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溪猶豫了一下,緩緩地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站到上官墨詢的身旁,稍做停頓。
上官墨詢微微蹙眉,她要做什麼?
宋箬溪再向前走出一步,接着走出了第四步,只是邁出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小。
上官墨詢伸出了手,背對着他的宋箬溪沒有看到,面對着他的陳陌看在了眼中,不動聲色。
宋箬溪的睫毛微微顫動,最後一步,如果他不阻攔,她就只能尷尬地停留在這裡,無所歸依。
就在她要邁出第五步時,鄴疏華趕到了。
上官墨詢手指已經碰觸到她的衣袖,此時卻只能頹然放下,垂在衣袖裡,緊緊握拳。
“師弟。”鄴疏華從屋頂跳了下來,落在了宋箬溪身旁,太過關注宋箬溪的安危,沒有注意到三人站立的位置有一些奇怪。
陳陌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停留在宋箬溪的臉上,勾了勾脣角,傾國傾城,迷惑衆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做他的皇后。
宋箬溪看到鄴疏華月白色錦袍上滿是泥土,垂在肩上的頭髮有炙燒過的痕跡,臉色蒼白,眼睛黑了一圈,可見他在那個烈焰七煞陣中吃盡了苦頭,微微蹙眉,“師兄,你爲什麼還沒有離開?”
鄴疏華看了眼陳陌,溫和淺笑,“師弟,我送你回去,可好?”
宋箬溪還沒應聲,陳陌已動了起來,平空掠起,雙手彎曲,使出擒拿手去抓她。
上官墨詢和鄴疏華也隨之而動,一個飛身迎上陳陌,一個抱住了宋箬溪,向後退開。
“嘭”兩人對了一掌,各自分開。
陳陌臉色微變,手放在身後,握了握拳。
“噗!”上官墨詢有傷在身,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雒淇公子,你怎麼樣?”鄴疏華關心地問道。
宋箬溪看到了地上殷紅的鮮血,心頭一顫,擡眸看着上官墨詢,眼中的憂色明顯,“你要不要緊?”
“我沒事。”上官墨詢道。
宋箬溪眸光一轉,看向陳陌,“陳陌,我要的,你給不了我,不要再苦苦糾纏,行不行?”
陳陌笑的意氣風發,“你要什麼?我傾盡天下之力,也爲你找到。”
“我要的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娶我爲妻,便不可以納妾,終身只有我一人。”
“正室之位,還不夠,你還要獨寵?”陳陌眉睫間隱有怒意,她明知他會登基爲帝,後宮之中怎麼可能獨她一人?
宋箬溪輕輕搖頭,“我不是要獨寵,我是要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一生一世,相濡以沫,白頭到老,我絕不與人共侍一夫。”
“爲妻者當寬宏大度,七出裡就有一個妒的罪名,女人犯了妒字,乃天理不容。更何況,你是妻,她們是妾,永遠都越不過你去。”
宋箬溪皺了一下眉,“我和你不是妻妾的問題,不是妒不妒的問題,而是我無心於你,你也已經知道我沒有想過要給嫁你,所以,請你不要再糾纏了,以你的條件,想找什麼樣的絕色美人都能找到,我拜託你,就到此爲止吧。”
陳陌勾起脣角,“你是我認定的女人,我虛正室之位多年等你,你休想逃走。”
“我宋箬溪在此發誓,你若敢強娶我過門,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莫及。”宋箬溪目光凌厲地盯着陳陌,他的霸道,令她無比惱火。再者有上官墨詢和鄴疏華在此,她撂下狠話,希望能讓他妥協退讓,遠離她。
“陳陌,你要是執意逼迫丫頭,就是與上官世家爲敵,就是與上官世家名下六百一十九家店鋪和三千六百一十九名護家隱衛爲敵!與四莊九寨爲敵。”上官墨詢冷冷地笑,眼中的殺意毫不掩飾,“江湖人依照江湖規矩,至死方休,相信你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登瀛城少城主鄴疏華願傾全城之力護衛師弟一生平安喜樂,所造殺孽,皆由我一力承擔,那怕墮落阿鼻地獄也在所不惜。”鄴疏華第一次口出威脅之言,溫和的眉目被戾氣充溢,透着一股凌厲之勢,壓的人喘息不得。
兩人的維護之言,令宋箬溪和陳陌雙雙動容。
陳陌飛身上了屋頂,施展輕功迅速離去,同時招惹上官世家和登瀛城,他的宏圖大業就會半途而毀,他愛美人,但更愛江山,等大局一定,他會來奪回他的皇后。
