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後臺?”周憲章驚問。自從認識了這個賴傳武,他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現在終於想起來了,賴傳武的眼神裡,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陰鷙,讓人心頭髮寒。
正說着,姚喜急匆匆跑了回來:“這個狗日的賴傳武,跑得比兔子還快,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羅鳴芳緊張起來:“這傢伙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細!”羅鳴芳反對周憲章當軍帥,就是出於維護朝廷法度,並無私心,原以爲可以拉上賴傳武共同抵.制周憲章,沒想到,賴傳武突然跑了,跑得無影無蹤。
羅鳴芳頓時緊張起來,漢納根說賴傳武有後臺,他現在又敢於在朝鮮獨自行動,現在的朝鮮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他最可能的後臺就是日本人。
“我想不會!”周憲章說道:“他要是日本人的奸細,日本人就會對咱們的底細一清二楚,咱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仁川那麼順利第調動日本人。”
“莫非是李中堂的人?”那哈五說道。在淮軍中,李鴻章的眼線極多,這是公開的秘密。
“我看不像,”吳佩孚說道:“看這傢伙盛氣凌人的,弄不好是哪家王爺的人,莫非是恭親王……”
“胡說,我看,弄不好是十三衙門的人!”姚喜說道。
周憲章不耐煩起來:“算了算了,賴傳武已經走了,他是什麼人跟咱們有個屁的關係,這傢伙有些本事,應該會沒事的。”周憲章對賴傳武的後臺並不感興趣,反倒是擔心他的安危。
周憲章看着羅鳴芳說道:“羅兄,既然要去平壤打仗,這一千三百人必須整編,否則,這仗沒法打,你不同意我當軍帥,那你來當!你放心,我周憲章心甘情願給你打下手。”
羅鳴芳卻是發呆,他也知道,要打仗,隊伍就得整編,大清國沒有一千多人的營,一個營的人多了,不管是營官還是哨官,都不知道該怎麼指揮。
可要整編,就得擴編,要擴編,就得有朝廷的旨意!軍隊是朝廷的命脈,反過來,軍隊也是朝廷的掘墓者。任何一支武裝力量,都必須受控,這是大清國的基本軍事政策,沒有得到朝廷同意,私自擴編的軍隊,那就等於是反叛者!
按照這個邏輯,周憲章不能當軍帥,羅鳴芳也不能!
漢納根捋了捋金黃色的八字鬍,說道:“我倒是有一個折衷的方案。”
“漢納根先生請講。”周憲章說道。
漢納根點點頭,說道:“清國的軍隊,以營基礎作戰單位,營下設哨,哨下設棚,每營500人,這種作戰單位編制,適合於冷兵器作戰,但對於以火器爲主的現代戰爭,是極不適應的。”
“不錯,”周憲章點點頭:“營的編制太大,哨的編制太小,這種編制,打人海戰術還可以,但機動性和分解性較差,而且,火力配置也極不方便,難以適應瞬息萬變的戰場形勢。”
“我們德國陸軍是以團爲基本作戰單位,團下設營,營下設連,連下設排,排下設班,團長隨時可以根據戰場態勢,調動營一級或連一級,甚至排一級單位作戰,營長則可以調動連,排、班。火力配置以排爲單位,據有相當的靈活性和互補性。這種編制,已經被西方各國所採納,日本軍隊的編制,其實就是借鑑了德軍的編制。”
“漢納根先生的意思,是將章字營改編成一個團?”周憲章問道。
“不錯,章字營現在有一千三百多人,人數還不足以編成一個整編甲種團,不過,可以編成一個規模稍小的乙種團。團這個作戰單位,在大清國尚無先例,我想朝廷,包括李中堂大人也搞不明白這是個什麼級別,你們對外還是用章字營的旗號,沒有擴編,你也不是什麼軍帥,你還是千總營官,對內,則是按照德軍的叫法,稱團長。”
周憲章啞然失笑。軍、師、團、營、連、排、班這種編制,他在二十一世紀的新兵營就知道了,不是什麼新鮮玩意,沒想到,到了十九世紀的大清國,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不,不是原地,他從新兵營一個毛頭小子,變成了團長。
