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似乎無形中爲紫煙和張麒天形成了一個通道,兩人旁若無人的穿過這嘈雜的人羣,向着寧靜的山林走去。
回到小屋,紫煙便說自己有事,讓張麒天自己一人先隨便走走,等她事情辦完之後便來找張麒天。
張麒天點點頭,走進了自己的屋子,盤腿坐下,開始調息,此處的天地氣息遠沒有廣場處氣息的濃度高,但此處卻是勝在安靜。
紫煙回到房間,將房門緊閉上,手中一晃,將那第四片殘圖拿了出來,低頭看去。
只見密密麻麻的小字,寫滿了這一張皮子,個個如蠅頭般大小,彎彎曲曲,極其難辨認,紫煙坐了下來,靜下心,然後從自己的靈魂中調動着自己學到的那些古文字的意思,只是,將開頭處翻譯過來時,紫煙便忍不住面露驚容。
“生生催命丹”
這便是這殘圖中所記載之物的名字,紫煙從未聽說過這種丹藥的名字,但看起來,就像是一種毒藥般,竟然叫做催命丹。
眉頭微微的蹙起,紫煙接着向下面看去。
只是,越看越是心驚,越看心中的矛盾也就越大,到的最後,紫煙整個人一動不動,只是盯着手中的殘圖,看個不停,臉上神色複雜,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這世界上,若說有一人瞭解張麒天,那麼,此人不是林雪清,而是紫煙。
在那暗無天日的深淵下,張麒天幾乎是將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像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雖然他本人是在昏迷之中,但紫煙卻是聽了個明白。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倔強少年的身影,那一臉的毅然,和昏迷中說起父仇時,臉上那種強烈的仇恨,讓紫煙清晰的感受到張麒天對於父親的愛,以及對那火麟教的仇恨。
這已經是第三日,從第二日起,張麒天便去了廣場,坐在了香爐不遠處,對於他的突然闖入,衆人雖然有所不滿,但張麒天有實力,也不怕他們挑釁,在出手將一個剛入裂山境界的弟子擊退之後,順利的進入了香爐周圍的這個圈子。
清晨的陽光,順着窗戶,照進了這幽靜的小樓,穿過樹葉,陽光似乎也變作了碎片。
紫煙的手,在不斷的顫抖,以往靈動清澈的眼睛,此時也是佈滿了血絲,陽光突然灑在了手中的殘圖上,那個個文字,如同是最令人惆悵的毒藥,猛然亮起在紫煙面前。
紫煙眼睛也是一亮,站起了身,手緊緊的握在了這殘圖之上,手指間,有着絲絲鬥氣在流轉,只是,紫煙終究下不了毀去這殘圖的決心,良久後,又鬆開了手,向着外面看去。
幽幽的嘆口氣,紫煙臉上的猶豫神色一掃而光,轉身將門打開,向着外面走去。
走到樓下,並沒有張麒天的身影,紫煙思考片刻,知道張麒天必是去了廣場修煉,也不多加停留,連忙向着廣場趕去,只是她的臉上,並沒有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愁容。
很快,穿過那層薄薄的光幕,紫煙的身形出現在廣場上,兩旁人見她臉色不好,不敢多話,都是匆匆給她讓開了路,紫煙一路向着廣場中心的香爐行進。
張麒天,坐在香爐不遠處,吐納着天地氣息,經脈中如流水般,嘩嘩作響,黑木橫放在膝蓋上,而小狗則是乖巧的臥在他身旁,一雙眼睛四處亂看着。
很快,小狗輕輕的擡起了頭,嗅嗅空氣中傳來的味道,身子一抖,站起來向紫煙跑去。
紫煙摸摸小狗的頭,臉上的愁容稍減,小狗轉身爲紫煙帶着路,片刻便到了張麒天身前,只是紫煙卻沒有開口,反而是靜靜的坐在了張麒天的對面,眼神中出現了一絲迷茫。
此處並沒有多少人,但當紫煙進來之後,衆人還是有着感應,睜開眼看到是紫煙後,都是再次進入了調息的狀態,唯獨林無葉看了一眼,卻是眼中有着一絲不忿,緊緊的捏起了拳頭,就連指節,都由於用力而變作了慘白。
紫煙的眼神,始終都沒有離開張麒天,而張麒天,則是一直沉浸在調息之中,不曾睜開雙眼,他早已感受到紫煙的到來,但料想對方並沒有什麼事,所以也沒有打招呼。
直到紫煙盯着他看了有一個多時辰,張麒天才睜開眼,看到是紫煙後,開口說道:“你的事辦完了?”
紫煙點點頭,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問道:“你對火麟教的仇恨有多大?”
