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北周兵馬侵犯南齊,來勢洶洶,便是丞相建議葉裳前往邊境,衆人反對葉裳年少帶不了兵打不了仗時,他提議並且親自擡了醉醺醺的葉裳去鄉野請她父親帶兵出征,他父親見了葉裳,想起十二年前戰死沙場的容安王和王妃以及一衆將士英魂,果然心軟,重新掛帥出征,奔赴西境。
後來,她父親大敗北周軍,守衛住了南齊,朝野上下,一片歡燃。丞相的舉薦之功也是功不可沒。
蘇府回京後,與丞相府的關係走動得也極近。
她的外公請丞相教導她三哥,她因躲避許雲初巧遇了孫晴雪欠了她個交情,一來一去被請前往丞相府作客。
京中發生無數事兒,丞相府始終未被污濁,兩袖清風,一門清貴。
她實在不忍心告知她外公和她父親真相,哪怕是她和葉裳,在看到葉昔的信函時,都驚駭得難以言喻。
“怎麼了?”王大學士畢竟是立於朝局多年,見蘇風暖和葉裳都未言語,臉色不大對,他不由開口詢問。
蘇風暖看向葉裳。
葉裳覺得,他既然已經籌備動手,那麼,他們早晚都要知道。於是,他面色如常,神色鎮定地道,“丞相可能有問題,此事先不要告訴他了,外公這幾日也別去丞相府走動了。”
王大學士一怔,皺眉問,“什麼問題?”
葉裳道,“危及江山。”
王大學士面色一變,看着葉裳,他知道葉裳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他如今既然這樣說,就是十拿九穩了。但他還是不太相信,“你說的是……丞相?”
葉裳頷首,“就是丞相。”
蘇澈這時也坐不住了,問,“小裳,怎麼回事兒?丞相對我南齊,有不忠之心?”
葉裳不帶情緒地道,“說不忠之心都是輕的。”
蘇澈聞言面色也是一變。
葉家主道,“這裡沒有外人,關起門來,都是我們自家人,小裳,暖丫頭,你們二人把話說明白,也別讓我們矇在鼓裡了。”
蘇夫人聞言起身,走到門口,關上了房門,回身道,“是啊,若說別人也就罷了,丞相府一門清貴,這麼多年來,人人提起丞相,都要讚一句我南齊有一位賢相。”
葉裳伸手入懷,拿出葉昔的信函和派言責送來給他的錦盒,先遞給了葉家主,“外公,您看,這個可是昔年太外公傳到您手中被您收在葉家的?”
葉老家主瞅了瞅,頷首,“不錯,正是這個錦盒。”
葉裳道,“那就是了,這裡原來藏着一樁驚天秘辛。”話落,他道,“您先打開看看。”
葉老家主聞言打開了錦盒,裡面放着一封雖然泛黃但被保存得完好的信函,還有一塊殘玉。他打開那封信函,讀罷,驚得騰地站了起來。
王大學士、蘇澈、王夫人、蘇夫人、葉睿都看着他。
葉老家主驚駭片刻,轉向葉裳,不敢置信地道,“這……竟然是這樣?”
葉裳道,“這封信函,是當年葉嫣親筆所書,自然差不了。”
葉老家主看向信函,頷首,“不錯,葉家的女兒出生時,都會爲其造一方私印和打造一塊璞玉。這信上蓋着的私印正是葉嫣的私印。這殘玉,正是她的那塊玉殘缺了一部分。”
葉裳道,“這就是了,那這封信和這信物,便真實無疑了。”
葉老家主點點頭,將手中的信函遞給了一旁早已經焦急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的王大學士和蘇澈。
王大學士接過信函,與蘇澈一起看罷,都震驚得無以復加。
王夫人和蘇夫人對看一眼,也湊上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二人看罷,同樣震驚不已。
待衆人都看過後,葉睿接過信函,讀罷,也分外震驚。
即便是再有定力的人看到這樣的事兒,也難以不露出震驚之色來。
一時間,屋中衆人都分外沉默。
葉裳和蘇風暖早已經驚異過了,此時分外平靜鎮靜,以前想不通的很多事兒,如今想通了大半,覺得這南齊江山,從太祖建朝伊始,就是一盤大棋。無數棋子,在棋盤上跳躍,這南齊江山能安穩至今,也是一個奇蹟。
王大學士慢慢地坐下身,一時間有些難受地道,“不能憑一封信,一個出身,便說他有不忠之心。”
蘇風暖道,“若是外公知道望帝山,知道前朝後裔,知道牽扯了月貴妃、北周蕭賢妃等等一系列的事情的話,您興許就不會這麼說了。出身就決定了人的一生。”
