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紀承宣被算計,萬般無奈把女兒嫁入宋家,二十年後,他又豈會再重蹈覆轍,令外孫女兒落入女兒那般境地,這次出手快、狠、準,令宋老太爺措手不及,還以爲是政敵所爲,萬沒想到會是姻親。。。
男子在外面的地位直接影響到後院女子的地位,宋老太爺是告老還鄉,皇上賞賜了養老田和養老金,也算風光無限,宋老太太心裡面還能夠接受的,但宋繹是罷官,小蔣氏又沒有親生兒子,唯一的庶子才十一歲,就算他將來有出息,能入仕爲官,那至少也要等十年,現在她還怎麼出門交際應酬?有誰會理會一個丈夫沒官職的女人?看着臉色蒼白如紙的宋箬瀅,看着懵懂只知吃糕點的宋箬滿,絕望的嚎啕大哭。
歐陽氏淡然處之,只要宋縝沒事,二房就沒事,她現在最關心的是怎麼給長子找個媳婦,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文氏有點幸災樂禍,能給她依靠的是宋紓,還有她肚子裡這個她盼望許久的嫡子,宋老太爺告老還鄉,宋繹罷官,對四房來說不算好事,但也不是壞事,至少小蔣氏再也沒有資格對她冷嘲熱諷了。
事情總算順利辦妥,紀芸懸着的心落了地,向後靠在引枕,閉上雙眼,長舒了口氣。
宋箬溪在一旁記賬,擡眸看着她,猶豫片刻,輕聲道:“娘,這些事是外公和舅舅做的吧!”
紀芸睜開眼睛看着她,“你爲什麼會這麼認爲呢?”
“因爲娘疼我,捨不得我受一點委屈。”宋箬溪不知道紀芸揹着她和紀承宣他們說了什麼,但是這兩天那些算計她的人,全部都得到了懲罰。上官墨詢在朝中並無實權,這事只有紀承宣父子才能辦到。
紀芸笑了,招手道:“溪兒到娘身邊來。”
宋箬溪擱下筆,走到紀芸身邊坐下。
紀芸伸手摟着她,正要說話,就聽門外婢女給宋綏行禮請安的聲音,眸底閃過一抹嫌惡。
宋箬溪微微蹙眉,宋綏很榮幸,已經上了她最討厭之人名單的榜首,只是礙於世俗規矩,她不得不和紀芸一起站起身來,迎上前去給他請安行禮。
宋綏臉色不太好,看到宋箬溪在,扯了扯嘴角,露出他自認爲和藹可親的笑容,“溪兒也在,爹爹是不是打擾你和你娘說體己話了?”
只是宋綏想演父慈女孝的戲碼,紀芸卻不打算配合,道:“溪兒回房去吧!”
“是,娘。”宋箬溪行禮退了出去。
宋綏以爲紀芸有話要跟他說,對她支走女兒沒在意,他從衙門回來就直接去見宋老太爺了,身上還穿着官服,就進臥房換衣服。紀芸猶豫片刻,纔跟了進去,但沒有親手伺候他換衣,坐榻上看着。
“你沒有話要問我?”宋綏邊換衣服邊問道。
“三房靠的是老爺。”紀芸淡淡地道。
宋綏一聽這話,心裡舒坦,臉上露出意得志滿地笑容。
紀芸看了看他,拿起擱在美人榻上的團扇,邊搖邊轉身出去了,脣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因爲家中有事,宋綏就沒有出門去跟人喝花酒,到晚間,夫妻倆對坐吃飯,三個姨娘規規矩矩的在旁邊伺候。吃罷晚飯,紀芸就藉口身體不舒服沒辦法服侍他,把他打發去了玫姨娘房裡。雖然宋綏還沒死,但在紀芸心目中他已死,有了夫死從子之念,不願再與他同牀共枕。
這天夜裡,宋箬溪又把魃叫了出來,前天和昨天都太辛苦,一上牀就睡得人事不知,今天養足了精神,該和魃談談上官墨詢了,“魃,墨詢他否認了。”
“公子否認了什麼?”魃那天沒跟上,不知道兩人的談話。
“他否認喜歡我,他說對我的照顧和關懷全是因爲陸綮顏。”
魃呆了一下,“姑娘是直接問公子喜不喜歡姑娘嗎?”
宋箬溪點點頭,“我說他喜歡我,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他說他把我當成子侄一樣的喜歡。”
魃目光微閃,問道:“姑娘相信公子的話嗎?”
宋箬溪挑眉問道:“你覺得我該相信,還是不該相信?”
“姑娘是願意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魃反問道。
“魃,我叫你出來,是讓你回答問題,不是讓你問問題。”
魃無聲地笑了,道:“在姑娘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還要問屬下呢?”
宋箬溪看着她,微蹙眉尖,道:“我覺得他是喜歡我的,可是他否認了。”
“姑娘有沒有想過公子爲什麼要否認呢?”
宋箬溪想了想,道:“因爲陸綮顏。”
“姑娘喜歡陸公子嗎?”
