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八月十一日艾爾鐵諾王國杭州
落瓊小築之內,紫鈺滿臉不悅,看着眼前不請自來的客人。
一名身着騎士裝甲的男子,態度倨傲,朗聲道:“末將蔣忠,奉將軍之令,送來書信一封,請小姐過目。”
接過婢女遞來的香茶,細細茗了一口,紫鈺緩緩道:“你們將軍沒臉見人嗎?怎麼連傳個話,都得用送信的。”
“送信本是小事,以將軍的身分,自然無須爲這等雜務勞神費心。”
“哦!沒膽量的主人,會養出沒教養的僕從。”
紫鈺冷冷道:“你主子平日是教你,用這等禮數送信的嗎?”
“用何等禮數,要看出使的是什麼地方。”
蔣忠忿忿不平,憑他“四鐵衛”之一在江湖中的地位,肯折節送信,已是天大的屈辱,這女子居然還敢跟他要求“禮數”!
實在不明白,爲何將軍會給他這樣的一個任務。
“如果小姐不收,那末將就告辭了。”
話沒說完,陡覺眼前一花,也不見紫鈺怎麼起身,整個人如幽靈般,倏地出現在面前,蔣忠大吃大驚,雙掌護住前胸,腳踩青雲步,急忙後退,拉開距離,以防敵人進襲。
甫一定神,卻發覺紫鈺仍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五丈外的小機上,細斟慢飲,動也沒動一下,適才的一切,彷佛只是幻覺。
再加細看,原本緊握手中的信,已不知何時,被放至紫鈺的茶几之上。
蔣忠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這看來風吹會倒,美的像朵花般的少女,竟是身負絕頂武功,適才她一進一退,動趨若神,已是江湖上極罕見的身手了。
紫鈺展開信札,迅速覽過,驀地臉上一紅,揚聲道:“你主子這是什麼意思?”
領教過對方的武功,知道紫鈺非是普通人物,蔣忠一改前態,小心的回答:“將軍的意思,是希望小姐能夠自重。”
“自重?”
紫鈺心下大怒,那個討人厭的傢伙,總愛干涉自己的行動,這次居然明目張膽地要她自重。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就說……”
說到半途,紫鈺娥眉猛地一緊,跟着嬌叱一聲,揚手將信札射回。
紫鈺出手雖快,信札來勢卻慢,飄飄蕩蕩,恍若無力。
蔣忠不知何意,看到信札已至面前,伸手欲接。
“接不得。”
不知由什麼地方而來,一人閃電現身,擋在蔣忠之前,猿臂輕展,將信攫於掌中,接着便是聲悶響,信札爆炸,碎紙滿天飛揚。
蔣忠嚇出了一身冷汗,看不出這女子外表溫靜,一出手居然如此剛烈,更兼有這等凌厲的內力,剛剛若他當真接信,以那爆炸的威力,莫說出醜,弄不好甚至當場廢去一隻手掌。
“多謝將軍出手相救。”
見到主子現身,蔣忠躬身下拜。
“藏頭縮尾的傢伙,終於肯露面了嗎?”
紫鈺冷哼一聲,她便是因爲發覺了這討厭的人潛伏在左近,所以才猛下重手,藉此逼他現身。
“將軍”的外表十分俊朗,高佻的個子,白皙的皮膚,就像尊完美的雕像,有種看不出年齡的美感。
金色的短髮,如同赤金般耀眼,而形狀極爲姣好的臉孔,覆蓋了半邊面具,湛藍的眼珠,燦若水晶,內中散發的,是足以使人冷徹心扉的光彩,配合脣邊犀利的笑意,讓所有人明白,他,決不是易與之輩。
“你不該硬逼我現身啊!紫鈺。”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
紫鈺道:“公瑾,你有膽子干涉我的行事,就沒有膽量承擔嗎?”
