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烈兀被召回中都的消息,在魔族陣營中掀起了一陣騷動,但就連旭烈兀自己都沒想到,他那理應笑得很燦爛的頭號敵人,實際上心裡卻嘆息得很大聲。
與旭烈兀相比,石崇的處境其實很相似,或許這也可以看做是全體魔族高層的共通現象。儘管身邊有很多的部屬,堪稱優秀人才,暫時也還算忠心,但卻沒有一個能說心裡話的朋友,旭烈兀是如此,石崇亦然,當他們想要抱怨某件事的時候,常常只能把話往自己的肚裡吞。
胤禎把自己隱於幕後,將進攻人間界的工作與大權分交給旭烈兀與石崇,讓他們兩人相互競爭的權謀手段,是衆人都已經看得分明的事,這也給了所有魔族兵丁一個暗示,那就是旭烈兀的繼承權並不穩固,胤禎也有可能把魔王大位轉交給有功臣子,而並非本身血裔,畢竟魔王大位有能者居之,在魔族歷史上也確實有過這種例子。
那麼……繼承下任大魔神王之位的,可能就是石崇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所有人望向石崇的目光都帶了幾分崇敬,畢竟這兩千年來,一直都是他在代替胤禎發號施令,所有魔族的實務工作也由他一肩擔起,非但那些後進臣子見他面的次數遠多過面見胤禎,就連那些與石崇同時期、同輩的老臣,也習慣了聽從石崇的命令行事,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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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比起擁有魔王血裔,行事作風卻離經叛道的旭烈兀,石崇無疑更得到魔族內保守派的擁戴,由他繼任大魔神王之位,似乎也很順理成章。
對於這個推測,石崇表面上笑得很開朗,心裡卻沒有什麼歡喜感覺。姑且不論胤禎陛下的真實心意如何,他自己從沒有過爭取大魔神王之位的念頭,甚至也不認爲該由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自己畢生的夢想,就是輔佐胤禎陛下,鞏固魔王一族的王權,內消魔界各部族的動盪,外拓人間界的疆土,成就史上空前絕後的輝煌霸業。魔界天生資源不足,環境惡劣,只有向外拓展疆土,纔是穩立千秋基業的唯一之法,胤禎陛下天縱英明,是實現這霸業夢想的不二人選,唯有他才能替自己實現這理想,卻也唯有自己才能替他將這霸業實現。
能坐上大魔神王之位的,還是隻有魔王血裔,其他人都不行,所以能夠繼承胤禎陛下大位的人,目前看來只有旭烈兀了。這個位置如果旭烈兀不能坐上去,那就會引起魔族內部的不穩鬥爭,甚至爆發武裝內亂,將辛苦打下的基業毀於一旦,所以,不管旭烈兀怎樣仇視自己,自己都必須選擇退讓,甚至應該幫旭烈兀清除威脅王權的不穩因子,以穩定整體魔族的大局。
說來或許令旁人難以置信,但一直給人奸狡多詐印象的石崇,卻一生對胤禎忠心耿耿,所作所爲都是爲了魔族大業着想,從不曾爲着私利而打算,也不在意自己會否得到賞賜或提升地位;這位素來被認爲是大奸臣的男子,事實上卻是現今魔族的第一忠臣。
也因爲這樣,當外界不斷揣測石崇有可能成爲下任魔王人選時,他完全感覺不到欣喜,只是非常困擾,因爲在他替自己規劃的各種未來藍圖中,從沒有成爲魔王這一項,難道……這也是胤禎陛下故意在測試自己的忠誠嗎?應該不會是這樣的,自己兩千年來竭誠盡忠,應該是不會讓胤禎陛下有懷疑的。
