶」聲響,迴響在地窟內,變成刺耳的震鳴。
但是最令蘭斯洛感到深具戒心的,仍然是那一雙巨大的黃金蛇瞳。明明只是一頭沒有思考能力的巨獸,但是它眼中的森寒殺意,卻讓自己爲之心悸,感到一股不同於高手對戰時的顫慄。即使是強天位中的第一人陸游,也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感覺,白鹿洞武學講究中正平和,陸游對敵時不會散發出這樣赤裸裸的殺意,或者該說是┅┅食慾。
殺蛇失敗的後果,顯然就是直接被送進蛇肚當點心,雖說這不失爲接觸天叢雲劍的一個方法,但還是非常噁心。
趁著有神兵在手,以強天位力量一下將這頭畜生給屠了吧,估計一下彼我情勢,這戰術未必就做不到,只是不曉得它身上的鱗片究竟有多硬,可別說這頭上古異種的鱗片能承受住風華刀斬擊,那應付起來就棘手了。
(多想無益,打了再說┅┅)
傳承自白起的戰術知識中,不光是一味地沉靜、估算敵人狀態,當資料不足時,以動制靜,在戰鬥中取得資料,也是重要的一環,而以蘭斯洛的個性來說,求戰無疑比靜靜地觀看更爲重要,當下風華刀一擺,就朝大蛇飛近過去。
出乎預期,應該是笨重的身軀,竟然顯得非常靈活,無論蘭斯洛飛繞到哪個角度,大蛇都能立刻鎖追上他的位置,只要他貿然出手,立刻就會招致猛烈還擊。
(畜生也這麼麻煩┅┅不過,沒有這種本事,大概也不夠格當西王母族的神蛇吧,唉┅┅這麼大尾的東西,到底平常是喂什麼才長成這樣的啊?)
身形翔動,與這大蛇遊鬥,蘭斯洛慢慢地察覺不利。這頭畜生的身體實在太過巨大,不管自己怎麼飛繞,它只要簡單一轉,就可以追上,加上它動作靈活,遊擊下去,自己佔不到便宜。而且,或許是因爲剛剛結束沉睡狀態,本來大蛇的行動還見幾分呆滯,追著自己一段時間之後,不但越來越顯得靈動,蛇瞳中的熾烈殺氣,它周身縈繞著的毒氣,更是讓自己感到強烈威脅。
直到目前爲止,大蛇並未採取主動攻勢。本來蛇類的攻擊模式,就是曲身吐信,以靜制動,自己既然遊鬥不利,那就試試看恃強凌弱。
心念一動,蘭斯洛勁貫刀鋒,強天位力量全面催運下,身若流星,猛往大蛇身軀斬去。
(不行!不能用天位力┅┅)
這次的心語傳訊聽得清楚了,那確實是風華的聲音,蘭斯洛又驚又喜,但卻又隨著這微弱聲音的忽然中斷,心中劇震。
風華的意思,是不能以天位力量攻擊嗎?蘭斯洛急忙收勢,撤身後退,卻仍是晚了一步。
在他運起強天位力量,要攻擊大蛇的那一刻,黃金蛇瞳驟然生光,彷佛被觸動了某種最深處的遺忘情緒,渾圓蛇瞳縮成兩道黃金細線,殺意像是岩漿噴發一樣怒涌出來。
衝擊波與震天鳴嘯再次轟發出來,但是這一次的洶涌氣浪中,除了毒氣,還有一樣令蘭斯洛驚愕難當的東西。
天位力量!
超越小天位,甚至讓蘭斯洛無法感測的強大天位力量,筆直轟發過來,一時間他唯有全力抵禦,運勁護住周身,在這股浩瀚的力量洪流之下,竭力苦撐。
幸好,和一般天位高手相比,這股強大力量顯得分散而不集中,並且在轟發出來後,殺傷力急速減退,顯然在沒有天心意識的支援下,這力量無法持久,蘭斯洛亦得以全身而退。
(好厲害┅┅這究竟是什麼怪物啊?)
雖然無傷而退,蘭斯洛卻不能不注意到另一個可能。純以力量強度來算,適才那一擊的威力,猶在陸游之上,強天位之內只怕無人能及,而由於蛇嘴開口大,轟出的力量流勢道之猛烈,更非任何武者所能比擬,若非它不能持久,力量急劇散失減退,這條大蛇豈不是世上無敵?