打從入門的第一天起,基於某種潛在的危機感,紫鈺便瞧這個師兄不順眼,討厭他的作風,討厭他的言語,原本自制功夫甚強的她,只要碰觸到有關這人的事,便很容易因爲被他的氣質所刺激,而憤怒得失去理智。
“沒有錯,本來雷峰盛會怎麼樣,與我無關,全由你負責,依照師尊的意思,我只需從旁督導。”
公瑾道:“可是,那野小子的進境,出乎了我的意料,在短短時間之內,成長驚人,當然,莉雅公主的出現,也是造成失算的理由。”
“這樣發展下去,我原本的規劃,有受到破壞的可能,爲了要確保這種情形不會發生,從現在起,監視他們的工作,由我親自處理。”
公瑾停了停,道:“再說,我懷疑現在的你,有處理大事的能力。”
“你這是什麼意思?”紫鈺怒道。
“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小師妹會否因爲沉溺男女情愛,而失去了正確的判斷力。”
一聲巨響,紫鈺舉掌一拍,將堅固的茶几,轟斷成兩截。
“你自己的私事出了問題,少全往我這推。”紫鈺怒喝道。
“喜歡什麼人,那是我自己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對於我所傾心的男人,我相信他有他價值的存在,可是,我不會因爲這樣,而忘記了本來的責任,公與私,我分得很清,也會處理的很好。”
儘管急怒攻心,紫鈺那傾城的美麗,仍沒有半點失色,兩頰緋紅,鳳目含威,怒氣勃發的她,雖然失去了平時的冷靜溫婉,但卻更增添了三分英氣,麗如盛開的火紅玫瑰,豔美絕倫。
美人含怒,真是件賞心悅目的風景。
面臨對方的怒意,公瑾好整以暇地欣賞着。
“要說公私不分,你最好檢討一下自己,恩師的命令,只有要我們在中秋之夜,以血開封,取出寶物,並沒有提及其他。”
紫鈺一一分析,冷靜回辯道:“換言之,除此之外的種種,全是你自己的私事,與任務無關,我無需聽你的指揮,更無需爲你的私事成功與否,而有稍毫顧慮。”
公瑾不語,好半晌,他開口道:“真是遺憾!這麼看來,你我之間,已經沒有和平的解決方法了。”
乍聞此言,紫鈺不由吃了一驚,同門多年,公瑾爲人,她知之甚詳,這師兄城府極深,平日善於隱藏實力,若非緊要關頭,決不輕易出手,今次他主動訴諸武力,這麼看來,他進行的計畫必是非同小可。
“好,勝者爲王,大家手底下見真章!”
師兄妹談判破裂,劇鬥隨之爆發,衆人眼前一花,兩人已經對在一起,“碰、碰、乒”
聲連響,轉瞬間便已交手百餘招。
紫鈺展開身法,閃形幻位,腳底依照玄奧步法,變化無端,忽焉在左,忽焉在後,偏生姿態美妙,衣帶飄動,如穿花蝴蝶般,曼舞翩翩,看的旁觀衆人眼都癡了。
公瑾使的也是同一門功夫,兩人交手間,在廳堂間幻化身影無數,功力稍弱之人,完全掌握不住他們的動向。
蔣忠看的嘖嘖稱奇,“他師兄妹倆對招,使的不知是什麼功夫,這等好看,簡直就是在跳舞,哪是在施展武功。”
他可不知,這“踏雪驚鴻”身法,是白鹿洞十八代院主,女俠李清照,恃以成名的絕學,動趨之間,形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出手攻擊,一沾即退,教人難以追擊,且每出一招,便隨之變化一次所處方位,端的是變幻莫測,防無可防。
紫鈺衣帶飄飄,一經真氣灌注,便如一件厲害兵器,亦剛亦柔,遙遙制敵,再不時夾以雙掌,攻勢極爲凌厲,但無論她如何進攻,如何換位,公瑾揮舞兩臂,輕迅靈動,將周身三尺守的水瀉不通,竟是攻之不入。
兩人素知對方了得,而彼此間功力伯仲,當真要分出輸贏,非得生死相博不可,是以招式儘管好看,攻擊看似兇猛,手底的勁力卻不強,只打算把勝負限制在“給對方一點顏色”
的層度。
“小心了。”
到了第三百回合開外,公瑾猛地變招,雙掌速度加快,點、拍、擊、戳、勾、刺,一雙肉掌,拳、掌、指、爪,交落錯雜,眨眼間竟生出了二十來種兵器的變化,衆人看的神馳目眩,大聲讚了聲:“好。”
紫鈺的婢女,喝采之後,驚覺不對,爲小姐的安危擔心起來。
“這斯竟練成了胡笳十八拍!”
紫鈺心下一驚。
胡笳十八拍,是白鹿洞三十六絕技之一,當年才女蔡琰旅歸,於白鹿洞書院中整理典籍,回思半生悽苦,她才華本高,又是旅經異邦,見識廣博,廣覽天下秘笈後,大徹大悟,竟創出了這套號稱“長短兵器無所不包”的散手,胡笳十八拍。
胡笳十八拍,練者必須先博通各式兵器之用法,運用純熟,方可修息,而其中的呼吸功法,氣息拿捏,極難控制,故習者甚少,修成者更少,想不到公瑾竟爾練成。
知道此功厲害,紫鈺不敢怠慢,抱元守一,凝神待敵,兩道“繞指柔紅”激射而出。
“西王母族的繞指柔紅!”
公瑾長笑聲中,兩臂環抱成圓,將太極掌勢融會於散手,運勁一攬,將兩縷指風接過,納於掌心,以太極纏絲勁緩緩化消。
“五指齊發,看你怎麼化勁!”