要是二十一世紀新兵營的教官知道他這個被打發去餵豬的傢伙當上了團長,非吐血不可。
“羅兄,你的意見呢?”周憲章問道。
“我沒意見。”羅鳴芳說道。章子營改編成團與改編成軍,有着本質的區別。如果成獨立軍,那就意味着擁兵自重,而成團,這個編制不在大清國的軍隊編制之中,在朝廷眼裡,你人馬再多,也是一個營,要受到總兵、提督、副將或者其他中高級將領的節制,對朝廷沒有威脅。
“團團團,團長。”趙小滿終於開口說話了:“叫着咂這麼彆扭。”
“叫多了就順了。”周憲章說着,站起身來:“就這麼定了,章字營改編成一個團,團長嘛……”周憲章看了看羅鳴芳:“羅兄,這團長……”
“你當你當。”羅鳴芳慌忙擺手,只要周憲章不自封軍帥,他也就無所謂了,至於這個團長,他不敢當,明擺着的,下面這夥兄弟只服周憲章。
“好!”周憲章說道:“這個團長,我就不客氣了。從現在起,章子營對外稱營,對內稱團。羅鳴芳爲副團長,協助我指揮作戰,漢納根先生爲團訓練處處長,負責訓練工作,當然,現在這個訓練處,只有漢納根先生一個人。姚喜繼續擔任團長副官。”
“那我們呢?”那哈五急忙問道,他生怕周憲章把他這個哨長給擼了。
“全團分爲三個營,每營四百人,每營下轄三個連,每連一百三十人。一營營長吳佩孚,二營營長那哈五,三營營長賴傳武……”
“賴傳武早跑了!”那好五說道:“狗日的,我看還是趙小滿來當吧。”
周憲章心中暗歎,賴傳武是個將才,可惜不能爲他所用。
“三營營長,我自己兼任。”周憲章說道:“還剩下一百多人,組成團警衛連,趙小滿爲警衛連連長。”
“是!”趙小滿立正敬禮。
那哈五問道:“團長,這警衛連,是不是就是親兵衛隊?”
“差不多吧。”周憲章心中暗笑,這個那哈五,倒也有些悟性。
那哈五慌忙對着趙小滿立正敬禮:“趙連長,還請多多關照。”
吳佩孚斥道:“那哈五,他是連長,你小子是營長,營長怎麼向連長敬禮!”
“虧你還當過兵,”那哈五喝道:“趙連長現在就是咱們團長的親兵管帶,常言說得好,宰相門下七品官,現在趙小滿比咱們都大。”
趙小滿滿臉通紅,慌忙給衆人作揖:“各位爺,小的就是個腳伕……”
“胡說八道!什麼小的小的,”那哈五喝道:“趙小滿,你現在是團長的家將,說話要有力度,不要墜了咱團長的威風!”
漢納根暗暗吃驚,那周憲章居然對德國陸軍的編制如此熟悉,指派起來得心應手,此人不可小覷。他哪裡知道,周憲章在二十一世紀的新兵營混了三個月。
衆人職位分派已定,隨即開始分派隊伍。
趙小滿的警衛連,其實就是新軍哨,這支部隊都是腳伕出身,戰鬥力最強,對周憲章忠心耿耿。
原先那哈五的第一哨和殘存的第二哨被打散了,與收容的腳伕以及散兵混編,周憲章又從新軍哨和炮兵中抽出二十多個得力的兵丁,擔任各營的連、排長。如此一來,每個營的長官和骨幹要麼是腳伕出身,要麼是素質較高的炮兵出身,這些人能吃苦,守紀律,有一定的戰術素養,就算那些收容的遊兵散勇不聽話,也鬧不出什麼大事來。
周憲章命令趙小滿帶着警衛連進村去搞些吃得來,其他人一概不得進村。
這個偏僻的海濱漁村沒有經歷戰火,百姓雖然逃得一個不剩,但家家戶戶家裡的糧食魚肉沒來得及帶走,趙小滿搞了些魚肉大米,按照周憲章的命令,留下三倍價錢的銀兩。
在漢納根的指導下,章字營經過兩天整編,吃飽喝足,精神大振,隊伍井然有序,面貌一新。大家都躍躍欲試,要去平壤和小日本幹一場。
唯一的問題是,部隊嚴重缺乏武器,一千三百多人,只有五百來條槍。
不過,到了平壤,武器的問題就可迎刃而解,周憲章知道,清軍不缺槍。
清軍甚至不缺人,也不缺槍,他們缺的是軍人的血性。
而章字營有的就是血性!
第三天一大早,周憲章帶着整編後的章字營向西開拔,繞過元山城,奔赴平壤。吳佩孚帶着第一營做前鋒,那哈五的第二營居中,周憲章自己帶着第三營和警衛連殿後。
這一路都是丘陵地區,山勢平緩,比起朝鮮南部,道路要好走許多,隊伍進展迅速,不到半天時間,就開進了四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