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龍樹神殿,穆扶天才發現,原本還算明朗的天空,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這種氣候的無常變換,即使是有着倒春寒的影響,也卻是顯得突兀了些。
倒是之前在龍樹神殿的城中城時,似乎沒有感覺到大雪的降臨,想來應該是被古槐樹那巨大的樹冠給遮掩住了。
突然降臨的大雪雖然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看着那潔白的雪花散落人間,這種給視覺和心情上帶來的愉悅卻沒有減去半點。
伸手接住幾片雪花,穆扶天想着剛剛看到的那個背影。
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和黑衣鐵面人給他的感覺十分相溶。
難不成,這黑衣鐵面人是龍樹神殿中人?
穆扶天轉頭對身邊的葛大師問道:“大師!我看那龍樹神殿氣象不凡,應該是隱藏了不少高手,卻不知玄鳥之上層次的有幾人?”
葛大師顯然會錯了穆扶天的意思,神秘兮兮的答道:“你要是想要解決那件事,還是等夏無涯那個老匹夫落單的時候好,這綠葉城的龍樹神殿,雖然談不上藏龍臥虎。高手還是有那麼幾個的,就我知道的玄鳥境界強者就不下於五個!”
“五個?”穆扶天一愣,雖然知道龍樹神殿隱藏有不小的實力,卻不想和暴露出來的差別如此之大。何況葛大師也說了,那個數字只是就他所知的。
“怎麼?覺得有五個或者五個以上的玄鳥境界強者很不可思議嗎?”葛大師似乎整理好了情緒,笑吟吟道。
穆扶天點頭道:“難道這很正常嗎?”
葛大師揪着下巴上的鬍鬚,唏噓道:“有一句古話說得好!正可謂‘玄鳥如登峰,如積硅步,終凌絕頂。蛻凡如攀天,上下求索,只憑造化!’”
“化羽蛻凡之下,皆是凡鳥,凡鳥境界的頂峰便是玄鳥境界,而玄鳥境界無論是憑藉資質、恆心、毅力、或是各種資源堆積,只要花費一定的代價,遲早都會抵達。有價可嘗,有跡可循的境界算不得什麼!”
“別看在綠葉城,凡是抵達玄鳥境界的都是一方人物,但是如果到了真正的傲夏大陸中心地帶去,那可就是青鳥遍地走,玄鳥不如狗了!”
在葛大師一面講解,一面唏噓聲中,兩人回到了穆家。
穆扶天先更隨着葛大師去了他居住的小院,看着葛大師在自己的行囊中掏出一本泛黃的書冊遞給自己。
“這是一本出自丹陽城外大覺門的燃巖刀法,傲夏大陸不少練刀之人都修習過這套刀法,足見其不凡之處還是有的,雖然比不上牧羊人的火雲餐霞刀,但是在一流武技中也算是頂尖貨色,你拿去練習一下,以後儘量就用它對敵吧!”葛大師道。
穆扶天接過這本珍貴的秘籍,任何一本一流武技,對於綠葉城這種資源匱乏的地方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葛大師這樣輕易的將一本一流武技交給自己,一時間,讓穆扶天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將這份恩情銘記在心。
收起燃巖刀法,穆扶天辭別了葛大師,朝自己居住的小屋走去。
現在他雖然還是住在下人小院的小屋,但是整個下人小院內,除了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兩個老僕,便再也沒有別人,整個院落顯得格外的安靜。
大雪逐漸掩蓋住了小院裡原本髒亂的地方,單調的院子,也多出了幾分詩情畫意。
從來沒有那麼多浪漫情懷的穆扶天,憑白浪費了上蒼的好意,徑自鑽進了自己的小屋,迫不及待的閱覽起自己新到手的刀法。
燃巖刀法不同於火雲餐霞刀的古韻蒼涼,整套刀法切合的是一種大開大合的正大光明之意。刀法的招式和法力的運行路線都遠不如火雲餐霞刀複雜,因此穆扶天很快就找到了這套刀法的一些關竅。
粗覽了一遍燃巖刀法,穆扶天掏出記載了火雲餐霞刀的羊皮卷軸。
沉吟片刻,穆扶天將手中的羊皮卷軸丟起,抽出身旁的小龍牙,朝着半空中的羊皮卷軸劃去。
既然是個禍害,還是毀掉的好!