紫鈺嬌喝一聲,便要髮指,公瑾豈容她再度奏功,胡笳十八拍化爲漫天掌影,急旋而下。
紫鈺舉臂相迎,鬥在一起,兩股內力互相碰撞,爆出震天巨響,登時氣勁狂流,撕空毀物,廳內擺設亂成一團,場中餘人全給震退。
兩人身形急變,自屋內鬥至屋外,從地下打到半空,轉眼間交手近千招,紫鈺連連變招,想扳回先機,奈何“胡笳十八拍”果是不朽神技,公瑾掌勢一開,剛柔並濟,矯若九天神龍,攻似水銀瀉地,守若火雲鐵桶,紫鈺猛催掌勁,四處遊走,居然還是落在下風。
“這樣下去怎麼成,說不得,得用真功夫了。”
知道公瑾並未展開全力,而自己竟已顯如此醜態,紫鈺惱怒至極,決心施展真功夫了。
“睜大眼睛看好。”
紫鈺驟提真氣,欲發猛招,不料,胸口驀地劇痛,一口氣提不上來,招式大亂,給公瑾趁隙印上一掌,轟落地面。
紫鈺連退數步,纔拿定樁子,驀地,腳下所立土地,砰然爆裂,鮮豔的血絲,自蒼白的嘴角滑下,顯然已受內傷。
衆婢女驚呼連連,忙着上前相助,同時組了一道人牆,以防公瑾追擊。
“認輸了吧!我雖然只用了兩成力,但是,應該足夠讓你起不了身了。”公瑾淡淡道。
紫鈺本有舊傷,只要用力過久,便會觸發傷勢,此事公瑾自是熟知,他不欲與紫鈺反目成仇,是故激鬥多時,連一半的功力都沒有使足,當然紫鈺亦是如此,只是,紫鈺的身體無法久戰,公瑾則是蓄意久鬥,等到她傷勢發作,在她背心氣門印下一掌,讓她受點小傷便是了。
“勝負已分,要是你沒什麼意見,這件事就這麼說了算。”夾着勝利的餘威,公瑾冷冷笑道。
然而,他的笑容持續並不久,特別是當他看到紫鈺掙扎站起身的時候。
“不要再鬥下去了,你經脈已傷,勉強運氣,對身體的損傷重大。”
“……”
“取出寶藏,拿到九天冰蟾,可治療一切傷患,對你也有好處,還是別固執下去了。”
忍住疼痛,紫鈺推開婢女們的攙扶,鐵青着臉,竭力將四散的真氣,重新逼納于丹田,想恢復行動力。
這樣運氣,自是加劇傷勢,但她的眼神裡,閃爍着“爲了守護重要的東西,不惜一戰”
的堅定意念,教人不敢輕視。
見她手臂不住顫動,知道紫鈺還想再戰,公瑾原本冰冷的表情,有了抹諷刺的微笑。
想不到,這個自尊自豪,對人間俗子不屑一顧的女子,竟也有着這樣的一面。
那個男人,真有這般價值麼?
“我明白了。”
把披風一揚,公瑾轉身離去,蔣忠連忙跟隨在後,行至門口,回頭道:“你就繼續做你的保護人吧!不過,你的愛心範圍,僅限於那小子,對於其他的人,希望你不要多事。”
聲音一停,人已在十丈之外,飄然而去。
強敵已去,紫鈺再也撐不住,大口鮮血噴出,頹然倒地。
這個人終於正面表示他的意願了,對蘭斯洛而言,勢必是個太過龐大的強敵,以目前的蘭斯洛,根本連與他抗爭的資格也沒有,自己又能夠保護到何時呢?
“蘭斯洛……”
意識逐漸模糊,這是紫鈺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夕陽時分,杭州城郊的永福樓客棧,蘭斯洛、小草坐在三樓雅座,對看晚霞。
蘭斯洛的愛情大事,有了大步進展,便全心致力於參予雷峰盛會的準備,事實上,遠自一月以前,他與小草便利用種種機會,去探勘雷峰塔,蒐集資料。
雷峰塔內藏寶物,這已是千餘年來,公開的秘密了,自八月起,每至夜半,奇異的光華將塔周圍映出一片氤氳,而中秋子夜,驚人的靈光,匯成光柱,直衝天際,歷時一柱香,五百里之內,清晰可見,完全是神物現世的徵兆。
而不知有多少才智之士,竭力搜索,試過了各種可能的方法,翻遍一瓦一石,仍是毫無所獲,唯一可疑的漏洞,便是地底。
雷峰塔的地下,土石異常堅硬,無法挖掘,不少有心人士試着探測地底,卻仍宣告失敗,更有甚者,所有曾經打過這類主意的人,都在事後慘遭橫禍,死於非命。
當然,這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宣告,所有努力的方向,幾乎都肯定,要解開雷峰之謎,答案必在地底,可是,任誰也無法擺脫“地底詛咒”的命運,在五百年前,魔導師公會的七人顧問小組,便因試着解咒,全部橫死當場,自那以後,便沒人敢再嘗試了。