不過,儘管心內惶恐,石崇外表卻仍顯得很歡喜。既然胤禎陛下刻意製造出這個局面,那肯定是想給魔族全體傳達什麼訊息,自己身爲臣子,就只能配合陛下的“政策”,況且,旭烈兀的行爲作風頗失魔族皇子應有分寸,自己的存在如果能給他一些壓力,讓他稍微收斂,那也就不枉胤禎陛下的苦心了。
“石崇大人,第三波攻擊結束了,請您做下一步的裁示。”
身旁的部屬提出詢問,石崇如夢初醒,擡頭望向眼前的崑崙山脈。
日前才由海底上浮的崑崙山,就在這幾日裡頭有了不可思議的變化。本來剛剛由海底上浮時,山上光禿禿一片,除了纏在土地上的海草,就看不到半點綠意,可是從幾天前開始,無數的樹木開始在山上出現,以驚人的速度出現與生長,在短短時間內遍佈整座崑崙山,到了今天,不但各種花草在樹木遮蔭下恣意生長,甚至還有彩蝶翩翩飛舞,儼然一副神仙世界景象。
種種異樣變化,令駐紮崑崙山外的魔族部隊瞠目結舌,但石崇卻沒有什麼反應,畢竟崑崙山是四大元氣地窟之一,只要牽涉到天地元氣變化,發生什麼異常景象都不奇怪,更何況無論外頭有什麼異變,山裡頭的情形纔是最重要的。
石崇的武功無法與旭烈兀相提並論,所以從萬魔殿中調來的天位戰力,幾乎全部調到石崇麾下,聽石崇的命令行動。這也可以說是最佳安排,因爲在魔族陣營中,像石崇這麼會使用輔助魔法、合擊陣形與戰術的人,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
崑崙山裡頭有不死樹,而這棵魔族志在必得的奇樹,目前卻受到梅琳與海稼軒的聯手保護,令魔族可望而不可及,懊惱不已。
海稼軒的真實身分,就是月賢者陸游,這一點已經由胤禎告知魔族全體,不再是秘密。面對這名有勇有謀的絕代劍聖,魔族委實棘手之至,對方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身經百戰,狡若老狐,特別是提前一步掌握住地利,讓魔族的攻擊一再鎩羽而歸。
梅琳也不是好對付的人物,這位雷因斯首席魔法師,其真面目就是上兩任大魔神王之妹,現任魔王的姑母,即使在魔族也是長老級的人物,除此之外,在鐵木真與胤嗣出現前,她也曾被喻爲當時魔族武學天份最高的奇才,天魔功修爲出神入化,穩穩地剋制住魔族諸將。
這兩個人在香格里拉大戰所受的重傷,至今仍尚未痊癒,所以外表都退化爲孩童模樣,看上去十分天真可愛,但就是這麼一雙如金童玉女般的可愛孩子,打得魔族高手抱頭鼠竄,迄今仍無法攻入崑崙山。
“可惜啊,如果那些老朋友還在就好了……”
和石崇同輩,經歷過九州大戰那些歷史,在這兩千年內辛苦鍛鏈,預備在進攻人間界時大顯身手的魔將,本來還有五、六位,那些都是魔族的精銳戰力,非但本身經歷百戰,對天位力量的運用也圓熟老辣,更暗自練成幾門魔界的厲害武學,正面交鋒時,估計可以讓人類高手們吃上大虧。無奈,這些人負責統兵作戰,在通過境界隧道時,被白起一炮成灰。
被放在萬魔殿中留守的高手,雖然武功不錯,但卻都是九州大戰後的新生代。就石崇這個長輩來看,他們誠然有鬥志、有決心,在經過連串天地異變影響後,多數都已經在近日提升到了強天位級數,但卻缺少了上輩人血戰淘汰出的千錘百鏈,對上三賢者那級數的敵人,恐怕只有一敗塗地的份。
這些青年戰士,再加上石崇手邊改造完畢的變種毒龍,等同強天位出力的戰士約莫有個幾十名,若是在九州大戰時期有這樣的陣容,舉腳就可以踏平人類陣營,但現在卻無法令他們在崑崙山內佔到上風。
“和白鹿洞高手戰鬥的鐵則,永遠別讓他們佔到地利,永遠別在他們選擇的戰場動手。”
石崇當然很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亦是沒得選擇,因爲海稼軒與梅琳料敵機先,早一步搶入崑崙山內部,當他能夠調集大軍前來,時間已經是毒龍羣被消滅的多日之後,敵人早就在崑崙山內佈下了奇門遁甲,各式各樣的法陣,或是吸納能量,或是迷人耳目,當魔族高手深入其內,別說是與敵人正面對戰,甚至連敵人的樣子都看不見,就被打得亂七八糟。
