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真火種子
王長生和萬大小姐,獸王營這幾撥人馬,在鑄印山,翻雲嶺,一呆便是十餘日。
王長生除了每日觀察來往行人,便是照顧陸浩之爲首的那一批活屍的栽培情況,早晚都要澆灌獨門的秘製藥水,也不怎麼來管陳七。萬大小姐和獸王營的人,更是沒有任何動靜,就似來此地隱居一般。
陳七也懶得管這些人要做什麼,只是每日修煉,他經過幾番摸索,把早晨到正午的時辰,用來修煉火鴉陣,下午到夜晚的這一段,努力修煉太上化龍訣。偶然打坐的疲累了,便演練幾趟鐵骨功的拳法架勢,至於禾山道的法術,煉成便是成了,陳七也不知如何纔能有所進境,便也不去理會。
這十餘日下來,陳七的太上化龍訣也就罷了,只是多打通了兩處竅穴,但火鴉陣的修爲,卻讓他頗爲欣慰,因爲陳七已經能夠感應到,自己就要凝結第一枚“真火種子”了。
陳七這般年紀,本就分不出來善惡:若是他生長在善良人家,有夫子教誨道德,現在也就是個溫文儒雅的少年書生。若是他生長在販夫走卒之家,便從小跟了父母學了算計,如何營生,如何賺錢,怎生養家餬口。若是他生長在官宦之家,說不定就學的是權謀之道,鑽營的本事。若是生長在帝王之家,早就體味到勾心鬥角,親情薄如紙,步步驚心,天家無情,人心冷漠。
他從小便生活在賊窩裡,跟一夥窮兇極惡的強盜一起長大,耳濡目染之下,腦子中只有了一種念頭:天大地大,拳頭最大,只要本事足,什麼都可以搶了來,要是本事不夠,什麼都不是自己的,包括那一條小命。所以陳七這般小小年紀,就學得心狠手辣,行事全無半分忌憚,對他來說,自己的所作所爲,天經地義,沒有半分不妥。自己的刀子鋒利,能砍下別人的頭來,別人比自己更狠,把自己殺了也沒什麼埋怨。
誠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陳七自是無能例外。
因是之故,陳七在山寨中拼命尋找一切機會,學藝武藝。若非他自己聰明,只要稍有呆笨,眼力不到,說不定早就被那個強盜隨手殺了,也活不到今天。
這一次機緣巧合,得了禾山經和三頁金書,陳七欣喜之餘,也極知道努力。更何況他頭上還有一個極大的壓力,王長生的法力比他高出十倍,比他心狠手辣十倍,若無些手段在手,陳七根本連安眠也不能,這才日日努力,不敢稍有鬆懈。
陳七察覺到自己的“火鴉陣”就要凝結第一顆“真火種子”,知道該當閉關全力修煉,但是他可是明白,王長生不會給自己這般機會。只怕發現他有甚異動,立刻就使用邪門法術,逼問真相了。故而陳七馬上就放下了一切,用五陰袋去山間小溪中汲取了足夠數十日的飲水,還獵殺了幾頭野獸,一起弄好也收藏了起來,然後也不管王長生了,反正這個老道士也不曾監視他,順着翻雲嶺往大山深處走去。
於陳七而言,王長生只是一個潛在的大敵,陸浩之也不過是個沒什麼要緊的人,翻臉就能下殺手,想要走也不會有片刻掛心。自家修煉重要,誰管這兩個駑貨?
