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灰濛濛的,似乎又要下雨,本該到來的颱風昨天夜裡偏離原來的方向北移了。
整個圖書館裡靜得毫無生機,輕微的一絲響動都會引起很大的回聲。燈光幽暗,在鏡子裡折射到意想不到的角落裡,龐大的書架像呼吸艱難的困獸,潛伏着等待暴發的時機。
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越要去實現。活着離開圖書館的概率的確很低,而且還要保護她。但越是如此,心中的執念就越堅定。
放眼全局,在內層的圖書館裡,共有十名大學生,不排除主辦方事先安排人潛伏在內的可能性。他之所以會選擇這條路,並非隨心所欲地。到了內層後,他就發現有個人時不時地就看了這條路一眼,所以他纔會自作主張地選了這條路,毫不理會他們的抽籤。但抽籤就能避免事先的佈局嗎,只要利用一些小手段,是很容易把偶然性的事情絕對化的。
他把思緒收回到數字上。
“這幅畫……在居然在動。”看着畫一直默不作聲的屏緗突然開口。
暮吟凝重地看着畫,果然,畫會隨時間而作出遞變,展現出鮮活血腥的死亡狀態,甚至還能清楚地看到死者表情的變化。
是四維的畫。
正常而普遍的畫以三維居多,然而這個世間存在着一些善畫四維的神秘人物。他們能將畫以動態的方式表現出來,讓畫活靈活現地按照一定的規則而動。而他就認識了兩位這樣的人,如果這些畫牽扯到了他們,那整件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那個她,他想到了她。
“好象這兒有一行字。”她指着十六幅畫拼起的大圖。
暮吟湊近仔細地看那些錯雜疊交在一起的濃綠色的顏料,顏色的遞變中漸有規律可循,,在顏色深淺的過渡裡,的確有些字模糊不清,隨着顏色而不斷扭曲形狀。
“十六個人向命運之輪奉獻了他們的頭顱,頭顱在輪子上旋轉,前五個人頭落地,第四個人頭的指向裡第六個人頭在微笑。”
“怎麼都這麼血腥啊,什麼意思,想起來就毛骨悚然。”屏緗看着暮吟將字寫了下來。
“又是暗號。”暮吟將紙收好,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數據。
TP.1.16.8
TP.2.7..5
TP.3.19.4
TP.4.10.3
TP.5.23.6
TP.6.14.22
…………
“那就是說這些畫是四維的?”她在一旁若有所思道。
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觸動了他的心絃,四維兩個字瞬間衝擊着他的大腦。他重新把數據看了一遍:多虧有你。
“恩?”
“我明白了。”
“別搞得神神秘秘像在演偵探劇,你到底明白什麼了?”她抱定了謎團就要窮追到底。
“先別煩我。”暮吟拿出紙筆運算起來,完全投入到數字的天地中,每一個數字都是活生生的生靈,他想征服他們全部。
屏緗只能在一旁無聊地看着畫,漸漸地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潛意識裡冰封的世界,獨自一人,冰外繽紛的景象似乎離自己很遠。她看着一張圖,圖中的女子被困在巨冰中隨波浪沉浮,女子容顏佼好,肌膚賽雪,雙眸緊閉,手臂舉起像一隻受傷的蝶。
冰冷刺骨,她驀然醒來,發覺自己枕着那張畫小憩了一會。而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算完,正盯着頭頂上的燈。
“我們之間定個預定好嗎?”她見他並沒有否決,繼續道,“如果你見了殺人魔……”