再倒過來一算,以這力量減退的速度來算,假使擊在自己身上時,仍能發揮強天位力量,那麼從力量發出、離口,再到及身,這段時間中消耗的能量,簡直不敢想像這頭大蛇本來的力量到什麼程度。
(混帳到家了,白家的生物改造應該拿這頭東西當藍本纔對啊,真的抓了這東西去改造,那種一腳踏平白鹿洞的怪物狂想絕對不是夢┅┅)
當初白無忌暫時接管太研院時,曾要太研院開發一種能輕易踏平白鹿洞、隨口撕殺天位高手的機械獸。原本這想法無疑是癡人說夢,但是現在這頭大蛇卻無疑有這份能耐,若是小天位高手硬挨剛纔那一擊,距離蛇口的位置再近一些,可能瞬間就被能量波打得粉身碎骨,連乙太不滅體都救不回來。
匆忙飛退,還來不及稍事休息,第二波攻擊又已經迎面而來。雖然沒有天心意識支援,但這頭大蛇的力量之充沛,委實駭人聽聞,強猛一擊之後,似乎完全不存在人類武者回氣的問題,蛇身一轉,找到蘭斯洛的位置,立刻又張口轟發一擊。
除了狼狽地閃避,蘭斯洛什麼反擊也沒法進行,一面拉遠距離閃躲,一面運功護體,雖然一直保得無傷,但卻也鬧得手忙腳亂。
拉遠距離只是權宜之策,因爲距離一遠,就完全無法進行攻擊,這頭大蛇身軀堅硬,以刀勁遙攻全然無用,只能近身斬擊。而大蛇轟發的力量流也越來越強,似乎正從睡眠狀態中漸漸回覆過來,每一次給它的衝擊波帶到,都是半身麻軟,有幾次正面撞上,險些就以爲身體要四分五裂了。
(這樣下去不行,如果給它回覆十足狀態,我哪可能應付得了?要想辦法靠近才行┅┅)
這個地窟本身好像受到什麼力量的保護,對大蛇形成某種剋制,除了第一下大蛇甦醒時的衝擊波,震碎了不少石塊下來,之後幾次轟發天位力量卻都毫無影響,反而是蘭斯洛撞上石壁時,纔會造成了凹陷碎裂。
發現了這一點,蘭斯洛便藉著地形,與大蛇遊鬥。估算到這番驚天動地的打鬥,已經讓西王母族有所警覺,若是那八個老太婆在那甬道口埋伏,自己就要再硬挨一記五極天式,蘭斯洛找著一個空檔,以強天位力量狂往上方石壁轟去,試著打薄山壁,便於破山而出,免得等會兒和大蛇鬥得精疲力盡,沒有開溜的地方。
距離頗遠,山壁又是極爲堅厚,但強天位力量全面發揮,連續五記集中刀勁發出,只聽得上方轟然爆響,快要開出一個洞來,而數以噸記的岩石砂土如雨而下,瘋狂砸落,弄得這空間內一塌糊塗,那大蛇也曲起身子,發出怒嘯。
蘭斯洛一直等著的就是這機會,沒有半分遲疑,靠著土石掩蔽,急速貼掠過去,在大蛇還不及發出衝擊波之前,風華刀貫滿真氣,幻化成一道雪白厲芒,重重地斬向大蛇。
以力量估算,這一下斬擊就非世上任何護身硬功所能招架,蘭斯洛有自信,即使是遇上「睥世金絕」,這一擊也會讓對方血濺當場,再加上神兵助威,要斬破大蛇厚重的鱗甲,重創其身軀,應該不是難事。
可惜,這個估算又再次錯誤了。在刀鋒將要斬中大蛇的前一刻,約莫是大蛇身軀的一尺外,蘭斯洛撞上了一層若有實質、柔韌卻無比堅實的透明防壁,有些類似護身真氣,卻是較其千百倍地強大,這記斬擊與之接觸,噴發出耀眼的火光,震得蘭斯洛兩臂痠麻,卻是連一寸都無法突破進去,更枉論傷及大蛇身軀。
這時,一個念頭,一個源自於白起記憶庫的名詞,瞬間閃過蘭斯洛腦海,震驚之下,險些連刀都握不住了。
(是齋天位天心的護身氣罩?不┅┅這是┅┅完美體!)