到現在,雷峰盛會,已經成了一個江湖盛會的代名詞,雖然人人知道,覓得寶物的希望,極爲渺茫,但一些落魄多時,在武林中混不出名堂,或是初出茅廬,想找個成名機會,像蘭斯洛這樣的青年,卻仍然期望能夠找到寶藏,一舉成名,故而與會者水準日降。
總之,儘管寶物找不着,杭州城的旅館、飯館,卻是大蒙其利,每年八月,城裡涌入大批尋夢者,旅館供不應求,連帶賣小吃的小販,也大發利市。
唯一傷腦筋的,就是艾爾鐵諾政府。
因爲城內龍蛇混雜,尋寶人彼此間劍拔弩張,氣氛緊張,更有些人,存心藉着大批人聚集的盛會,惹事生非,想要成名。
這樣的局勢,管理上稍有不慎,便會形成難以想像的大暴動,甚至形成國際問題,是以每任官員,皆爲此神傷胃痛,深恐官帽不保,而眼下的杭州軍區總兵,錢繼堯,就是此中佼佼者。
他前日的荒謬命令,激發的暴動,那可不是一言兩語可講得清的。
依照過往習慣,雷峰塔在七月中便封閉,由官兵把守,直至中秋,期間,只有官方特別聘請的前輩高人,方有資格入內探勘。
蘭斯洛、小草名不經傳(正確說來,他們是大名鼎鼎的頭號通緝犯),自然不可能進入,是以這些日子,小草僅由遠處觀望。
靠着多日觀察、雷因斯。蒂倫密藏的資料,與本身的判斷,小草肯定,雷峰塔之下,的確不尋常。
只是,事情有許多疑點。
寶光的出現,已有千餘年,推算時間,是在雷峰塔落成一甲子之後,將時間前推五百年前後,在這之間,並沒有什麼寶物失落於該地的消息,而分析該時期有關神秘寶藏的傳聞,也是毫無頭緒,那麼,埋在地底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再者,地底的詛咒,絕非天然,更非開始即有,而是在寶塔建成後,方有此事,否則若是不能破土動地,雷峰塔如何興建。
雷因斯。蒂倫的宗卷記載,建立寶塔是艾爾鐵諾王室,一名王妃爲還願而興建,可是,當要仔細追溯的時候,一切線索模糊不清,難以調查。
如此說來,是有人一開始便知曉寶物的秘密,爲了不讓寶藏現世,才建塔掩飾,還下咒封印,斷絕後患,而且,這個人可能與艾爾鐵諾王室關係匪淺,方能以如此神通,千餘年來隱身於幕後,令各方追查無功。
這人是誰?
他並不是要獨佔寶物,否則又何須藏寶,可是,藏寶的原因是什麼?
最古怪的,是每當小草接近雷峰塔,身體深處會有種不尋常的感覺,雷因斯。蒂倫的王女,每一代都是最傑出的魔導師,小草雖未修習魔法,但天生的資質仍是遠超凡人。
在她的感覺裡,雷峰塔之中,有股特別的陣形,源源不斷地在運作,架構十分複雜,功用不明,而且與生平所學的架構大異,不知是什麼東西。
這一切,都只有等到中秋夜晚,實地探勘方能明白了。
“樓下好像有人開始排隊,不知是排什麼東西。”
發覺一樓的人羣漸漸增多,又不像顧客,小草頗感好奇。
“你管他們排什麼。吃你的吧!”
蘭斯洛看着剛買的瓦報,飛快地將桌上食物送進嘴裡。
“唉!可惜紫鈺小姐,打昨天起身體不適,不然就能與我們一起出來了。”
昨天一早去找紫鈺的時候,看門的丫環說紫鈺突然急病,不能見客,而且醫師吩咐,拒絕任何人打擾,讓蘭斯洛吃了閉門羹。
“人家難得生病,你就讓她好好睡吧。”
對於紫鈺的身分,小草始終抱持疑慮,擔心她對蘭斯洛不利,但隨着時間過去,也逐漸釋懷了。
“什麼叫難得生病,人家弱女子一個,哪像你我粗枝大--綠@色#小¥說&網--然,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波動。
“你……你用的是……”
口鼻中不住噴出血沫,青無用給劇毒折騰的不成*人形。
“被退學沒多久,好像把學會的東西都忘光了嘛!連這‘藍血神針’都不記得了嗎?”
紫鈺聞言一驚,藍血神針,是山中老人門下的獨門暗器,每個出自其門下的學徒,入門學習毒物的第一件功課,便是製作一根屬於自己的藍血神針,因此毒性變化多端,隨每人煉製而不同,強弱也不一,雖算不上是什麼一流暗器,卻是成了山中老人一脈的信物。
這麼說來,這女子亦是山中老人門下羅!