刀尖滑過羊皮紙卷軸,瞬間鋪開幾十道刀痕。
脆弱的羊皮紙,在刀芒中被絞的粉碎。
細小的碎葉散落一地。
正待穆扶天想要將這些碎末徹底銷燬掉時,滿地的碎末竟然神奇的在一道白光的籠罩下,聚攏起來,原本被絞碎的羊皮紙重新恢復了原狀。
穆扶天的瞳孔一縮。
這就是牧羊人的手段嗎?時隔多年,被他力量籠罩的羊皮紙卻依舊無法磨滅。
面對這一張神奇的羊皮紙,穆扶天還真較勁起來,小龍牙再次掃出去。
羊皮紙瞬間炸裂成爲更加細小的粉末,輕浮衣袖,粉末四散,肉眼再難認辨它們存在過的痕跡。
果然,又是白光閃起。
原本分解成灰塵的羊皮紙又一次的重新聚攏。
撿起地上的羊皮紙,看着上面記載的刀法,沒有絲毫的錯亂和遺漏,穆扶天不禁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如果這張羊皮紙,原本是難以損壞的。
那麼穆扶天最多驚歎於牧羊人的手段驚人。
但是,羊皮紙分明被一再的碾壓成了碎片,卻能夠違背常理的重新具現,這卻在令穆扶天感到不可思議之時,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就像是那傳說中的牧羊人,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用他那深邃而又冷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一般。
一般人,可能已然膽寒,將這羊皮卷軸好好保存,然後封鎖起來,讓它在陰暗的地方蒙塵,在時間的作用下自我消亡。
穆扶天卻不一樣,十四年的人情冷暖,不僅僅磨練了他的心性,還在他的性格中潛藏了一絲堅韌的兇性。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越是要迎難而上。
小龍牙的刀光再次閃爍。
白光在穆扶天的小屋內不斷的閃爍。那一卷羊皮紙,在破碎和重組中,不斷的重複。
終於,穆扶天一手撐在牀腳上,一手杵着小龍牙,喘了口粗氣。
即使是他耗盡了法力和龍氣,卻依舊沒能毀掉這卷該死的羊皮紙。
它那依舊閃爍的白光,就像是在嘲笑着穆扶天的無知。
看着地上那張可惡的羊皮紙,穆扶天終於動用了他最後的手段。
一道金紅色的火芒在穆扶天的指間升起,然後輕輕的劃過羊皮紙。
霎時間,巨大的白光從穆扶天的屋子的各個縫隙裡散射出去。
幸好,瑩白的雪,將夜幕也染上了白色,穆扶天屋子裡燃起的白光雖然耀眼,但是隔得遠了,也就沒什麼不同。終究隱藏在這雪景中,沒有被人發覺。
白光散去,穆扶天揉着眼睛,看向原本羊皮紙所在的地方。
那原本放置着一卷羊皮的地方哪裡還有半點和羊皮有關的蹤影?
雖然還是有一卷皮革,但是那觸感,那色澤和羊皮決然不同。
穆扶天的心裡忽然涌出一個不可阻擋的想法!
這是人皮!
看着那張人皮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穆扶天斷定這是一張人皮卷軸!