一擊失手所換來的,就是一頭被激怒的猛獸。感受到蘭斯洛這一刀的殺傷力,大蛇靈敏地轉身過來,巨口一張,不僅僅是天位力量,而是實質化的高溫血焰,以天位力量瘋狂轟發,將整個空間化成一片火焰世界。
估算到大蛇的反擊,在它轉身同時,蘭斯洛已飛起躲避,卻仍是料不到它會有這麼厲害的一記噴火助威,被高溫血焰一帶,渾身需眉盡燃,化成了一團大火球。
奇痛攻心,部分肢體甚至瞬間就失去了感覺,顯然已經壞死、灰化,蘭斯洛情知生死一線,再也顧不得其他,全力催運乙太不滅體,同時飄身自大蛇攻擊範圍退開,想在它再次攻擊前,由上方缺口遁走,再謀對策。
戰術相當正確,照彼此距離,大蛇也追之不上,可是蘭斯洛纔要飛退,後方忽然出現一股強大壓迫感,跟著就是一道寒氣襲來,冰封刺骨。
他身體此時正被高溫火焰所吞噬,怎堪這一下奇凍襲體?劇烈溫差下,全身火焰瞬間熄滅,身體結了一層薄冰,跟著就是一聲脆響,胸口以下,大半個身體爆碎成細碎血冰。
忽然受到這樣的襲擊,蘭斯洛起初以爲是多爾袞出手偷襲,但身體墜下時側頭一看,赫然驚見那邊又多出了一尾大蛇,同樣是黃金眼瞳,巨大軀體往地溝中深深延伸,詭異地吐著紅信。
(兩、兩頭蛇┅┅)
這個理解顯然遲了一步,縱然蘭斯洛全力催運乙太不滅體,一時間也來不及痊癒肢體和手腳,更別說這樣近乎是將整個身體無中生有的巨大消耗,對自身所造成的重傷,即使將整個身體重組過來,也是手痠足軟,沒法行動,更逃不出大蛇攻擊。
動彈不得,只能筆直往下墜落,而與自己纏鬥多時的那頭大蛇,則是以敏捷得驚人的動作,快速曲身行來,張開巨口,吐著血紅蛇信,就要將自己一口吞下。
(真衰的死法,變豬還好一點┅┅早知道這樣,就該和楓兒偷過情之後再死┅┅)
腦裡轉著不知所謂的古怪念頭,身體被腥臭氣味所包圍,肌膚上甚至感覺到蛇口裡的溼熱黏液,蘭斯洛的身軀卻只重組到腰部,手臂亦尚未成形,就這麼掉進大蛇口中。
不是第一次面臨生死關頭,但這一次由生到死的時間較長,蘭斯洛得以飽嘗那種瀕臨死亡的絕望感受,彷佛生命中美好的一切,都將從此消逝不見。
「轟隆!!」
千鈞一髮之際,上方山壁傳來爆炸聲響,陽光透入這恆久與天日隔絕的黑暗深淵,大蛇受到光線照射,發出似驚似怒的鳴嘯,動作也遲鈍了片刻。
儘管只是短暫時間的停頓,卻已足夠。伴隨著這道彷佛象徵希望的光線,一道曼妙仙影疾風般自山壁破口衝了進來,把握到眼下情勢後,朱槍脫手,全力擲砸向大蛇眼瞳,自身同時衝向大蛇尚未閉起的巨口。
轟然巨響,更夾雜著一種怪異的蛇鳴,當蘭斯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景象。
一個發著淡淡金光的纖巧軀體,勉強撐住了蛇口的合閉,左手高託著蛇上頷,腳踩著蛇下顎,像一位女神般站在前頭。
就是這位女神,在危急當口頂開蛇嘴,救了自己一命,免去葬身蛇腹的危機。無疑蘭斯洛過去對她有著愛恨難分的複雜情緒,但在此刻,看著她疲累卻擔憂的神情,充塞於胸臆的,只是滿滿的感謝。
「夫君┅┅你┅┅沒事吧┅┅」
蘭斯洛這時剛剛重組完手臂,只是一時乏力,還沒法支撐起身來,聽泉櫻這樣一問,點點頭,全力催愈身體。
「奶還撐得下去嗎?只要再一下子,我就能回覆身體,到時候就可以救奶一起走了。」
蘭斯洛也知道情況危急,若是讓大蛇再一次噴發火焰,自己與泉櫻都要葬身此地。然而,在雙腳重組復原之前,自己想做什麼都是有心無力。
泉櫻沒有回答,右腳卻動了起來,左右移晃幾下,就踩在蘭斯洛臉上,弄得他滿臉泥沙,連嘴裡都是說不出的口味。
