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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嶇,蜿蜒修長,穆扶天卻難得的起了興致,一路緩行,一路觀看,一路的好風光,確實養眼。
至此,穆扶天不得不再度感嘆,如此美景,卻白瞎了那‘牛頭山’三個威武霸氣的大字。
山路雖長,卻也有竭盡之時。
路的盡頭是一片飄揚着火紅色樹葉的樹林,這種火紅色的樹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的腳掌,狂風吹過,這些單薄的紅色腳掌就啪嗒、啪嗒的拍擊在一起,發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音。
越過樹林,視野逐漸變得開闊起來,緊接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煙囪,這煙囪就猶如擎天的巨柱一般,實在是震懾人的眼球。
而煙囪口上,不斷的有濃濃的灰煙和一絲絲火光排出。
那遮掩住了山頭的雲霧,似乎正是從這煙囪裡排放出來的。
看到此處,穆扶天渾身一震,一個可能性,涌上心頭。
穿過樹林,看着那破破爛爛的幾個大字,穆扶天忽然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個自嘲似的笑容。
“果然是小丫鍊金廠呵呵!”穆扶天站在這熟悉的場景前,忽然有些怯弱,不怕天,不怕地的穆扶天,此刻卻有些懼怕面對裡面的那個人。
他之所以怕,是因爲內心的愧疚。
一個小丫頭,在凌霄城內渡過了無數的歲月,卻依舊謹記這昔日的情誼。而他這個生活在現世,距離昔日未曾多久之人,卻已然將故人淡忘!
穆扶天終究不是一個真正膽怯之人,既然錯了,那便去認錯吧!
大步走入小丫鍊金廠,內裡的擺設,與之前的那個小丫鍊金廠,幾乎沒有兩樣。但是穆扶天卻能夠感覺到,這個複製的小丫鍊金廠內,真正的蕭瑟、荒蕪的味道。
它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生命力的傀儡,即便是僞裝的再像,它的身體也是冰冷而且毫無溫度的。
小小的耳房內,昔日的小丫如今的天帝,正獨自一人,孤寂的坐着,眼神深邃卻沒有焦距,似乎不斷的在回憶着什麼。寂寞和哀傷的情緒,似乎感染着整個小丫鍊金廠,將這裡全都蒙上了一層灰色。
“這裡和我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小丫!”穆扶天站在耳房前,臉上帶着一絲笑容。
天帝微微擡起頭,語氣淡淡的說道:“不會有什麼不同,一景一物,都沒有什麼區別!”儘管語氣淡漠,但是比起之前的那幅神情,臉上似乎稍微多了點生氣。
“笑聲!這裡沒有笑聲。以前的小丫鍊金廠,雖然荒廢了,住在裡面的人,也沒什麼修爲。但是卻從未停止過歡笑。而現在這裡的一景一物沒有變化,住在裡面的人,更是堂堂天帝,但是卻寂寞了許多!”穆扶天微笑着說道。
天帝一愣,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難過,又像是高興,臉上明明掛着笑容,但是兩滴晶瑩的淚珠,卻順着眼簾滑下。
“人都不在了,笑又有誰聽得見?”
“大牛他!”穆扶天已經有所預感。
“他死了!就死在這座山上,爲了保護年少無知的我。我把他葬在了這裡,後來又將這座山徹底的搬入自己煉製的一個小型世界。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穆扶天一時間默然,不知該如何答話。
“你知道麼?其實我是有辦法讓你立刻回到主世界去的!但是我又捨不得,我想要找回那個失去的自我,想讓你幫我,重新燃起鍊金廠內的爐火!”天帝平淡的說着,看着她臉上的神情,穆扶天忽然有些心疼。
穆扶天不知道,在凌霄城的這麼長時間,她究竟經歷了些什麼。那一幅幅的畫卷,就像幻燈片一般的在穆扶天的眼前閃過。
想要張嘴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大牛死了,但是小丫成了天帝。若是凌霄城重返現世,以小丫如今的能耐,未必不能復活大牛。
但是這樣的安慰,穆扶天說不出口。
凌霄城重返現世,預兆的是逝去的諸天神魔盡數復甦,預兆的是衆生百姓,將要永無寧日,預兆的是腥風血雨,將會灑滿整個世界。穆扶天從不認爲自己是一個高尚的人,但是以無邊的殺孽,作爲安慰之言,穆扶天說不出口。
儘管,穆扶天心中有所察覺,凌霄城迴歸現世,已然是無可阻擋,不過是一個早晚的問題。
“你現在,會煉製金塊了麼?”穆扶天問道。
天帝一愣,然後搖了搖頭。
對於現在的天帝而言,所謂的什麼太恆精金、太初精金之類的,只怕早已看不上眼了吧!