宋箬溪誠實地搖了搖頭,她和陸綮顏僅僅相處幾天,彼此並不瞭解,她之所以會答應嫁給他,是因爲他承諾不納妾,與喜歡沒有關係。
“姑娘喜歡公子嗎?”魃問道。
宋箬溪擡頭看着夜空中滿天的繁星,沉吟良久,緩緩地道:“初次見他時,我以爲他會殺我滅口,嚇得半死。第二次見他時,他和蠶娘在交手,我又被他嚇得半死,第三次見他時,他突然擄走我,還是被他嚇得半死。他帶我去看臘梅花,逼我唱歌給他聽,那時,我覺得他是個怪人,做事出人意表。我沒想過他會喜歡我,我也沒想過要去喜歡他。我以爲他只是……”
只是普通朋友,可事實上,對他的感覺早就不同,否則不會在知道他對她隱瞞了他是雒淇公子這件事時會生氣,不會在看到那幅畫時,認爲他躲避不見而生氣。
她會這樣,是因爲喜歡他嗎?
魃見宋箬溪陷入沉思,沒有出言打擾她,悄悄地隱藏起身影,暗中注視她,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宋箬溪才起身回房。
次日清晨,宋家雞飛狗跳,二姑太太和小蔣氏打了起來,打架的原因是,二姑太太反悔了,說宋繹是待罪之身,潘家世代清白,不肯讓潘世瑋娶宋箬瀅爲妻,只願納她爲妾。
小蔣氏不肯,於是兩個加起來八十多歲的老女人當着衆多奴僕,不顧形象地撒潑打架。兩人打得過於兇悍,沒人敢上前扯架,只得請出宋老太爺。
宋老太爺吹鬍子瞪眼地吼了兩人一通,然後道:“去找兩個媒人來,把親事定下,擇吉日,立刻成婚。”
歐陽氏趕緊讓人去把媒人找來了,一切禮儀從簡,宋老太爺還挑了個最近的吉日,五月十一日給兩人成親。
“五月十一日成親?”宋箬溪訝然,“今天已經五月初一了。”
“十天後,三姑娘就成三姑奶奶了。”巧桃笑眯眯地道。
香朵皺眉道:“三姑老爺不是把腿摔斷了,連老太爺的壽誕都沒趕過來,只有十天時間,他怎麼都趕不過來了,這親事要怎麼辦?”
巧桃道:“老太爺讓人去南榮巷租了一間三進了院子,讓二姑太太表少奶奶表少爺和表姑娘搬過去,先在這邊迎新娘拜堂,回潘家再擺喜宴。”
“這樣也可以嗎?”宋箬溪瞠目問道。
“老太爺說可以,就可以。”巧桃理所當然地道。
宋老太爺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就算是彪悍的二姑太太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宋箬溪對宋箬瀅的遭遇深表同情。
這時,銀翹過來了,手裡拿着個紅木雕花錦盒,行禮道:“七姑娘,三姑娘要出嫁了,依舊規矩,家裡的各位姑娘要去添妝。”
宋箬溪接過錦盒,打開一看,是一套珍珠頭面,顆顆珠子都有拇指大小,價值不菲,略一沉吟就明白了紀芸的意思。
宋繹被罷官,宋老太爺告老還鄉,使得宋箬瀅的婚事倉促行事,雖然紀芸恨宋繹算計宋箬溪,但罪不及妻女,這份厚禮,就當是給宋箬瀅的一點補償。
宋箬溪換了身衣服,就去蘭圃院送禮。
自從宋箬瀅被潘世瑋玷辱後,宋箬溪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整個人消瘦的厲害,斜靠在美人榻上,目光呆滯,不過在看到珍珠頭面時,她兩眼放光,伸手一把搶了過去,“七妹妹,這是你給我的添妝?”
“是啊。”看到宋箬瀅眼中那貪婪的亮光,宋箬溪剛冒出來的那點憐憫頓時煙消雲散。
“還是七妹妹對我最好了,你瞧瞧她們這些人送來的是什麼,全是些破爛貨。”宋箬瀅嫌惡地指了指丟在一旁的幾個錦盒,拿着珍珠頭面,坐到了梳妝檯前,喜滋滋地佩戴起來。
宋箬溪啞然無語,看來只要有值錢的東西送給宋箬瀅,被人玷辱、被逼改嫁,倉促成親都是小事。
“七姑娘,您請坐。”婢女比宋箬瀅有禮貌的多,還知道請宋箬溪坐下。
“不用了,你們伺候三姑娘吧,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宋箬溪接下去也不知道該跟宋箬瀅說什麼,添妝已送到,她可以功成身退。
五月初三,南榮巷的那間院子打掃乾淨,二姑太太帶着巫氏和潘世瑋兄妹搬了過去,張燈結綵準備辦喜事。
因宋繹剛剛被罷官,宋家沒有大肆披紅掛綠,只在蘭圃院粘貼了幾個喜字,顯得十分的冷清,與幾日前爲老太爺辦大壽時的喜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五月初四,宋箬瀅的四十八擡嫁妝送去了南榮巷,小蔣氏爲她準備的花梨木傢俱因路程太遙遠,運送過去不方便,只能留在庫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