王大學士看着蘇風暖,“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你們瞞着的,一併說來吧。”
蘇風暖便將從陳芝苒身上的圖案查到靈雲寺查到前朝陵寢查到望帝山凌祝幫斬熠篡改了龍脈開始,說到斬熠如何娶了英夙公主,又遊歷到了江南,娶了葉嫣,如何換了太后生下的孩子,兵不血刃復國,如何被凌祝等人爲保望帝山而隱瞞下,凌祝最終帶着葉嫣失蹤等等所知之事。
王大學士和蘇澈等人聽得臉色跟着她所說,一變再變。
當今皇上不是南齊太祖血脈,卻坐了南齊幾十年的皇帝,而當今大皇子又不是皇上的血脈,反而是月貴妃與蕭賢妃姐妹二人異子而換的北周王血脈……
這諸事種種,真是讓人覺得這天下是怎麼了?若是這樣的事情傳揚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連葉睿都聽得一愣一愣的,他也不知葉裳和蘇風暖竟然暗中挖出了這麼多秘辛,且無論是哪一樁秘辛拿出去都足以震驚天下。
蘇澈最是難以忍受,“這怎麼會是這樣?”話落,他看着葉裳,“小裳,若皇上真是前朝血脈,他爲何給你留了聖旨遺詔?還給你和暖丫頭留書一封?”
葉裳道,“皇上愛民如子,爲天下百姓,還南齊天下,希望在我接手後,南齊能夠太平盛世,長治久安。”
王大學士恍然道,“我總算明白了,皇上那封留書上說,先朝百年還政,如今朕還政劉家,這普天之下,唯容安王府,唯葉裳,是南齊正統。”話落,他看着葉裳,“這麼說,皇上是早就知道了這些?才離宮出走了?”
葉裳道,“也算是,皇上頂了多年的江山社稷,累了,乏了,想過幾天平民百姓的日子。”
蘇澈痛心地道,“真沒想到啊!”
蘇夫人這時開口道,“若真是這樣的話,還真沒辦法將皇上留下的這封手書拿過丞相看。若他看到,那就麻煩了。”
蘇風暖冷笑一聲,“何止麻煩,動輒便是江山毀,基業崩。”
蘇夫人面色一變。
王大學士看向葉裳,“單憑這一封信函和這信物,斷定他是前朝後裔沒錯,但誠如皇上,即便知曉種種,還是還政了南齊正統,丞相不是惡人,興許也與皇上一樣……”
葉裳嘆了口氣,道,“外公錯了,您是身在局中不知局,身在山中不知山了。您久居這京城,與丞相關係斐然,多年來,交情深厚,再加之,他官位極重,聲望極高,門生遍佈天下。事事爲南齊江山爲重爲先,外加兩袖清風,門庭清貴,你便拿你對南齊的忠君之心來相交他了,自然不會去想他有任何異常不忠之事。”
蘇風暖接過話道,“論出身,他拋除這隱藏的身份不說,就是出身在一門清貴的丞相府,自小拜雲山真人爲師,少年登科,金榜題名,是南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輪聲望,門下學子無數,門生遍佈天下。爲官爲相多年來無一處不好,任何人,都說不出不好來,就連外公,外人評價,太過禮教頑固,父親,外人評價,太過耿直,可是丞相,即便他圓滑,但也無人說,只說他是一位難得的賢相。”
蘇澈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蘇風暖無奈地道,“外公和父親還是不信嗎?當初,我讓娘請夫人小姐們入府賞海棠那日,皇上賜給的那名婢女被人殺死,我便懷疑了丞相府,那日,丞相府的馬車從那裡過得太巧合了,再就是,劫持我的鳳來,欠了蕭賢妃的恩情,如今爲大皇子辦事兒,昔日,我去丞相府做客,她曾易容成了丞相府的婢女,出現在丞相府,不是偶然。再加之,孫澤玉去查爹回京途中被人截殺之事,道了沛城,便染了隱疾,原因是他服用了丞相夫人爲她從孟太醫處求的藥。他回京不久後,孟太醫便出了事故身亡了,如今丞相夫人還活的好好的。”
葉裳接過話,補充道,“若這些還不夠的話,那麼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大皇子命人搬空了一個國庫來賑災,可是賑災的款項糧食根本未下放到各州郡縣。一個國庫都空了,災情卻半絲沒緩解,這說明什麼?說明背後有人動手干預賑災了。普天之下,除了國丈府,還有誰,能讓天下災情這樣被攪動起來,答案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