可是,大雪山的殺手,除非負有任務,不會踏足塵世,更別說任意殺人,偶有例外,便是像鼬鐮兄弟這樣,那是被山中老人逐出師門的劣級品。
“你…你也是……”
“和你們兄弟一樣,都是從大雪山肄業的,不過可沒那麼沒面子,居然給校長退學。”
不明就裡的人,乍聞此言,還以爲是同學間敘舊,誰也想不到會是這等場面。
山中老人在大雪山中,所創的殺手之鄉,對門下殺手採取學園式管理,分組教學,所以門下的殺手,訓練精良,非一般濫竽充數者可比。
只是,當殺手們偶然相逢,交談起來,談話的內容,往往是“隔壁班的老師好嚴厲,他的學生傷亡率特高”、“合作社的小妹很漂亮,只是他老哥宰掉了上百個追求者”、“上次期末考,甲班的同學好慘,掛掉一半”之類,與世人印象中的殺手不符,不倫不類的談話。
小草搜索腦中的圖書館,找到了件有趣的記憶。
江湖傳聞,三年前,有個殺手自大雪山私逃,臨走時還帶走大批珍貴丹藥,氣壞了山中老人,暴跳如雷之下,對她發下格殺令,鬧的江湖爲之沸騰了好一陣子,看來,就是眼前這名女子了。
青無用不動聲色,偷偷積蓄功力。
他表面上滿頭大汗,不停慘叫,都是分散敵人注意力的手段,身爲殺手,自然有相當程度的抗毒、忍耐力,不至於這麼容易失去抵抗力。
從剛纔話語判斷,這女子應是與自己同級,屬於乙級殺手,僅要擁有專長,便可出師。
看她用毒功夫厲害,但腳步虛浮,不似身負上乘武功,只要能小心避毒,當可取勝。
主意既定,青無用打算僞裝中毒垂死,伺機全力一擊,置其死命。
“你們兄弟的班導是誰?怎麼教出了這麼糟糕的學生。”
“你說夠了沒有!”
一聲大喝,青無用暴起突襲,袖中劍疾若星火,刺向賣花女心口,務求一擊致敵死命。
賣花女反應亦是奇速,手中花籃當胸一擋,立刻斜身退開數丈。
“就憑這點……”
賣花女一語未畢,圓流刃無聲破空而來,血光迸現,當場身首異處,直挺挺的站着。
“哈哈!這麼簡單的兩段式攻擊都躲不過,你夠格算是職業殺手嗎?”
爲了報復適才遭到的嘲笑,一擊成功的青無用,意態張狂,開心的大笑。
“你判斷事情之前,連看都不看清楚嗎?”
說話的是紫鈺。
青無用聞言大駭,定睛一看,原本賣花女的“屍體”,僅餘一件被削去頭部的黑斗篷,篷內人早已不知去向。
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青無用後頸一涼,冰寒徹骨的陰勁,狂走在體內各處。
“故意站着不動,誰知你還是失手,不如到地獄去,繼續你未完的學業吧!”
賣花女像擒小雞般的揪住青無用,手臂寒勁運轉,周圍溫度驟降,恍若冰室。
乍見賣花女的真面目,蘭斯洛一行人,都覺眼前一亮。
褪下斗篷之後的她,僅着一套甲衣,一身幼嫩肌膚黑得發亮,是大陸西南方的黑膚人種,垂腰的烏絲閃閃動人,細而長的眼眸柔美且嫵媚,五官雖不細緻,卻生得極有性格,眉宇之間,纏繞着一股陰狠詭豔的氣息,充滿了神秘的媚惑力。
這樣一個美人,完全是天生的殺手材料,只要她願意,過人的美色,是足以讓許多男人甘心被誘殺的。
“你……你爲什麼要殺我……”
一如先前死在他手下的被害人,青無用也提出了這個疑問,一面說,凝結成冰的血塊,從口鼻間溢出。
這女子的功力之高,大出他的意料,單是這手凍氣,便足以獨步天下,這絕非乙級殺手的級數。
“十九年前,你們三兄弟爲了得到碧血幽蘭,與二十五名同夥,盡屠我華氏一族,當時,你想不到會有今日的下場吧!”
“你…你是華氏遺孤,爲親人報仇來着了…”
殺人者人殺,每一名殺手都有這樣的覺悟,知道是苦主索命,青無用自覺死的不冤。
“不。”
賣花女搖頭否決,道:“對‘替家人復仇’這種無聊事,我沒有興趣,既然沒錢可賺,我也懶得做賠本生意。”
“那…你爲什麼……”
“因爲我要上樓,你擋了路,如此而已。”
語罷,賣花女把手一鬆,青無用摔在地上,立即暴斃。
那股冰寒至極的凍氣,早已讓他身體各處細胞完全壞死。
青無用滾地的首級,滿是瞠目欲裂的神情,明顯的告訴旁人,他,死不瞑目。
賣花女拾起被割破的斗篷,喃喃道:“怎麼破了,這衣服很貴的。”
話還沒說完,臨座又傳來慘叫,只見原本推她下樓的幾名酒客,面色泛紫,七孔溢血,一起倒斃,顯然是不知何時給她下了劇毒。
見到如此詭異的兇殺案,酒樓裡客人心膽俱裂,哪敢再待,只聽得喧譁聲連響,三樓的客人跑個精光,僅剩蘭斯洛這一桌。
蘭斯洛看的心驚肉跳,這女子美則美矣,出手可真是驚心動魄。
他雖然也殺傷過不少人命,但都是在激戰中自衛而殺,絕非如這女子下手狠辣,行若無事,把殺人當成消遣,且錙銖必較,有仇定報,饒是蘭斯洛心粗膽大,也大大的喘了口氣。
小草、紫鈺倒是沒什麼反應,她二人雖是女兒身,但皆非尋常弱女子,紫鈺更是有志於沙場,對於這等場面,自是神不驚、色不變。
小草暗想,這女郎說自己是華氏一族,華氏、華氏,莫非是上古神醫華佗的後裔,傳聞中,華氏血脈,是天生的神醫,只是早自九州大戰以後,便已銷聲匿跡,倘若這女郎真是華氏一族,聽她適才的口吻,或許醫術也是出神入化,那麼,楓兒的毒症,就有希望了。
“這位小姐……”
小草剛要出聲,賣花女已朝他們走來。
“我向來只殺人不救人,不過,對於非玉籤風華不能治的病,我很有興趣。”
女郎渾無表情的笑了兩聲,問道:“你們誰是病人?”