一夜的鵝毛大雪,將整個綠葉城變成了一個銀白色的世界,但是奔騰的人羣卻恰似點燃春天的火把,即使是寒冷的冰雪,也無法覆蓋人們的熱情。
時隔兩天,五家團賽比鬥就要真正拉開了,上一次個人賽之事,經過無數現場觀看者的宣傳,這兩天在綠葉城傳的是沸沸揚揚的,茶閒飯後都是有關於五家比斗的話題,其中哪一家的公子俊美不凡、武藝高超,哪一家的小姐風姿綽約、才色雙絕,都在人們的口舌下被添油加醋。不少人都在暗自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否則也能擁有一些談資,而不僅僅是一個傾聽者。
正因爲如此,五家團賽這天,所引起的轟動,遠遠過於當初個人賽之時。
地點還是那個地點,只是圍觀的民衆卻翻了不知多少翻。
隱約還有不少人是專程從別的城市,或者一些城外的小山村趕來的人。
廣場中央,五大家族和龍樹神殿以及城主的人,還是按照上次的陣型紛紛列陣着,相比起上一次,五大家族相互之間的默契,這一次互相之間的氣氛則顯得有些凝重。
五大家族的不少小輩似乎都是帶傷上陣,如若不是因爲參賽名單不允許更改,只怕參與這一次團賽的面孔要換上一半。
穆家陣營裡自然也不例外,韓天平和鐵三石的臉上還帶着淤青,穆清閣原本嬌豔的臉蛋也顯得有些蒼白。
“你們這是怎麼了?”穆扶天輕聲朝着穆清閣問道。
穆清閣冷哼一聲,扭過臉去,毫不理睬穆扶天。
倒是鐵三石甕聲甕氣道:“和白家的幾個王八羔子幹了一架!不過,咱們沒吃虧!哼哼!”
“別和他說話!沒義氣的傢伙,虧我熱心幫他,事到臨頭,連他人影都找不着!白瞎了姑奶奶的眼珠子,沒認出來他是這麼個人!”穆清閣氣鼓鼓道。
任誰都聽得出,她這話是對穆扶天說的。
聽了她的話,穆扶天也不生氣,對於穆清閣這幅直爽的性格,他還是有些瞭解的。其中定是有些什麼誤會。
“我這兩天恰好有事····!”穆扶天解釋着。
“你能有什麼事?又沒見家族給你安排什麼事,也沒有什麼朋友···!”韓天平似乎抱怨的說道。
“哼!有事!大家都有事了,就你沒事!”說着頭髮一甩,便不理穆扶天了。
穆扶天臉色一沉,他肯向穆清閣解釋,表示他還是很看重他們之間的情誼。但是這並不代表着,穆扶天非得舔着臉和她說話不可。此時穆家衆人中韓天平眼神中微略的閃爍,卻恰好被穆扶楊看在眼裡。
環視着整個五大家族的人員,穆扶天敏銳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以穆扶天的聰明才智,很快就對事情的發展揣測到了個大概。
之前所謂的個人賽其實是龍樹神殿和城主府爲五大家族設的一個圈套,不過那只是一個引子,龍樹神殿和城主府真正達到實施他們分裂五大家族目的關口卻是在這修整的兩天中。他們或許是藉着個人賽時,所誘發的矛盾,刻意的去引導五大家族的子弟發生爭鬥。
整個過程就如同釀酒,之前收集各種材料,都不過是爲了等待一個發酵的過程,想要得到醇香的美酒還要等發酵過後。
個人賽就是收集材料,兩天修整就是發酵過程,而今團賽便是收穫佳釀之時。
個人賽時,儘管有着利益誘惑,卻也因爲五大家族各自壓抑着,以至於打鬥雖然精彩,卻沒有出現任何的傷亡。兩天中,由於之前的小矛盾,造成了衝突,形成了互相的傷害。
以至於團賽之時,五大家族的子弟之間,已然有了仇怨。仇怨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是仇恨,而仇恨往往便是引發殺戮的種子,一旦比鬥中出現傷亡,甚至是大量的傷亡,五大家族的聯盟便會徹底的土崩瓦解。
想到這裡,穆扶天的視線又一次不自覺的移到了穆振堂身上。
這些天,由於小村血案,穆扶天一直迴避着去想有關穆振堂的事情,但是現在,穆扶天很好奇,穆振堂會如何面對這種情況。
五大家族的聯盟土崩瓦解,首先遭殃的勢必是穆家。
穆扶天自嘲的笑了笑,想這些做什麼?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五大家族在綠葉城生存至今,自然有他們存在的道理,豈是這麼容易就被一些手段覆滅掉的?