儘管都是強天位級數,但在海稼軒這種武道老手的眼中,這些強天位之中的新手如同孩童,一招一式的力量運用中,蘊藏着多處致命破綻,劍鋒隨意揮灑,那些闖入時不可一世的魔將們一個一個敗下陣來,倘使沒有身上的黃金龍鎧甲護體,早就不曉得死到什麼地方去了。
“真是差勁,雖然力量提升了,但人反而變得更弱了。九州大戰時候,魔族武者並不是那麼沒用的。”
節節敗退,當魔族的突擊隊撤離山腹內,隱約出現在洞內的那對男女孩童身影,形影明滅不定,有若鬼魅,簡直比魔界最兇惡的魔獸還要恐怖,令他們拖着滿身是傷的軀體逃出山腹。
這樣屈辱的戰敗,對每個人都不好受,當一衆部屬向石崇請罪時,石崇卻很一本正經地回答,“那些人並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攻不下來也是應該的,只要沒有造成重大傷亡,那就是我們的勝利了。”
梅琳與海稼軒都是天位武者中的強人,梅琳甚至還可能擁有齋天位力量,自己雖然從萬魔殿中調來若干高手,但與之相較,要正面作戰仍是不可能,說得明白一點,只要梅琳豁了出去,以齋天位力量作戰,魔族的崑崙山戰線會在一日之內全滅。
(但那應該是不可能的。建寧殿下當初被先皇的詛咒封印,一旦使用齋天位力量,立刻就會破體身亡,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兩千年,但詛咒的效果還在,她不可能豁出性命來對付我們……)
熟知當年內情的石崇,很清楚敵人的實際狀態,也隱約察覺到梅琳在與魔族對敵時,多多少少有手下留情。不過,石崇並不是依靠敵人的同情心在建立戰術,相反地,因爲太過了解不可能正面戰勝,也幾乎不可能靠詭計暗算,所以打從一開始,石崇就把戰鬥目標設定爲虛耗敵人力量。
海稼軒與梅琳雖強,但對上同是強天位的武者,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把人瞬殺;將手邊的強天位戰力進行編組,全都穿上由變種黃金毒龍形成的護甲,逾倍提升抗擊力,以車輪戰的形式,數人一組不分日夜地進行攻擊,不求有功,但求己方沒有傷亡,儘量消耗敵人的精神與體力。
這個方法雖然笨拙,卻能夠產生確實的效果,魔族這邊雖然有強天位武者,但並沒有真正出類拔萃的人才,石崇壓根就不認爲能憑着這些人來戰勝,不過,如果不給這些年輕小輩鍛鏈的機會,他們永遠也沒有變成老手的一天,再者,若能先消耗敵人力量,等到己方的主力來作致命一擊時,損失就會減輕很多。
能夠執行主力一擊的高手,在石崇眼中有兩個人,一個是花天邪,一個是多爾袞,這兩個人因爲與自己的關係較爲友好,所以在魔族陣營中,被看做是與自己同一派系。
花天邪在中都之戰受了重傷,但目前傷勢已經近乎痊癒,預計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投入戰場。
多爾袞爲了得到完整的天武聖功,日前秘密獨闖雷因斯,與源五郎發生一場激戰,後來不知去向,可能已經前往魔界,當他歸來之際,應該會擁有相當驚人的力量吧。
成與敗,都寄望在不久之後的未來,石崇再往崑崙山方向望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向西方。
其實,如果胤禎陛下能夠御駕親征,那纔是上上之策啊……
※※※
無視人間界的種種紛擾,雷因斯一方在魔界的特別機動隊,正朝着終止山的方向緩慢行進。
多爾袞在那天的奇襲之後,就沒有再次出現,這點讓一心想要還擊的三人感到很無奈。另外,對於終止山之行是否有其必要,三人也進行過一番討論。