不待蘭斯洛回答,她逕自細看了起來,首先便是蘭斯洛。
“氣血淤塞,肝火太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病,不過你氣色不對,印堂又黑,最好回去多洗臉,如果洗不掉,近日內,謹防血光之災。”
“你……你真的是醫生嗎?”
“我是殺手,不過……”女郎似笑非笑的說,“生意不好的時候,也兼作點副業,偶爾會當當占卜師。”
“你會看相嗎?”
“會。而且專看死相。你想要我幫你看看相嗎?”
蘭斯洛給她看得全身發毛,連忙搖手推辭。
跟着是小草。
“兩眼無神,眉角含春,你的病是心病,自己想辦法醫。”
再來是紫鈺。
還沒等女郎走近,紫鈺便已縮回手,推拒道:“妾身沒病,也不要人醫。”
“有沒有病,由醫生判斷,病人無權發言。”
女郎伸臂一探,握住紫鈺的手,開始把脈。
紫鈺吃了一驚,適才她縮手回放,雖然未用武功,但暗藏九種變化,只要遇上敵襲,隨時能掙脫、箝制,甚至順勢反擊對方,哪知女郎伸臂一切,手勢詭秘難測,居然給她說握就握,不費半分力氣。
手掌被制,爲免脈門被扣,紫鈺連忙運勁,想要衝開對方的箝控,怎料她的剛勁一出,對方亦是傳來股冰寒的陰勁,沿臂而上,紫鈺不防,打了個寒顫,甚是難受。
“當病人就不要亂動,妨礙醫生診治。”
女郎面露詫異之色,雙方內力接觸的剎那,她亦給震的手臂發麻,她的“冰魄冥爪”,乃是山中老人不傳絕學,她偷溜下山時,順手牽羊將秘笈帶出,學成後,沒遇過什麼像樣的對手,倒看不出這個嬌美的小姑娘,竟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紫鈺心下佩服,山中老人果不愧是與恩師同級數的人物,這女子的武功,無論是內力的深厚,招式的變幻,俱是當今天下罕見的高手,先前看鼬鐮兄弟,除了暗器獨特,詭計多端外,一無可取,還以爲傳聞誇大,想不到,方纔一試,才知大雪山武學別走捷徑,果有獨得之秘,鼬鐮兄弟不過是未窺廟堂之妙的二流貨色。
女郎越是把脈,臉色越是凝重,再仔細觀察了紫鈺的面容後,她問道:“姑娘今年芳齡多少?”
“十九。”
女郎點了點頭,正色道:“小姐的出身非凡,又身負天骨絕脈,世所罕見,照尋常醫理,你本該在兩歲時候,經脈鬱結而亡,但從脈相看來,十多年來,一直有高人以內力爲你疏通經脈,加上你自己的武功,所以能延命至今。”
“但是,天骨絕脈,千萬中難見其一,乃是授命於天,縱是人力強挽,亦難過雙十之數,若無迴天之物,姑娘過不了今年的壽辰。”
蘭斯洛、小草聽的俱是嚇了一跳,他倆雖早知紫鈺有舊疾在身,但平日大家相處無事,哪知道事情嚴重到這等地步。
“喂!”蘭斯洛疾問道:“你這醫生,太也不負責任,哪有這種看病法。”
“人生壽命有定,大限一到,神仙難救,所謂醫道,不過儘儘人事,若是強違天意,必遭天刑。”
女郎徐徐道:“再說,醫生只管看病,如何抓藥,是病人自己的事。要醫治天骨絕脈,非九天冰蟾不能全功,你們自己想法子找吧。”
“九天冰蟾!那是何物?”
