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瀾在鍾彥霖面前自始都沒問他和尹映雪具體都談了些什麼, 實際上她壓根兒沒打算問。一方面她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對尹映雪沒有什麼難以割捨的情結;另一方面她在陳澈的身邊安插有眼線,他公司的情況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倒是鍾彥霖在餐桌上主動提起, 以一種突然的方式。
“你覺得陳澈怎麼樣?”
卓瀾眉尾一挑, 調侃說:“怎麼?怕映雪遇人不淑。”
鍾彥霖對她這種促狹的口吻只是溫和的笑了笑, 繼續說:“陳澈的公司最近似乎不太順, 有幾筆欠款追不回來。”
“哦?”卓瀾臉上擠出幾分驚訝。
鍾彥霖放下刀叉, 輕呼了口氣說:“算了,不聊這個,這個話題不合適氣氛。”
卓瀾託着腮幫子凝視他, 一副溫情主婦樣。
他們這對如膠似漆的人就這樣撇開了尹映雪的問題,全情投入地互訴親密愛人間的蜜語。
解決了欠款問題後, 陳澈的公司順溜了一段時間。但之後不久陳澈再次陷入困境, 原因是他投資股市, 剛開始運作順暢賺了一筆,可惜後來大意失荊州, 在躊躇滿志之時慘遭滑鐵盧。
而他投資股市一事未曾告訴尹映雪。他焦頭爛額,面臨不即刻解決問題,便會公司倒閉,不僅一無所有還欠債的困局。
陳澈當然不想燒炭自盡,他不甘心就此淪落。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卓瀾適時出現, 表示願意藉資金給他擺平一切, 這讓他非常吃驚。世上無免費的午餐, 無論如何總得付出代價, 他豈能不諳知這點, 只是走投無路讓他甚麼也顧不得了。
果然天上真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和卓瀾詳談之後, 陳澈才知道他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尹映雪。
“變更公司法定代表人爲尹映雪,然後以公司的名義向銀行貸款。你拿着錢回加拿大,那邊和中國還沒有引渡條例。另外我還會再給你一筆錢,你可以在那邊輕輕鬆鬆從新開始。”卓瀾以一種冷靜得讓人感覺可怕的聲氣對他如是說。
顯而易見,卓瀾要對付的目標是尹映雪,對此陳澈大爲驚異且疑惑不解。他揣度這背後隱藏的因由決不會是鍾彥霖,至於到底是什麼他已經沒有心情去深入研究,看這欲將其置之死地的架勢定是仇恨深怨。
陳澈曾有過短暫的猶豫,畢竟是自己誠心想要白頭偕老的女人。但他骨子裡缺乏一種擔當,使他慌不擇路避風不擇港,再加上金錢的誘惑讓他利令智昏。於是這所謂的愛情最終抵不過金錢的考驗被出賣了。愛情確實是無價的,但面對金錢不過是出價多少的問題。這一現實在陳澈身上得到了證實。
這世上有像陳澈這樣向現實低頭的人,或許更多人願稱他們爲出賣愛情出賣人格的卑鄙男人,也有像尹映雪這樣傻乎乎被賣了還樂滋滋幫着數錢的女人。
當陳澈含情脈脈提出想將公司法人變更爲她時,她還爲此心意感動了許久,覺得陳澈真是很愛她的。
過了不久,他又與幾家大公司建立了合作關係,當然這是復仇女神背後暗中使力的結果。
公司在短時間裡業績增增日上,迅速擴大發展起來。尹映雪見此良好境況心情舒暢,加上陳澈時常在耳邊甜言蜜語,表現得愈發愛她,愈發離不開她,於是她沉迷於這精心編織的溫情網裡,對未來有一種美好而狂熱的憧憬。
當被幸福的假象衝昏了頭,尹映雪便丟失了所有的防範意識。陳澈借勢提議以公司的名義向銀行貸款,這也正常,哪個做生意的不長期向銀行貸款。雖說數額有些超出公司發展的需要,但遺憾的是她並未多做推敲,只是考慮了公司沒有相應的固定資產作爲抵押。陳澈保證說這個不是問題,並很快找到一家與他們有業務往來的大公司作擔保人。
一切如願以償地按照卓瀾的計劃進行,貸款發放後的某一天,陳澈攜款毫無徵兆地,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消息一經暴露,石破天驚,讓原本平靜的公司頓時炸開了鍋。
如此突然被自己一直信任的男人冷酷地背叛,尹映雪深受打擊,她最初時的那種感覺,就猶如猛地被人插了一把刀在心窩上,還要被殘忍地挑幾下,後來血慢慢流盡變乾涸,心也就隨着麻木無知覺了,
她把自己鎖在家裡好幾天沒出門,最後是鍾彥霖不厭其煩苦口婆心地勸說才讓她打開門。出來時她面無表情已經忘記了如何笑,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筆銀行貸款毫無疑問尹映雪是沒有能力償還的,結果即是被抓起來定爲金融詐騙。作爲她的辯護律師,鍾彥霖費盡心神,他親身體會過那種被人冤枉失去自由的滋味。
鍾彥霖分析發現這件案子有個很關鍵的問題——貸款擔保,既然是有擔保的怎麼會詐騙?作爲貸款的擔保人應當是有資產有償還能力的。
只要這個公司肯承認擔保,那麼尹映雪就不能算是詐騙。鍾彥霖彷彿看到了曙光,帶着希望找到了這家公司的總經理,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這位總經理矢口否認根本不認賬,冷冰冰說保證擔保借款合同上的公章是假的,所以合同也是無效的,體現的不是他們公司的真實意思。
後來經過鑑定,擔保合同上蓋的確實不是那枚備案的公章。很顯然,這家公司利用假公章作了虛假擔保,以此來逃避承擔擔保責任。
案子似乎走進了黑暗的死衚衕裡,迷失了方向,看不到一絲光亮。
找不到突破口,鍾彥霖心情很不好,面對困局他感到無力鬱悶。
對於卓瀾而言,這是她一直期待的時刻,尹映雪終於進去了,仇終於是報了,按理對於如此大費周章好不容易換來的結果,應該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痛快感。然而結果卻是沒有,竟然完全沒有曾經無數次想像過的那種興奮雀躍,反而心裡滿是苦澀酸楚,還有種莫名的負擔讓她思緒凌亂不安。她這十八年以來,一直與仇恨爲伴,從未曾想過會領教什麼叫做後悔的滋味。
她想起白薇之前的勸阻:“痛恨一個人而且時時覺得不甘心真的很辛苦,要你現在一時間不恨她,我知道很困難,但只要你肯邁出第一步,嘗試原諒一天,然後兩天三天,慢慢地當你已經完全原諒一個人之後,你會覺得很輕鬆很快樂,做朋友的也是希望你快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