宋箬溪輕舒了口氣,這事總算了結了。
上官墨詢看了她一眼,雙足輕點,飛身上了屋頂,衣袂翩翩飛掠而去。
宋箬溪眸色微黯,垂下眼瞼。
“師弟,雒淇……”
“師兄勞煩你用輕功,送我回芙蓉園的藕香廳。”宋箬溪打斷鄴疏華的話,神色平靜地道。
鄴疏華輕輕摟住了宋箬溪的腰,帶着她向芙蓉園掠去。
宋箬溪以爲她回到藕香廳,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卻忘記了那把遺落在九曲長廊上的小刀。
被陳陌安排來圍觀東璧候邂逅美人的李貴妃,領着衆人從九曲長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邊走邊欣賞廊上精美的雕花,遠遠的,就有宮女看到了遺落在廊上的小刀,散發着寒光的小刀旁邊還有一朵被踩碎的花。
刀被內侍撿起,呈到李貴妃面前。
“什麼人敢帶利器進園?”李貴妃看着小刀,面色不悅地問道。
這個問題,紀大夫人可以回答,可是她不能回答,眼閃過一絲焦灼,她一眼就認出刀是紀蓁送給宋箬溪的那一把,只是宋箬溪爲什麼會帶刀進園?刀在此處,人又去了哪裡?難道皇上來了?難道皇上輕薄溪兒,溪兒不肯就範,撥刀相向?難道……
大熱的天,紀大夫人打了個寒戰,不敢往下想,雖然面色不改,但是握着扇柄的右手因用力過度,青筋突起。
“娘娘,這刀柄上刻有字。”內侍道。
“是什麼字?”李貴妃眯着眼,問道。
內侍辨認了一下,道:“回娘娘,是個‘蘇’字。”
“蘇?”李貴妃蹙眉,“今日赴宴的有姓蘇的官員嗎?”
內侍想了想,道:“回娘娘,今日來赴宴的無有姓蘇的。”
“把刀交給侍衛長,讓他們去查。查不到,本宮定要問他一個失職之罪。”李貴妃面沉如水,美目寒光閃動,她在芙蓉園內辦壽宴,有人膽敢帶利器前來,其心可誅!
內侍應聲而去。
李貴妃身嬌肉貴,害怕九曲長廊暗藏危險,萬一跳出幾個刺客,會要了她的小命,匆匆下了長廊,抄近路返回藕香廳,公主們也是經歷過宮闈爭鬥的,對長廊裡突然出現利器,心生寒意,疾步跟隨。
走了一段路後,到了岔路口,紀大夫人使了個眼色給紀二夫人和紀芸,藉口上淨房,往另一條路走去。讓婢女守在淨房門口,三人進了淨房。
紀大夫人面露急色,壓低聲音道:“糟了,這下糟了。”
紀二夫人和紀芸面面相覷,小聲問道:“大嫂嫂,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那把小刀是你大哥送給溪兒的。”紀大夫人道。
“大嫂嫂,你確定那把刀是大哥送給溪兒的那把?你會不會看錯了?”紀芸心存僥倖地問道。
紀大夫人神色凝重,道:“我不會看錯,那蘇字,還是溪兒央求我幫着刻上去的。”
“怎麼會?”紀芸表情慌亂,“溪兒不會這麼不知輕重的,她不可能攜帶利器前來的。”
“利器,只要我們不承認,就能夠遮掩過去,我現在擔心的是溪兒去哪裡了?”
紀二夫人臉色微變,“溪兒出事了!”
紀芸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我不該讓溪兒來參加這次壽宴的,溪兒本來不想來的,我說守衛森嚴,不會出事。是我,是我害了溪兒。”
“是我們太大意了,李貴妃是寵妃,皇上肯定會過來。”紀大夫人黯然道。
“大嫂嫂的意思是皇上在長廊上遇到了溪兒,見色……”紀二夫人掩住了脣。
皇上在女色方面,本來就不檢點,溪兒的姿色出衆,比那李貴妃還要美,若不是宋綏外放多年,剛回京,溪兒又不喜歡出風頭,這豔名早就傳揚了出去,今天卻一招不慎,讓他看到了溪兒,他肯定會將溪納入後宮。
“皇上應該是微服私訪,溪兒沒有認出他來,以溪兒的性子,肯定拿刀反抗。”紀芸分析道。
“皇上習武,動手打掉了溪兒手中的刀,將她帶走。”紀二夫人補充道。
兩人的猜測不中,亦不遠矣,只是把人搞錯了。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三人沉默不語,五味雜陳。
良久,紀大夫人嘆了口氣道:“我們先回藕香廳,看情況,再做打算。”
三人帶着婢女匆匆忙忙趕回藕香廳,李貴妃怕死,不敢在園中再多做停留,立刻擺駕回宮,公主、夫人和姑娘們送她出廳。
三人低眉斂目,避讓一邊,。
“那邊有人飛過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衆人看到了兩個人象鳥兒一樣飛了過來,越來越近,已經可以分辨出來得是一男一女。
紀大夫人是習武之人,眼力比衆稍強,看到被男子摟在懷裡的人正是宋箬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