終止山中藏有天魔功究極秘密一事,早在三人前來魔界之前就已經知道,甚至可以說是整個魔界都曉得的公開秘密,然而,妮兒與奇雷斯也親眼目睹,終止山峽谷內所刻的秘密文字,已經被胤禎給親手毀去,現在終止山內空無一物,衆人往那邊去等若毫無意義,與其爲了一個沒意義的東西浪費時間,那還不如早點返回人間界,幫助己方戰友作戰。
這個想法對三人都有很大的誘惑,因爲人魔之戰關係重大,己方三人加起來的戰力非常寶貴,如果因爲少了自己,而導致人間界戰線崩潰,那是三個人都感到恐懼的事。
在這個令人難以抉擇的時候,出言肯定他們意志的,就是帕朵拉。
“終止山中藏有無數的機密,自古以來就是魔族聖地,就算胤禎曾經在裡頭找到了什麼,毀去了什麼,那也不代表他就掌握到所有秘密。更何況,一直以來有個說法,效忠於前任魔王的叛軍佔據終止山多年,曾把找到的秘密另外藏匿,胤禎未必找到了那些東西。”
帕朵拉的這個解釋,一定程度上安撫了衆人的疑惑,讓蘭斯洛決定前往終止山,再作仔細一點的搜索,因爲即使現在回到人間界,衆人面對的僵局仍是沒有改變,一但胤禎親自上陣,以他的無敵力量,人類方面的戰力會在瞬間崩潰,只是打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
衆人確定目標之後,預備加快趕往終止山,但這點卻也被帕朵拉阻止。
“提早趕去,並沒有什麼意義,雖然可以早一點進行搜查,但七天之後是魔界五百年一次的血月之日,很多魔力機關都會在血月之下發生變化,是天然的鑰匙,如果要探索秘境,那會是最好的天時。相反來說,血色之月只會出現一刻鐘,如果無法在七天之內趕到終止山,那就會錯失這個機會。”
如果用天位力量全速趕路,可以在兩天之內抵達終止山,但現在既然行程時限延長爲七天,蘭斯洛等人自然沒有趕路必要,就放慢步伐,護衛着這羣奴工,朝着終止山前去。
“其實,你們不用太着急,終止山那邊不會有人搶先一步的。以實際利益來看,胤禎會幫你們清除掉所有的障礙……”
帕朵拉淡淡的一句話,蘭斯洛和妮兒都覺得不解其意,但這卻是泉櫻早在心裡盤算的問題。
“嗯,其實我也想過,我們闖入萬魔殿已經幾天,鬧得這麼大,後來還和多爾袞交手,胤禎一定已經知道我們來魔界搗他老巢了。如果胤禎要反制我們,他早就可以有動作,甚至可能已經出現在我們面前,但是……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動作,這是爲什麼?”
泉櫻向蘭斯洛與妮兒解釋,胤禎得位不正,單純靠武力篡奪,又不是循天魔古經來練功,許多魔族隱藏的機密可能就因此沒有得到手,現在蘭斯洛與妮兒連袂來到魔界,去探索觸發那些機密物件,照理說,這正是胤禎兩千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情,何必攔阻?
“說得直接一點,以胤禎的無敵武功,大可以等我們將機密拿到手之後,殺人奪物,只要下手得快,在我們利用那些東西增強自身之前,就把我們幹掉,那麼他會成爲我們這一連串探索活動的最終受益者。”
這些事情泉櫻早就已經想過,特別是在萬魔殿連場騷動,胤禎卻始終不聞不問後,泉櫻更增強了這個想法。
事實上,衆人的魔界之行並非無功,蘭斯洛深入萬魔殿最高機密的喀阿茲藏,在裡頭看到了指引,並且看到不應存在的人類文字,這就是收穫。
照理說,以魔族對於人類的仇視,喀阿茲藏內不應該有人類文字,但根據蘭斯洛的觀察,那個文字是以爆靈魔指硬生生寫在石壁上,留字之人明顯是修練天魔功,而且年代極爲久遠,遠遠超越九州大戰時期,可能是數萬年前刻下的古久陳跡。
“我將天魔功終極之秘導引向終止山!”
