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玉問到的方子晚飯前就讓翠思送去會芳院了,翠思還得了白景玉賞給的一隻繡花荷包,裡邊塞了個二兩重的銀元寶,還有兩包上好的茶葉,兩盒異域得來的香脂,分別給候爺和大*奶。白景玉不是閒得無聊之人,夤夜來訪,當然是要事相告——她帶來了錦華堂的消息。
翠憐翠思抱了恆兒進到隔扇裡邊去,把恆兒放牀上玩,她們倆邊做針線活邊哄看着,翠喜下去泡茶,媚娘請白景玉上榻坐了,聽白景玉轉述老太太的話,內心暗喜:成了估計明天就能見分曉
白景玉爲媚娘着急:“我早上聽到婆子報說大嫂在錦華堂氣着老太太了,便急忙走去看個究竟,誰知到得錦華堂後一個人都不見:大嫂不知去向,老太太說是進宮見太后去了,當時我就唬了一跳,四處尋不見大嫂,以爲你也早進宮了。想去跟如蘭說說,又怕她太擔心反而不好,還得命婆子們守住嘴巴,不準亂嚼舌。我自個兒東想西想一會,先去忙完別的事,一邊留意等着,暗地裡覺得老太太應是見不着太后,因今兒是皇子三朝洗禮,太后豈有不忙的?老太太年紀大了,未在受邀觀禮之例,不請自去,不定能進得宮門呢誰知等來等去,直到晚飯時候老太太還沒回來,我只好先吃了飯再說,剛吃完飯,二爺就使人來喚我,說他剛接了老太太回來,叫我過錦華堂服侍着,我急忙過去,老太太端坐堂上,看起來氣色不錯,滿面笑容,莊表妹煮茶,二爺、五爺在跟前陪着說話,又讓人去請二爺、二太太,二爺未歸,二太太倒是來了,就聽老太太說起那樣的話來,聽得我心裡發冷,她說……秦氏身有惡疾,又狂妄無禮,不賢不孝,忤逆長輩,太后此番發怒了,只在明後日,便能下懿旨休妻怎生是好?大嫂可快尋大哥回來商討一番,看要如何挽回——頒懿旨責令休妻,那可是非同小可此後嫂嫂出了徐府,就算千好萬好,只怕也難再婚配”
媚娘笑了一聲:“謝謝你不過不必爲我擔心,休就休了,怕什麼?老太太說我身有惡疾,狂妄無禮,不賢不孝,忤逆長輩,這些罪名是她憑空捏造的,我一樣都不認”
白景玉微微垂下頭:“府里人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可不管怎麼說,老太太總是府裡乃至族裡最年長一輩,連族長都須得敬她三分,平日說句話有時連二老爺都不能違逆,大嫂如何就敢頂撞於她?如今能挽回此事的唯有大哥,大嫂你看,是不是教人趕緊尋他回來……”
媚娘知道白景玉現在是誠心想幫她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微妙,原先相互厭惡,有敵對情緒的人,在特定情況下彼此瞭解之後,才發現原來可以成爲值得相互信賴的朋友——只不知道若是讓她知道現在的媚娘其實是另外一個人時,會不會嚇呆。
媚娘決定保持一貫的平和態度,不跟任何人說明自己內心所想,對白景玉也就沒必要解釋什麼,等有了結果再說也不遲。沒有誰真正會幫她,離開徐府的事只好自己謀取,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拆散一樁姻緣,身邊親近忠心的人譬如翠憐,往日看着候爺怎麼對自己小姐不好,如今都不大情願她離開徐府,更何況對她有了點好感的徐府人。
總算能離開了,絕不放過這個機會,徐府除了幾個處得好的人,其餘沒什麼可留戀的,虛僞的老太婆,喜怒無常、壓迫人沒商量的鄭夫人,會暗地裡較勁讓你鬧心的二太太,接觸不多總板着一張臉不正眼看人的二老爺,這些極品長輩她服侍不起,再有就是徐俊英,武將應該簡單直接些,偏他性格不明,相處這麼久,她好像更多地看到他溫吞的一面,動不動教訓她,跟老太太、大太太一樣動輒以規矩壓人,事實上老太太眼光不錯,莊玉蘭纔是他最佳良配,絕對會堅決服從他,並不用他多費口舌來教導訓誡。
她不惜自毀賢良形象,已經做到了這一步,獲得那麼多個罪名,被逐出徐府是必然的,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唯一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的是敗壞了秦氏家族的聲譽,特別是待嫁未嫁的秦家姑娘們,會因此影響到前程,她們怕是恨不得把秦十六娘給剁了,沒有辦法,她也不想這樣,事情發展得有點快了,她也想把由這件事引起的惡劣影響降至最低,因而纔跟徐俊英做了三個月約定,現在看來,老話說得一點沒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大不了休了她之後不踏進秦家門,以後再求一個恩典,脫離秦氏一族,就行了,至於秦夫人和秦伯卿夫婦,還有那兩個剛出生的小包子,她沒什麼對不住他們的,該做的,已經做了,還肯認她,她仍是他們的骨肉至親,不肯認,她不能強求,此後不會再去打擾他們。