知道蘭斯洛不懂,小草跟着解釋,九天冰蟾,是天地間的難得聖物,有奪天地之造化的妙用,記載於三大奇書中的“冥典”,據聞,是神話時代,生物合成術的顛峰之作,製法不明,事實上,也未曾有人當真見過此物,是僅存於神話中的東西。
“妾身的病,尋訪過百名醫,均是不明其所以,閣下能一語點破,醫術精湛,果是天下第一。”
紫鈺彎身施禮,佩服的五體投地。
怎料女郎毫不領情,兩眼一翻,怪道:“世間庸醫本多,看不出所以然,不足爲怪,我自己的醫術,自己有數,要說是天下第一,倒也未必。”
“沒有九天冰蟾,你卻能夠活到這般年紀,醫治之人,除了內力高強之外,也必須對症下藥,分別以至陰、至陽的先天真氣,由手少陽三焦經注入,易經洗髓。”
女郎說道:“能夠做到這步,醫術便已極高明,非在我之下,你不必故作違心之論,把我捧高,反正我也沒法醫你。”
給她搶白一頓,紫鈺訕訕地說不出話,看來這名醫生,非但醫術高明,連脾氣也是怪的可以。
最後,輪到了楓兒。
驚見楓兒面容,女郎一怔,先是察探脈相,繼而仔細端詳,好半晌,她仰天大笑。
“好、好、原來是你啊!好、好。”
她一連四個“好”字,笑聲尖銳刺耳,殊無半分歡喜,卻是充滿諷刺之情,只震得屋瓦齊鳴,塵土簌簌而下。
笑聲停止,女郎起身,便欲離去。
“等一下。”
蘭斯洛給弄得糊里糊塗,開口詢問,“你病還沒看完,想去哪裡。”
“病已經看完了。”
女郎沉聲道:“她的反祖現象,我救不回;病根的源頭,生死花之毒,天下間無藥可解,我也解不開,既然救不回、解不開,我待在這還有何意義?”
“反祖現象!”
“生死花!”
聽到這番診斷,小草、紫鈺互望一眼,俱看到了大惑不解的眼神。
生死花,是魔界五大毒物之一,雖然毒性猛烈排不上前三名,但因藥性古怪,無藥可解,反而是最爲棘手。
生死花葯性入體,不會致人死命,發作後,可讓人產生強烈的幻覺,渾渾噩噩,失去五感,是種極爲強烈的麻藥。
真正恐怖的,是在藥性揮發之後,會強烈傷害腦部,使中毒者疑呆,與禽獸無異,無論什麼內功、什麼靈丹妙藥,均難以救治,可謂不解之毒。
然而,這種花卉,若是少量服食,能夠麻痹感官,以倍數增強肉體的強韌度,對於意圖飲鴆止渴,要在短期內大幅提升功力的人來說,足堪爲聖品,只是份量極難拿捏,故素來爲魔族所使用,其花卉也僅出現於魔界,非屬人間之物。
反祖現象,是人類因爲某種理由,肉體產生獸化,長毛、銳齒、利爪,不足而一,返回進化爲人類之前的模樣,是謂反祖。
依照生死花的特性,人類誤中後產生反祖化,是很有可能的,這麼樣說起來,楓兒是因爲中了生死花,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那麼在她中毒以前……在她中毒以前……
“楓兒曾經是個人!”
這個想法讓小草震驚當場,怎麼可能呢?
怎麼會有這種事?
那個怎麼教都教不會,總是愛把屋子弄的一團亂,總是愛黏着蘭斯亂舔的楓兒,會是人類……這怎麼可能?
理智雖然這樣說,但在小草心底,有個聲音,很小聲,很小聲地說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自那日聽說赤先生指定要殺楓兒之後,小草便有懷疑,相較於自己與蘭斯洛的重要性,楓兒的存在,顯得非常微不足道,爲什麼會被列爲頭號必殺的對象呢?
要說是聽錯,那麼在初遇楓兒的當天,面對敵人重重包圍,若非赤先生突然如見鬼魅,給當場嚇昏,他們是不可能有生路的,當時雖然不明白其所以然,但現在想來,驚走赤先生的,便是化爲貓女的楓兒。
幾件事情湊在一起,小草已經排除了所有的偶然性。
在楓兒的背後,到底存在着怎樣的一段過去呢?
輕撫着一臉天真的楓兒,小草詳視着那清麗的容顏,心想,楓兒在當人類的時候,一定也是很美的。
爲什麼一個像她這樣美的女孩,會中了這等罕見奇毒,退化成獸類,又被賣到妓院呢?
她與赤先生之間,又有什麼牽連呢?
這些,只怕都已成不解之謎了。
“這兩件,都是絕症,我治不了,不過,你們大可不必白費力氣。”女郎傲然道:“這些病,便是當真交給玉籤風華,她也只有搖頭嘆氣的份。”
“說了半天,原來還是爲了這個。”蘭斯洛心道。
看來,這女子似是有心與玉籤風華一爭高下,所以聽到非對手不能治的怪病,立刻心癢難耐,而玉籤風華今日之所以取消行程,改道它途,所要躲的冤家對頭,也多半就是爲了這女子了。
唔……有了這種敵人,任誰也要毛骨悚然,難怪連玉籤風華也要逃之夭夭。
“醫生……”
小草驀地驚覺,聽那女郎剛纔的口氣,好似認得楓兒,是不是可以向她打聽一下呢?