“走!我教你!”
說着穆扶天轉身,先朝着那鍊金倉裡走去。
兩人都沒有出聲,選取初步材料,進行鍛造,然後融入神紋,打入印訣,調動爐內的煉製花紋。
一切有條不紊。
從一煉到百鍊,從太初精金、太恆精金到黑魅魔金,他們都煉製了個遍,以如今穆扶天和天帝的修爲,想要控制金屬在爐內的變化,簡直是太容易不過了。
一塊塊的金錠佈滿了整個倉庫,昔日的小丫,如今的天帝趙的臉上,終於佈滿了滿足的笑容。
這些金錠,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不如昔日的金屬廢料,相比昔日的她來的更有用。但是看着這滿倉的金錠,這種源於幼年的夢想,得以實現,所獲得到的滿足感,無法用言語表達。
“現在學會了麼?”穆扶天淡笑着問道。
趙點了點頭,滿臉的笑意,潔白的臉龐雖然沾染了一些炭灰,卻更加的明豔動人,因爲她的臉上,已經多處了一絲絲‘人氣’。而不似之前那般,隨時隨刻,都拒人於千里之外。
“現在心情好些了麼?”穆扶天問道。
趙也察覺到了臉上的烏黑,臉蛋微微一紅,招來一股清風,將臉上、身上的塵土散去,含蓄的點了點頭。
“儘管現在已經和昔日不一樣了,但是偶爾找回初心,依舊會令自己高興!”穆扶天淡淡的說道。
趙睜着大眼睛,明眸善睞,眼波流轉,看着穆扶天,忽然道:“你呢!你的初心又是什麼?”
穆扶天微微一愣,接着便笑道:“我的初心?我的初心便是變強,變得比任何人都強,變得不再受任何人擺佈,不再被命運所捉弄!”
趙點頭,忽然嘆了口氣:“難怪你會如此,一個人若是永遠遵循着初心行事,難免會比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強上許多。”
穆扶天道:“你這話有些假了!現在的你可是堂堂天帝,而且更是被譽爲‘未來帝王’,如此實力,難道還妒忌我這個天帝門檻都沒有跨入的傢伙不成?”
趙搖頭道:“我在凌霄城內,足足過了三萬多年,儘管這裡沒有時間長河,沒有歲月的流逝,但是過去了,便是過去了。三萬多年,修煉到如今這種程度,你還認爲我比你更強麼?”
穆扶天沉默不語。
事實上,穆扶天即便是加上億萬山河圖中的十幾年,時空歸墟內的幾十年,滿打滿算修煉的時間,也不過百年。
以百年修爲,便站在了天帝的門檻上,幾乎沒有人敢說自己,比穆扶天更加優秀。
“對了!你爲什麼會忽然想要作畫,而且畫的都還那麼的怪異!”穆扶天原本想說詭異二字的,但是這兩隻字,用起來,還是帶有一些貶義成分,多少有些不妥,便換成了‘怪異’二字。
趙道:“凌霄城內的規則並不協調,混亂無序,凌霄諸神,便是要在混亂之中製造屬於自己的秩序。雖然成道易,但是守道卻難。混亂之中,難免會被惡氣所導,出現一些破綻。而師尊,卻尋得了一個辦法,便是將心思專注到旁物之上,如繪畫、音律、雕塑等等。在執着之中,將情緒引導出來,注入作品之內。避免自己的心緒,爲外在的環境控制!”
“堵不如疏!造天王果然不愧爲一代帝王!”穆扶天讚歎道。
這並非是穆扶天的曲意奉承,能夠想出這個辦法來避免自己被混亂情緒控制,難怪造天王,能夠成爲凌霄城內唯一一個帝王。
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趙方能成爲第二個有可能成爲帝王的人選。
反過來,這等道理雖然並不算深奧,但是‘真經一句話,假經千萬卷’還是有道理的。多少凌霄天帝,不曉得這個道理,在茫然之中,爲那混亂所侵擾,以至於修爲不得寸進。趙能夠將此師門秘辛,毫無遲疑的告訴穆扶天,確實是令穆扶天有些感動。
接下來幾日,穆扶天都一直與趙談論各自的經歷,並且一再開爐煉製金塊,原本蕭索的小丫鍊金廠,終於再度傳揚出一聲聲的歡歌笑語。
直到這一日,趙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對穆扶天道:“時機已經成熟了!你差不多可以離開了!我現在便帶你去見你的那些朋友,你們一同走吧!”
語氣中沒有太多的不捨,但是穆扶天卻能夠感覺的出,她心裡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