暮吟剛跳到桌子上,動手去拆下燈飾,因她的口吃而放緩了手上的動作。
“告訴他,這世上,不存在製造暴力的理由,使用暴力,只是他們強加給自己卑劣的藉口。”堅定的神采洞穿她猶然惺忪的眼。
暮吟手頭上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手攀着燈找不到落點,脣齒間難以磨合出順暢的吐氣。他不想低頭去看她,甚至是卑微地承接她遊移的眼神。他看着自己蒼白手掌,微微蜷曲……
“你怎麼了,我沒事了,只是把心中的話暢快地說出來,輕鬆多了,真的很不想看到主辦方之類的以任何的理由去殺人,雖然旖月島已經徹底變了。”屏緗學着韓式的跪坐,在椅子上虔誠地坐着,用明亮的眼神照亮他的臉頰。
“我一定會,讓你安全。”眼神的軌跡甚至沒有交點,暮吟感受到眼裡的陰霾淡了許多,看到的事物多了幾分明媚。
有個不起眼的白色突起夾在燈飾中,暮吟將白色突起擰下,將手伸進空隙中。
背後的牆應聲而開……
隔牆的另一端是讀書交流會的大討論室。
依然沒有出口。
“你是怎麼找到那個機關的?”她的煩惱永遠不會超過三分鐘,雖然有時會說一些艱深的奇怪的話,但很快地就會恢復成一貫的樂天派。
“四維運算。”
“什麼是四維運算,你能不能稍微講得清楚一點。”
“簡言之,就是三維加上一條時間軸構成四維,而四維的運算就建立在這基礎之上。”話音落地,另一邊的牆顫動着洞開出一扇門,一個短髮的女生走了進來,除了一個髮卡,全身沒有多餘的飾物,那女生帶着清爽的氣息抱着本書,大大方方地站在暮吟和屏緗的面前。
“你們好,我是化學系的宮戀雲鴛。”
理科領域有她這樣的美女,真是萬中無一,更難得可貴的是,洋溢着健康青春的女大學生氣質,毫無嬌柔造作、拖泥帶水、無病**的通病。
“你好,我是法學院的冷容屏緗。”屏緗邊說着邊捅了下暮吟,“這位是天文系的慕連暮吟。”
暮吟還是面無表情地看着雲鴛,若有所思地一抿脣。
“你就是傳說中的緗公主?”
“你是傳說中的化學系系花?”
兩個女孩對視大笑,將所有潛在的威脅都拋諸腦後。
“雲鴛,你是怎麼找到這扇門的。”屏緗走到雲鴛的身旁,不禁驚愕於她的天生麗質。
“運用數理化的知識推算了很久,最終確定了一天體的軌跡,從而找到了開門的機關。”雲鴛拉着屏緗的手坐下,“可沒想到還是沒有出口。”
暮吟感覺到身後有隱隱有顫動,回頭看時,從牆內走出一人,正是那個想和屏緗同組的男生。
“次浩,你也來啦。”雲鴛用隨意的口吻說着,像熟識已久。
次浩撣落實驗服上的塵,儘管是粗製濫造的大褂,難掩他的玉樹臨風之姿,他擡起頭,這纔看到屏緗,微微一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是醫學院的歸次浩。”他伸到一半的手縮回,似是想起手上的塵土,歉意一笑,“謝了。”
暮吟收攏起眼神看向次浩的後方,淡淡道:不謝。
次浩並不以爲意,用紙巾擦拭鏡片和手,溫柔的眼神落在屏緗身上。
屏緗索性走到暮吟的身後:喂,現在該怎麼辦。
暮吟默不作聲地把手伸進會議桌下。
——會議桌上竟出現一臺投影儀。
“這是主辦方提供的線索嗎?你是怎麼找到的?”屏緗率先問出了雲鴛和次浩心中的疑問。
“剛纔開門,桌下震顫。”暮吟的臉上並無得意之色,自顧自地檢查投影儀,“缺少電源。”
“說不定這個投影儀能提供給我們更多的線索,而電源就藏在書堆中,一起去找吧。”雲鴛提議,也許這真的是目前唯一可以做的。
“那就從這個門開始吧,我們四人一起行動。”次浩指的正是暮吟走出的門。
暮吟不等其他人,隻身徑入,將那十六張畫收好捲起。一行四人走進書海中找尋電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