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掃興。”她看着陰沉沉的天,再看看不遠處的鼓浪嶼,似乎觸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小時候一直很想去,但我爸一直很忙。”
暮吟看着那些收船靠岸的船老大,心裡很不是滋味。
下午四點的時候就開始禁航,據說暴風雨會在此間停留,沒有人會傻乎乎爲了幾個小錢而搭上性命的危險。
天始終灰濛濛的烏雲的脈絡爲光描摹得清晰異常,如飽蘸了濃墨的宣紙鋪在起伏的山脊上,棱角分明,浪翻着跟斗摩挲礁石的臉,捲起的浪花如碎了一地的海的晚裝。
“一直覺得,鼓浪嶼有同桃花島一樣的遺世獨立。”
心中一顫,並沒有在臉上反映出來,也許幾千年前鼓浪嶼真的如此,但是那個曾有的古老傳說已經不再。
“有個傳說,說的是亞特蘭蒂斯雪軒神女在亞特蘭蒂斯沉淪後經過亞歐大陸,在東海之畔落下一滴眼淚,形成鼓浪嶼,鼓浪嶼一直沒被發現就在於最初她的土地是和冰一樣的顏色。”
晚風將她的頭髮吹亂,她卻渾然不覺,髮絲揚起,迷亂她的視線,她依舊興致勃勃地說着,眉目言笑間透着鄰家女孩的氣息,不再是要應付社會各種角色的禮儀小姐。
暮吟認真聽着她的話,兩人朝夕陽下墜的方向走去,漸成夕陽中兩道黑影。
翎綺看着暮吟熟稔地將遊艇靠岸,由衷讚道:你對開船很在行。
暮吟將背影豁給大海,微挑眉道:被逼出的,爲了生存。
翎綺隱隱覺察出暮吟身上有很多艱酸的故事,趕緊岔開話題:真謝謝你,就爲了能讓我到島上來,冒了這麼大的危險。
暮吟眼望日光巖頂,神秘的黑影驟現,似乎對方是準時赴約了,只不過是幾小時之隔,卻彷彿過了很久,畢竟,在亞特蘭蒂斯大陸,他們經歷了很多。
“我要到日光巖上去。”暮吟把行李遞還給她。
翎綺的眼中充滿了憧憬:“我去拾起記憶。”望着暮吟離去,翎綺閉上眼,感覺泥土的味道微甜。路上空無一人,幾年前,島上就不允許居民常住,賓館也只限定了三家,還給鼓浪嶼一個純真的自然。
大街上冷清卻溫馨,花草越過界限在街面上探頭探腦,鵝卵石被溼潤的水珠打磨得晶瑩透亮。
離日光巖頂尚有十幾階,暮吟放緩了腳步,無聲無息地向上走去。
“慕連兄準時赴約,看來是要跟我攤牌了。”
話音落定,暮吟站在日光巖頂。
一道黑影倚着護欄,面朝外,正對着洶涌的潮水。
“是”脣齒間輕輕咬定,蒼勁有力,暮吟曲膝背靠護欄,聚山川林麓之氣,揚起髮絲灑脫不羈。
“飛機密室裡的完美藝術,我就是你要找的設計者。”凜冽的風聚起稠密的溼度,夾帶着濃烈的殺意。
“世間萬物,沒有完美,藝術亦是。”潛藏在被溼度浸潤的頭髮後的雙眼,朦朧,透着捉摸不定。
“願聞其詳。”
“第一案件裡利用按扭上的繩結可以拼湊出你的指紋,戴着手套沒有辦法打出那麼精確的結。”暮吟悠然從口袋裡拿出透明袋子,袋子中有一截線頭,“第二個案件中你欺騙了那個女孩,可能你之前就曾在她身上下過不少功夫,那女孩肯定把你當成一個知心朋友,你藉機唆使她在停電的時候躲進洗手間,而洗手間的鑰匙就藏在她的座椅下。”
暮吟突然聽住不說話,望着那道黑影。
“你是不是想問她爲什麼不懼怕洗手間裡的屍體?你怎麼也不會想到,我知道你們會把屍體留在洗手間內,所以那柄劍上被我事先塗了一種藥,慢慢地會把屍體溶解掉。”神秘的黑衣人的語氣裡充滿了得意。
“第三個案件——”濃郁而飽和的雨就要壓到頭上,沉悶的空氣裡,氣流滯緩,“還是停電的時候,穿黑西裝的人之前受了你的蠱惑,躲到存儲室裡,而你,使用了人偶,與人偶一前一後地走向洗手間,在洗手間內,你用最基本的手法,用腳步把線拈在把手上,佈置好了機關,讓人偶也進了洗手間,而後你在外面拉線,製造密室,並回收了人偶。”
“那個人偶是充氣的而且裝有超薄發動機,我原本是想用線和沖水機關再做成了一個機關,在放掉人偶氣體的同時,利用反作用力拉上鎖並拉動沖水開關,可惜這樣會留下線索。”神秘人反倒有心情跟暮吟切磋起手法來,暗含惺惺相惜的感覺。
“你留下了,門把手上,有你血跡。”暮吟的話引得神秘人怔了怔,“把手下端,有碎玻璃。”
“你粘上去的?”迎着強風,神秘人的音調陡漲,暗藏着憤怒。
“第四個案件就更簡單,純粹是個障眼法,死的飛行員原本就不在駕駛艙內,裡面的是一個充氣玩具,你藉着停電的時候,把原本綁在艙頂上的屍體放下來。”暮吟沒有回答,往右走了兩步,手指緊緊地貼着那點冰涼。
“再完美又怎樣,只可惜你我都是卒子,有很多事,我們都無從得知。”黑影突然如蝙蝠般俯衝向下,巧妙地避開暮吟可能的射擊角度,挾裹着雷霆之威,消失在山腳。
雨水順着暮吟的臉頰滑下,扶手邊,暮吟緩緩地放下舉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