鑄印山地勢複雜,陳七又是初次來這個地方,到翻雲嶺時有髑髏妖探路,現在他自己尋找路徑,便有些迷迷糊糊。好在陳七也不指望走出去,只是要尋一個足夠隱秘的地方,好把火鴉陣繼續修煉便罷,走去什麼地方也不挑剔。
陳七董身後,走了七八個時辰,便見周圍地勢低窪,怪樹嶙峋,把天都遮的陰暗了,心底十分滿意這裡僻靜,便住了足,在周圍尋找了一回,正好看到一個不大的山洞。
這個山洞分爲裡外兩處,外面的山洞頗爲寬敞,洞口也極敞亮,無遮無藍。但是內洞的洞口卻有一塊岩石吐出,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尤其是內洞的洞口極小,但是裡面比外洞還要大。並且寬敞乾淨,氣流也不憋悶,想是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流通空氣的縫隙。
陳七在裡面鑽了一回,心底十分滿意,便在樹林中尋了一些枯草,並且搬了一塊大石頭回來,裨能在自己修煉的時候,把內洞的洞口擋住,免得有什麼野獸蛇蟲的鑽進來。
陳七做好了這些,便沉了心思,躲入了內洞之中,潛心修煉起火鴉陣來。他積聚的真火之力已經足夠,只是還未夠凝聚,火鴉陣的口訣極爲簡略,亦只要求此時靜心溫養,並無太多的搬運真氣法門。陳七也不知須用多少時候才能凝聚第一顆“真火種子”,所以才做了長期修煉的打算。
閉關之後,陳七全力修煉火鴉陣,起初幾日,丹田中的真火猶如虛無的煙霧飄渺,只是不住打轉,待得七八日後,火鴉真氣才漸漸凝實,匯聚成了一團猶如燈焰的昏紅火光。陳七知道“真火種子”即將凝練,所以更加上心。
也虧了陳七有修煉太上化龍訣的經驗,修煉火鴉陣才如此順利,火鴉真氣凝聚成了一團之後,在這一團猶如燈焰的“真火種子雛形”之內,便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火鴉陣口訣中,有一道奇異符籙,要把這一道符籙凝聚在這團“真火種子雛形”之中,這團真火種子纔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有不可思議的奇妙法力,能夠改造尋常禽鳥爲異種火鴉。
如何把一道符籙印入火焰之中,陳七卻沒什麼經驗,只能按照火鴉陣的口訣,一面揣摩,一面各種嘗試。
火鴉陣內所在的這一道奇異符籙,共有九個符文,每一種都繁複無比,似有奇妙功效,九枚符籙組成了一道火鴉陣咒,便能生出最根本的妙用來。
陳七算是誤打誤撞,才踏入修行之途的,符籙之術需要存神觀想,這一關在正經的仙道門派,必然有許多法門,什麼靜心咒,魘神法,清心訣,坐禪九法,甚至較爲富庶的仙道門派還能擺出安魂香,冰涎香之類的輔助之物。比他這種胡亂修煉的人,要容易不知多少倍。
但是陳七也有一樁好處,就是不驕不躁,似他這種連自家小命都不大在乎的山賊,當真可以做到心無掛礙,萬事皆空。生生死死都看的透了,對修煉上的執着,也就幾近於無。這種心境複雜之極,又想要儘快練成本事,又對修煉結果不糾結於心,說來矛盾,其實卻有一種微妙的平衡,只有道門高人,才能把握這種兩極歸一的心境,尋常初入修煉之途的人,根本領悟不到。
陳七也算是個異數,因爲這一點心境,在苦苦磨練了一日一夜之後,忽然內心空明,那一團燈焰般的火鴉真氣,忽然生出變化,一道火鴉陣咒蔚然成型。九枚符籙組成了一道,在火焰的最核心處巋然不動,只有外沿的火焰,躍躍跳動。
這一團真火種子成型,便順着陳七的周身經脈繞了一圈,把他的經脈烘烤的暖烘烘的,似乎許多竅穴都被這一團真火種子烘烤的鬆動了起來。
陳七煉成了這一枚真火種子,自家也是高興無比,心思一動,便有一團火苗在指尖出現。這團火焰色澤暗紅,看起來與尋常燈焰差不多,但是內中蘊含的溫度,卻高了不止十倍。陳七修煉這一團真火種子也煞費容易,不肯輕易浪費,怕在空氣中漸漸散了火氣,看了一回之後,連忙又收回了丹田之中。
“沒想到我陳大當家也有今日。居然能有機會煉成這般奇妙的法術。這火鴉陣可比禾山道那些邪門的法術堂皇正大多了,威力似乎也超出不少。尤其是隻要道行高深,法術威力便自增長,法力威力增長,馴化的火鴉多了,道行也自會日益加深。不想禾山道的法術,祭煉法器,就要減少修煉道法的時間,修煉道法就不能有許多功夫,去修煉法術。許多不夠便利之處。”
陳七所得的禾山經,共有六十七種法術,每一種都須三五年光陰纔可煉成。他是佔了便宜,所得的幾種法器,五陰袋,混天幡,玄陰斬鬼符,六道黑索,定魂符都是別人祭煉好的,也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被他搶了來,這才容容易易,不須多少光陰就煉成了。若是從頭祭煉,不知有多麼艱難,要花費多少功夫。光是湊齊了祭煉法術的種種材料,便是一個極耗費心血的事兒。
陳七凝成了一枚真火種子,心裡暢懷,又自想道:“可惜太上化龍訣和吞日神猿變沒有相應的法術,不然豈不是更加美妙?”他心底略略思忖,只道自己得隴望蜀,貪得求全,呵呵一笑,推開了擋住內洞的石頭,又自鑽了出來,重見了天日。
陳七從王長生身邊跑開,略一算計,已經過去了近二十日,他心中想道:“只怕王長生和萬大小姐他們要辦的事情,已經都過去了罷?哦,王長生想要擒捉蕭屏南,那是不能成了,蕭屏南已經死於我手,他只是白白等候罷了,但萬大小姐那邊,應該早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