運功正在緊要關頭,被這樣打擾,蘭斯洛怒從心起,正要喝罵出來,卻被她蓮足一勾,身體移到泉櫻腳邊,看清楚她的樣子,登時一呆。
她左手撐著蛇嘴,右手卻軟軟地垂下,肩頭已經被一隻蛇牙的尖銳前端所貫穿,鮮血如泉噴涌,迅速染溼了半邊身體。「龍體聖甲」所形成的護身金芒,正因爲失血與蛇毒揮發,迅速地減弱。
「對、對不起啊┅┅我的手已經動不了了,夫君你將就一點,自己一個人先離開好嗎?我┅┅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說話時,蛇口的合閉壓力似乎又告增加,陣陣腥臭毒氣,由大蛇喉間直襲兩人,龍體聖甲發出了明顯的脆裂聲,泉櫻的臉色更是迅速泛上一層慘白灰氣。
彼此貼得近了,她身上的熱血、香汗,滴在尚無法行動的蘭斯洛身上,溫熱的感覺,每一下接觸,心裡都是一陣震顫。
看泉櫻顫抖著右肩,緊蹙眉頭,像是非常痛苦,卻又因爲救到了人而感到寬慰、心安的微笑表情,蘭斯洛忽然有一種感動。就爲了這個笑容,自己過去與她的恩怨,是不是就該一筆勾消了呢?
「奶┅┅奶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子會死的,奶不知道嗎?」
「我們兩個┅┅是夫妻嘛,我過來幫你,這不是很應該的嗎?」
勉力撐著身體,泉櫻露出微笑,最起碼,自己不是一無所獲,不管這男人心裡怎麼想,只要能見到他平安無事,這樣便已經足夠了┅┅「夫君,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妓院嗎?俊太郎說,那天晚上,你救了我,所以┅┅所以從那以後我一直喜歡著你┅┅」
「奶不要吵我,我快點把身體復原過來,就可以帶著奶一起走了,閉嘴一下吧。
」
「能夠被你所救、能夠與你相愛┅┅人家一直覺得好高興呢┅┅可是,我最近開始在想,也許那樣是不對的┅┅由恩情、歉疚作爲開端的愛戀種子,一開始就沒法平等正常的生長┅┅」
泉櫻仍然在笑,但在微光中,蘭斯洛仍然感覺得到她笑靨中的那抹悽然,只是爲著全力催運乙太不滅體,他什麼多餘的話也不能說。
「那天晚上┅┅夫君你救了我一命,給了我新的生命,我今天也同樣還你一命,下次見面┅┅你別再欠我,我也別再欠你,我們就是對等的關係了┅┅你、你別再恨我了┅┅」
一串晶瑩淚珠,混參著身上的熱血,滑落滴在蘭斯洛臉上,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慚愧與痛楚。顫抖著聲音,他想要說些什麼作表示。
「喂,奶呀,其實┅┅」
這句話並沒有能夠說完,泉櫻重重的一腳,踢在蘭斯洛胸口,在胸骨斷裂聲響起的同時,他整個人向外飛了出去,一下子就脫離了蛇口範圍,朝上方山壁筆直飛去。
驚駭交集,蘭斯洛在半空中轉過頭,恰好瞥見在這一腳中用盡身上力道的泉櫻,再也無力支撐,被蛇口的壓力一加,身體軟軟地癱了下來。
「我、我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你要重新喜歡上我喔~~」
淚眼中帶著無比歡欣的笑容,泉櫻揮起左手,這樣子長長喊了一句,跟著,就在蘭斯洛愧恨交加的目光中,巨大蛇口重重地合閉,怵目驚心的血印,在雪白獠牙上濺噴了一道深深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