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
獸吼不知何時已經消弭,偌大的森林,竟連一絲鳥鳴也無,只餘樹葉偶爾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以及兩人略有些不安的腳步聲。原始的林木生長得肆無忌憚,毫無章法,駁雜的枝幹互相糾纏、盤繞,組合成一幅幅奇異的抽象畫,無邊無際得令人倍感壓抑。
“見鬼了,先前從地圖上看,明明也就是片稍微大點兒的林子,怎麼走半天都沒走出去……該不會遇到鬼打牆了吧?”隨着二人的逐漸深入,周圍的景緻愈顯猙獰,夏侯以冬雖然疑似女漢子,心裡仍然有些發毛。她本來是義無反顧地走在前面的,這時也不禁放緩兩步,挨着綠竹青青並排走。
綠竹青青很想說“有可能”,畢竟她知道這遊戲裡是真有鬼的,她自個兒還見過一個鬼王boss呢,何況這林子死氣沉沉的,處處透着詭異,可是又怕夏侯以冬真的嚇着了,衝動之下一刀結果了她再自盡就不好了,便安撫地說了句:“我一直留意着,目前還沒見到重複的景象,應該不是鬼打牆。”
“那就好……不過這裡我之前來過幾次,那時也沒發覺這地方這麼邪門啊。”夏侯以冬抱怨道。
綠竹青青心裡一動,“之前”是早到什麼時候?遊戲升級以前?
然而不等她問出胸中的疑問,就聽見頭頂枝葉一陣嘩啦的抖動,還沒來得及擡頭,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啪嗒”一下,砸到她頭上。
她下意識地仰頭,就又感覺頭髮一緊,像是被什麼給揪住了,同時耳邊傳來一聲細微的“咿呀”聲,聽上去還有些不滿似的。
“這是什麼?”夏侯以冬瞪大了眼睛,手伸向她的發頂,想碰又不敢碰,神情頗爲糾結。
綠竹青青也很好奇,但並不害怕,因爲她並沒有感受到惡意。她趕緊擺正了腦袋,發間的拉扯感隨即消失,那個軟軟的聲音滿意地又發出了一聲:“咿呀!”
頭頂的東西舒服地趴了一會兒,然後手腳並用地順着她的髮鬢爬下來,顫巍巍地落到她肩膀上。綠竹青青略轉過腦袋,看到一個通體雪白的小人叉腰站着。說它是小人貌似也不盡然,它只是長了類似人的四肢,沒有手指和腳趾,溜圓的腦袋光禿禿的,只在眼睛和嘴巴的位置象徵性地開了三個黑乎乎的洞,看上去像個外星生物,又讓她想到了晴天娃娃。
見綠竹青青衝它笑,它立刻高興地“咿呀”一聲,伸出兩隻幼白的小手抱住她的臉,圓圓的腦袋從面紗下鑽進去,貼着她的臉親暱地蹭蹭,黑洞洞的眼睛和嘴巴彎成了月牙兒。
臉上被蹭的地方溫溫癢癢的,綠竹青青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夏侯以冬看到那小東西鑽到了綠竹青青的面紗下去,還詭異地拱動着,忍不住嘴角抽抽,“它好像很喜歡你誒。”
可是那晴天娃娃似乎只會“咿呀”,聽到綠竹青青的詢問,它便乾脆在她肩上坐下來,晃着兩根小白腿,往前方一指:“咿呀!”
“是叫我們往那個方向走?”綠竹青青問。
“咿呀!”晴天娃娃點了點頭。
綠竹青青和夏侯以冬默默對視了一眼,便順着它的指引繼續走向密林深處。
就這樣走了十多分鐘,周圍景緻還是千篇一律,夏侯以冬漸漸有些不耐煩了,“這小東西真的靠譜嗎?一會指東一會指西,別是要把我們帶坑裡吧——”
話音剛落,兩人就感覺腳下一空,連尖叫都來不及,身子就開始急速墜落。夏侯以冬抓緊了綠竹青青的胳膊,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烏鴉嘴!
綠竹青青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就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尼瑪剛上演了一場古墓麗影,現在又要玩一回愛麗絲夢遊仙境嗎?!
幸好墜落的過程不難熬,不過數秒,她們就從那類似時空隧道的甬道中跌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什麼破遊戲,太不憐香惜玉了,臥槽我的腰……青青你沒事兒吧?”夏侯以冬罵罵咧咧地爬起來,見綠竹青青摔得只剩血皮,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摸出一支紅瓶往她嘴裡猛灌。
綠竹青青的痛覺本來就調得挺高,從那麼高的空中摔下來,直感覺渾身都被小針紮了似的,這酸爽……qaq
晴天娃娃從草叢裡鑽出來,圍着綠竹青青焦急地轉圈,隨後“咿呀”大叫一聲,雪白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額頭上,緩緩地閉上了那雙黑洞洞的眼睛。
淡淡的綠光從晴天娃娃的手中綻放開來,那綠色流動着,帶着生命的氣息和暖意,如同抽絲一般,分出無數翠綠的絲絛,慢慢將綠竹青青包裹起來。
夏侯以冬大氣也不敢出,看看晴天娃娃又看看手裡的紅瓶,默默地自己仰頭喝了下去。
片刻之後,絲絛褪去,猶如小蛇重新鑽回晴天娃娃的手心,綠竹青青眨眨眼睛,一骨碌爬起來,驚喜地道:“一點也不疼了,血也滿了。”
“想不到這東西比雲南白藥還管用啊。”夏侯以冬嘖嘖讚歎。
“咿呀!”晴天娃娃笑眯眯地叉着腰,一臉得意。
“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啊?”綠竹青青放低手掌,讓晴天娃娃跳上來,把它託到面前與自己對視。
“咿呀。”晴天娃娃抱着她的大拇指蹭了蹭。
“你除了這兩個字還會說什麼呀。”綠竹青青笑着戳了戳它的腦袋,又逗得它咿咿呀呀地叫起來。
她們所在的地方依舊是森林,但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死氣沉沉的了。腳下是柔軟的草地,相對空曠,沒有那麼逼仄壓抑。身邊仍有參天巨木,卻長得挺拔健美,重要的是耳邊有啾啾雀鳴和叮咚水聲,顯得生機勃勃。
擡起頭,一輪明月嵌在夜空中,淡淡的銀色光輝傾瀉而下,給人柔和安寧之感。但奇怪的地方也正是在此,她們掉下來時明明是烈日當頭的,怎麼突然就變成晚上了?
然而不待她們多想,一個蒼老的聲音就顫顫巍巍地響了起來。
“綠楹大人!”
兩人一……外星生物齊刷刷扭過頭去,看到一個長着滿臉花白絡腮鬍的矮胖老人,拄着柺杖向她們快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