沒有如個人賽前的慷慨陳詞,團賽在付城主的一聲宣告中,正式開始。
作爲首場比斗的武家和白家,兩家子弟一上場,雙方就各自開始下狠手,原本潔白的比武臺,頃刻間便被雙方殺成了血跡斑斑。
臺下的剩餘三家子弟不禁沒有被這血腥給震懾住,反而分成兩派開始叫罵着加油。
“對!對!踹死那幾個姓白的狗日的!”
“嘿!武山、武海好樣的!那大刀就該照着那羣狗日的脖子上砍!”
穆扶天的身邊,鐵三石和韓天平連連叫罵着、呼喝着。
穆清閣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從她潮紅色的臉上看,她現在很興奮。
不僅如此,就連穆扶蒼和穆扶楊都是雙拳緊握,顯得有些激動。
唯獨讓穆扶天有些看不透的,反而是武家陣營中的一個陌生面孔,在所有人都下死手想要打倒對手的時候,他出手卻十分有分寸,還保持着一定的理智。
他應該就是武通了吧!
穆扶天將武通的樣子牢牢的記在心裡。在如此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的,絕不簡單。
自己能夠冷靜的分析,得益於這兩天醉心武學且去了龍樹神殿一趟,恰巧避開了這一次的事件。置身事外,自然看得明白。
再次,環視了整個五大家族一圈,穆扶天只有看到何盤磐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後,和自己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其他人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完全沒有注意到穆扶天的掃視,全神貫注的盯着比武臺上那血腥的搏鬥。
顯然已經都被仇怨和年輕上涌的熱血衝昏了頭。
暫且離開了穆家的陣營,穆扶天朝着人羣中走去。
在人羣中,穆扶天順利的找到了張力和猴子,意外的是,在他們身邊,穆扶天還看到了那位劍瘋子葉鋒。看樣子,似乎他們不是碰巧撞在一起的。
“大力!猴子!”穆扶天大聲叫着打着招呼。
“嘿!扶天!正要去找你呢!”張力和猴子看到穆扶天顯然很高興。
穆扶天走上前去,看了看張力,意外的發現,他竟然已經到了實鳥一重的境界,而他身旁的猴子身上也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法力波動,似乎已然覺醒了樹魄。
“恭喜!”
“恭喜!”
穆扶天朝着張力和猴子分別道。
張力和猴子齊齊傻笑。
一拉穆扶天,張力指着劍瘋子道:“這是葉老大!葉鋒!”
“我知道!赫赫有名的劍瘋子,綠葉城有幾人不識?”穆扶天道。
劍瘋子葉鋒眼皮一擡,神色似乎有些不經意道:“過獎!穆家麒麟兒穆扶天,也是大名鼎鼎呢!”
“麒麟兒?”穆扶天一愣,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個外號了嗎?
在穆扶天的印象裡,自己的外號一直都是廢物、廢材什麼的。麒麟兒這麼褒義的詞,還是第一次聽說被冠在自己頭上。
和葉鋒打過招呼,穆扶天轉頭對張力道:“大力!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什麼事!你問吧!”
“這兩天,五大家族的子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穆扶天想知道,龍樹神殿和城主府究竟是用什麼手段,徹底點爆五大家族小輩之間的矛盾的。或許從其中可以看出什麼端倪。
對於城主府,穆扶天不置評價。但是龍樹神殿還有龍樹神殿的夏殿主夏無涯,卻已然是他的假想敵,想要打敗對手,就要儘量瞭解對手的手段。這種手段所指的不僅僅是武技上和修爲境界上的。
“你不知道嗎?”張力有些詫異。
“我這兩天剛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