是什麼人留的字?留字的意義爲何?到底把什麼秘密轉移到終止山?這些都是不解之謎,恐怕連胤禎自己都未必曉得有那一行字的存在。光是爲了解開這謎題,就值得往終止山走一趟,只希望山內確實有值回票價的秘密。
“其實可能根本就是指山壁上被颳去的那些訊息,空跑一趟真沒意義啊……”
蘭斯洛始終有這樣的疑慮,而他對偵探遊戲毫無興趣,所以想到可能的結果,就覺得意興闌珊。
“不能太注重眼前利益啊,尋找古人的訊息,這種考古工作有時候是很峰迴路轉的,總在人們最出乎意料的地方發生了好事。”
泉櫻這麼勸解着丈夫,但除了口頭上的安慰外,其實她心裡有種感覺,那就是蘭斯洛在喀阿茲藏內見到的文字,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東西,裡頭可能蘊含着某些重要情報、某些被埋藏萬年之久的秘密,會給予己方很大的幫助。
這些東西目前都還說不準,衆人只能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着終止山前進,而在這段旅程中,帕朵拉的存在形成了一個特異點。
來歷神秘,面貌神秘,說起話來總是冷言冷語,卻又熟知魔界與愛新覺羅皇族的諸多典故,看在蘭斯洛眼中,帕朵拉實在是個危險人物。
蘭斯洛的這個懷疑,泉櫻和妮兒也一樣有過,而她們並無法提出什麼有力說明,說服自己可以相信這神秘女人,雖然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也沒有誰可以保證帕朵拉當真與愛新覺羅皇族有深仇,搞不好她根本就是胤禎派來的。
四下無人的時候,蘭斯洛曾與妻子商議過這件事。
“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俗話說,說話太動聽的男人不能信任,整天蒙着臉的女人也不能信任,我不喜歡她,說話總是冷冷的,如果你把她真面目揭穿,說不定就是華鬼婆扮的。”
“呃……那句俗話是這麼說的嗎?我只聽說過,長得太漂亮的男人與女人不可以相信,沒聽說過蒙面的女人不能相信啊。”
“你這笨女人,如果我那麼說的話,豈不是代表我和你都有問題了?”
乍聽見這句話,泉櫻有些不能理解,思索了一下話意。她對自己的容貌有信心,但所謂“長得太漂亮的男人”是指……想了一下,陡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再看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
“喂喂喂,有什麼好笑的?”
“你……你的樣子……美男子……哈哈哈哈……”
“這種事情也值得笑嗎?別忘了你肚子裡懷着的那個,如果是男的,大概也就是和我一個樣,你要是覺得這樣子很難看,將來小心你抱着孩子餵你的時候,會來個和你一般眼光的路人,送根香蕉給你懷裡的猴子!”
蘭斯洛表現得有些惱羞成怒,不過當話題扯到了孩子,泉櫻也收起了笑容,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看見妻子不自覺地把手放在小腹上,怔怔出神的樣子,蘭斯洛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麼,當下放柔聲音,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嗯,我在想……我們在這個時候有了這孩子,對他是不是不公平?他會不會怨恨我們把他生在這種時代?”
龍族與人類體質有別,懷孕數月的泉櫻,小腹平坦纖細一如往昔,看不出臃腫的跡象,或許還要幾個月,甚至一年多之後纔會明顯大起肚子,然而,她清楚感受到正有個孩子在體內孕育,隨着日子慢慢過去,她體認到自己所懷有的不只是個孩子,更是一個未來。
眼下的時局並不好,人魔大戰惡鬥方酣,說來魔族還佔了上風,儘管己方已經非常努力,但純就理智分析,在自己估算的未來中,應該還是魔族贏得勝利,胤禎攻入稷下城,殺盡所有反抗他的人,將整個人間界踐踏在腳下,進入黑暗世界。
那麼,當這個孩子出生到世上,他會見到一個怎樣的世界?身爲母親的自己,能夠給他一個怎樣的未來?