張麒天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紅光,說道:“我會讓他消失的”,每次提到火麟教,張麒天心中都會想起父親,還有那五年的艱辛。
仇恨,已經不知道是何時滋生,如今,這仇恨,早已和血脈融在一起,在張麒天的心中紮根發芽,根深蒂固。
“嗯,我是說,你爲了報仇,可以放棄多少東西”紫煙猶豫了一下,咬着精緻的下嘴脣,良久纔再次開口。
張麒天身體抖了一下,擡起了頭,看着蒼茫的天空,似乎是自言自語般,輕聲的說道:“我爲何會活這麼久,又如何在那無數的追殺中保留一條殘命,這一切,不都是爲了報仇麼,可以放棄什麼,或許,我該問自己的,是我不會放棄什麼。”
說完之後,張麒天低下了頭,眼神中有些黯淡,自嘲的笑笑,接道:“可是現在又能如何,對方只是副教主便是破地境界,我只不過是裂山而已,縱然得到了逆天的寶物,也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仇,還不知有多長時間才能報。”
紫煙點點頭,說道:“如果有一樣東西,可以幫助你報仇,但卻是要付出你的生命,你也願意麼?”
狠狠的點點頭,張麒天咬着牙,說道:“當然願意,自從我爹死後,我就下定了決心,只要是能爲他報仇,我願意付出我所擁有的一切。”說到這裡,張麒天卻突然一滯,看着紫煙,說道:“你是不是有了殘圖的線索。”
盯着張麒天看了片刻,少年的眼睛中,充斥着仇恨與暴虐,當年那個看到自己都會臉紅的男孩,早已變得成熟,但性子,卻是變得更加堅毅,腦海中依稀閃過客棧中,因爲自己折斷了花而冷言責怪的少年,深淵下,病弱中卻還記得仇恨的少年。
紫煙輕輕的點點頭,但身子卻是止不住的顫抖,她在害怕。
“真的?就是這東西可以幫我報仇麼?快給我”張麒天面露喜色,仿若有一種大力涌上了這心頭,讓他的雙眼,都在剎那間變得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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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長,卻也不短。
但如果這十年,是擁有着仇恨而不可報的十年,便是最爲漫長的十年,張麒天在激動,情緒在劇烈的變化,十年紮根於心,片刻不敢稍忘的念頭,終於有了實施的可能,又怎能不讓人心中血氣奔涌。
紫煙輕輕的搖搖頭,咬着嘴脣,一言不發。
“爲什麼?”張麒天此時心中來回往復,只是一個念頭,“能報仇了,能報仇了”,其餘的早已拋卻在身後。
“你死了,我你師姐怎麼辦”紫煙一個我字到了嘴邊,但終究還是化作了你師姐這三個字,心中一片苦楚漫溯上來。
而聽到這三個字,張麒天也是稍微一愣,將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眼中的紅色似乎稍退了幾分,但沒有多久,張麒天便搖搖頭,說道:“也許她現在早已忘記了我,拿來”說着再次把手伸了出來。
“可是,如果她一直在等你怎麼辦,你如果死了,這一切就都完了”紫煙站起身來,向後退了幾步,聲音卻是提高了幾分,周圍的人,都是睜開眼,面帶驚疑的向着這邊看來。
“不會的,無論如何,我要先將這仇報掉”張麒天也站起了身子,向着紫煙逼近兩步,低沉的嗓音傳進了紫煙的耳朵。
紫煙驀然間明白了很多,在這少年的心裡,他的父親,始終都排在第一位,不論是活着,還是死亡,而連帶着,這仇恨也便化作了他最爲重要的東西,至於林雪清,雖然重要,但卻不及仇恨,而自己,更是不知在他心底的哪個角落。
臉色蒼白了幾分,紫煙依然堅定的搖搖頭,說道:“我不能給你,我不想你因爲仇人而死。”
“我不是因爲我的仇人而死,我是因爲我的父親,拿來,不要逼我動手”張麒天似乎是有點不耐煩,心臟處有着一股氣流瞬間傳遍了全身,讓這一刻的他,無比的暴虐,殺氣絲絲瀰漫,雖然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顯然並沒有什麼效果,可以報仇的消息,已經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
“你要對我動手,要對我動手”紫煙喃喃的說着,終於眼睛中有着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張麒天面色有着一絲掙扎,聲音更顯低沉:“我也不想,但你要把殘圖給我,不要逼我。”
但這時,卻是一道流光從近處瞬間爆射而來,站定身子後,卻是一臉怒容的林無葉,冷冷的看着張麒天,林無葉開口道:“這裡是紫冥宗,容不得你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