媚娘想到此處,鼻子一酸,眼睛裡蒙上一層淚光,白景玉當是她爲了即將被休棄而傷心難過,也陪着紅了眼圈,她是經歷過那種痛苦的,當時徐俊朗手持狼毫揮筆疾書寫休書,她都想一頭撞死算了。
兩人沉默對坐着,翠喜端上茶來,媚娘纔想起白景玉給的那兩包茶葉和名貴香脂,便向她道了謝,白景玉搖頭:
“大嫂真正待我好,我心裡是明白的,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拿出手,只這兩樣,香脂是出海的船隊帶回來,別具清香,細膩柔滑,我在孃家時就時常留意託人買,不同於本土自制的,嫂嫂且先用着,以後有出海的再教買回來。茶葉是去年最後一茬秋茶,大嫂可聽說過玉溪晚秋?便是這個,天下馳名的香茗,有錢都不定買得到,我特爲二爺尋來送禮的,他如今不與我一條心,我也顧不得他,這茶統共只拿到四盒,給瞭如蘭一盒,我自己留一盒,這兩盒便給你和大哥了”
媚娘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最後只能笑着再說了句謝謝,有時候,別人的好意是必須要承領的。
喝了一口熱茶,白景玉又說:“親家大爺喜得雙生兒女,咱們府裡接到喜訊,昨日送了一份賀儀過去。明日三朝洗兒,我按着往常慣例,讓管家做好了準備,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各備了一份禮,各房同輩妯娌來與我商量,原想合做一份大禮,後來想想親家公子小姐是雙生,還是該分得明白些,各自的禮份照規矩是公里出銀子,隨自己心意選定,嫂嫂看可有什麼不合的?因大太太病着,我只有走去與二太太商議,二太太說,等二爺回來,問過了,明日再定由誰牽頭過府去賀喜,如蘭有身子,月份又小,卻不宜同往,不管二太太怎麼決定,我是要與大嫂一塊兒去的”
媚娘心想此時倒沒必要回絕白景玉的好意了,老太太從宮裡回來,那麼趾高氣揚、勝券在握地放出話,說明太后給了她肯定的答覆,決定性的、關乎一輩子的時刻就要來臨了,明天她都不一定回秦宅,總得拖個小半天,看看宮裡有什麼動靜再說。
因而對白景玉說道:“勞二奶奶費心了一切都照平日規矩辦,循例的事你比我清楚,不必樣樣說明。府裡開支三百兩以下你也可以放手籤條子去辦,不用總問我,以前如蘭理事也如此,我相信你。賀三朝的事明日再說,到時要去自然是我領頭,長輩們身子不適,不去也罷了”
白景玉有些過意不去,彷彿她是府里長輩似的,媚娘笑着說:“無妨,你也知道我待在候府又不是一天兩天,早不在意那些虛的東西”
兩人隨意閒話,說及如蘭,談及二爺與二太太,和二房的幾位姨太太,還有徐俊朗,爲他生兒子的小妾,白景玉比以往放得開,總算是放下些心結,笑一笑,又嘆息一番,聊着聊着,會芳院婆子來報說大姐兒夢醒來哭着找母親,她才驚覺夜深,抱歉地匆匆起身告辭,媚娘讓翠喜掌燈,主僕二人送她們出了院門,看着走遠了,返身回來,讓婆子關門歇息,也不管徐俊英回不回了,他不是還有一條路可以來去自由嘛,東院小角門,這幾天又不下雨,最好就歇在東院得了。
清華院院門關合,門口不遠處的花樹叢中走出兩個人,卻是百戰和寶駒。
寶駒左右看了看,小聲對百戰說道:“今日午時爺進宮見了皇上一面之後,就出城帶肖承志他們往北邊去了,此次查魏王私兵軍械,皇上還是信不過別人,爺是明眼人,入魏王封地巡一巡便知究竟,肖承志他們跟着料能放心。爺牽掛的是大*奶,就怕這位飛了,你我這擔子可不輕,你盯緊了府裡動靜,我們幾個只在外街,一切有皇上呢,應不會出什麼大事,卻也不能大意——你說大*奶如今怎地竟對爺這般?而咱們爺無端端地在她面前矮了幾分,真不像以前的爺了爺不准我現身太快,他人已離城幾百裡,還不讓說,只爲不讓大*奶知道他出城了……這要總瞞得住倒還好,若是瞞不住呢?大*奶對我們成見已深,上次在仙客來還是輕的,只怕這次得捱更重些的處罰”
百戰苦笑:“只要她不跑,罰就罰吧大*奶精成那樣,她要擺脫我們,沒有做不到的”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