好似看破了小草的疑問,女郎淡然道:“我的工作是殺人,偶爾兼差也會救救人,可沒再當包打聽的興致。”
小草待要再言,女郎眉頭忽地一緊。
好傢伙,不過才露了一點行蹤,這批傢伙就追過來了……枉費她特地到魔界躲了兩年半,居然一回來就被盯上,學弟妹們的效率挺高的嘛!
真是一羣不可愛的傢伙。
老傢伙也有不對,纔不過拿了幾瓶丹藥當乾糧,順手取了幾本秘笈當路上消遣,他居然這等小氣,又是追蹤又是格殺令,好似她當真很需要這些東西似的……下次回去定要好好找老傢伙理論一番。
“一天之內,居然連續對兩個病人判定絕症,看來我的醫術確有不足。”掩不住幾許落寞,女郎自嘲道。
“姑娘,我同伴的病……”
“生死有命,定數在天。”
女郎輕描淡寫道:“你若當真看不開,那我就只好請你節哀了,利用最後一點時間,去旅遊,去看風景,去做喜歡做的事,不要愁眉苦臉,好好地享受人生,多快樂。”
這女的真是不識好歹,外加超級烏鴉嘴,真不知道她的醫德在哪裡?
蘭斯洛給氣的七竅生煙,不料她還補上一句。
“照我看,你印堂黑的一蹋糊塗。運氣不好,說不定也過不了這個月了,有什麼未了之事,趁早辦了吧!”
蘭斯洛的怒火,從兩眼裡熊熊冒出,差點就要撲上前去,和對方一決生死。
“姑娘……”紫鈺拱手問道。
“什麼事?”
“今日承蒙指點,紫鈺感激不盡,未敢請教姑娘芳名。”
“芳名?我的名字不芳也不香,就不用提了。”
女郎走到樓梯邊,想了想,還是丟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不久之後,華扁鵲這個名字,將會響徹整個江湖,你們不妨拭目以待吧!”
語畢,舉步下樓,不料後腳踢到前腳,一個重心不穩,再次成了滾地葫蘆,滾下樓去。
“不用將來,現在你的聲音就響徹樓梯間了。”
看到對方出醜,報了一箭之仇的蘭斯洛,開心大笑。
“不要亂講話,小心被毒殺。”
聽到小草提醒,想起前幾個受害人,還倒在隔桌,蘭斯洛登時噤若寒蟬。
“華扁鵲。一個名字,同時壓住了兩大神醫,好狂傲的女人。”
紫鈺眼裡閃着光芒,對於這樣有意思的一個角色,她確實要好好拭目以待了。
日後,華扁鵲以“暗黑研究院院長”之職,侍奉於蘭斯洛王麾下,成了令敵方我方俱超級頭痛的人物,然而,因爲幼年時的際遇,她始終有着“走路時,後腳踢到前腳”的怪疾,終其一生,未有更改。
月上枝頭,羣星當空,充滿涼意的夜晚,蘭斯洛在房內睡的正熟。
由於原本落腳的衚衕給燒了,蘭斯洛、小草索性搬入落瓊小築,在這裡當食客騙吃騙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蘭斯洛自是習慣的緊。
“嘎!”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一人躡手躡腳地走近牀沿,探看蘭斯洛的睡況。
一如往常,儘管牀鋪是超大號的,但睡相極度不佳的蘭斯洛,硬是有辦法滾到牀邊,把半個身子睡到牀下去。
“真是的,和楓兒一個德性,睡得像是給人姦殺了一樣,真難看。”
埋怨聲中,輕輕把蘭斯洛扶回牀,把被褥重新拉上。
近滿的圓月,自窗口射入潔淨的光輝,照在小草的身上,就像是尊純銀打製的女神像。
“大哥。”
輕聲喚着他的名,小草的聲音,溫柔無比,“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偷看你的睡臉了。”
“還有五天,我們相識就滿兩個月了,很可惜,我不能留下來陪你慶祝了。”
看着蘭斯洛,小草情絲深繞。
在這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多少事啊!
從見面相識到深自傾心,從嬉鬧歡笑到生死一瞬,數不清的點點滴滴,只要想起來就會心痛的回憶,發生在兩人之間。
“雷峰盛會一完,莉雅就要回去了。我不能永遠都在逃避,那樣的話,你會說你這個大哥很沒面子。”
是的,在幾經思量後,她決定要去面對一切。
不管聖力能不能使用,不管要面對什麼樣的未來,她都得一肩扛下,因爲這是無法逃避的責任。
儘管尚未領悟母親遺留的隱語,小草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定。
經過了這些時日的磨練,她再非原來那個驕縱蠻橫的溫室公主,而有了長足的成長,跟在蘭斯洛身邊的見習,讓她學到了勇氣,得以去承擔未來的命運。
可是,也是這兩個月的歷練,那個只會在天邊捕風紡雲,不知世間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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