在萬魔殿中見到那些奴工,世世代代被囚禁在萬魔殿底部,生而爲奴,至死方休,永世不曾一見光明,整個人生都在悲慘中度過……目睹那些景象的泉櫻,受到不小的衝擊,尤其是聯想到這或許就是自己孩子的未來,她頓時感到一陣發自內心深處的寒意。
“嗯,我有注意到,自從當了母親以後,你變得比以前更溫柔了。不但想要護着這些奴工上路,就連上陣作戰的時候,你下手都減了幾分狠辣,放生的機率也高得多。”
注意到妻子的心情,蘭斯洛微笑着說話,心裡卻突然納悶起來,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當了父親後,下手卻越來越狠辣,對敵幾乎不留活口的變化;或許,就像野獸拼命守護巢穴一樣,自己也是想幫孩子清除掉未來可能的危機吧。
“可是,世事本來就是這樣啊,作孩子的沒有選擇父母、選擇出生環境的能力,將來不管遇到什麼未來,都要憑他自己的力量去開創,英雄或狗雄,都看他的意志了。我們……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嗎?”
蘭斯洛的話乍聽之下異常冷酷,讓泉櫻嚇了一跳,但隨即領會過來。在某種意義上,自己與丈夫都是孤兒,從沒見過父母的面,畢生成就都由一己開創,所以,在蘭斯洛的觀念中,他對孩子的自立性有很高期待。
不過,從小在鬥爭裡頭生長,爲求生存,必須整天緊繃着神經,永遠站在弱肉強食生物鏈的頂端,防止被敵人取而代之,就像是所有魔界住民一樣,這樣的生活不是很累、很冷嗎?
來到魔界已經多日,每天不斷地看着這邊的生態競爭,無非就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敗”八個字,對於生長在人間界的住民,魔界是一個永難適應的鬥爭環境。可是,魔界住民也不是因爲喜歡這樣才終日激烈鬥爭,生在一個物資極度匱乏的環境,爲了生存,他們只有如此,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只有先一步把敵人噬殺,勝者才能夠存活到明天。
這個應該纔是人魔之戰的最終原因吧,並不是說今天將胤禎擊敗,這場戰爭就可以結束,只要這個情形不變,魔族仍是會反覆進攻人間界,一次、兩次、三次……直到他們可以擺脫這個恐怖的生態惡夢。
造物主果然不是一個全能的存在,否則又怎麼會創造出這樣的荒唐世界呢?
“最近,我常常在想,深藍魔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夠創出天魔功這種滅絕性武學呢?”
依偎在蘭斯洛寬厚的肩膀上,泉櫻輕輕地說着。不經意的一句話,卻令得蘭斯洛身軀劇震,因爲這確實也是他來到魔界後反覆思索的問題。
儘管自己與妮兒都是天魔功傳人,但傳承到的卻只有武學功訣,對這位天魔功創始者並不瞭解,即使是愛新覺羅皇族,也只是把這位魔神之王當作神拜,沒有留下多少事蹟記載。
終止山中蘊藏着深藍魔王遺下的天魔功之秘,當人人都爭着取得遺產時,卻沒有人知道是怎樣的人,這不是很可笑嗎?
“我們會解開這謎題的。現在就先睡吧,醒來之後,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蘭斯洛這麼安慰着泉櫻,兩人將視線投向漆黑的夜空,期待醒來後局面有新的變化,不久就沉沉睡去。然而,當他們兩人在隔日被喚醒,看到的卻不是太陽,而是圍着面紗的帕朵拉,冷冷地站在他們身前,手裡拿着一隻黃澄澄的水果。
“你好,太太,這根香蕉給你身旁的猴子吃吧。”
“他媽的!你是鬼婆扮的吧!華鬼婆,把你的面紗摘下來,我要毀你的容!”
“鬼婆是誰?”
清晨的魔界,仍舊是個喧鬧不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