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上牛羊豬後,獻酒、獻蔬菜果品、獻玉、獻帛。把豐厚的祭品,鄴繁領着一屋人下跪,頌揚神靈的威風、業績、功德,極盡諂媚、阿諛之能事,聽得宋箬溪牙都酸了。
頌揚了一番後,鄴繁向神靈提要求,什麼免除災禍、什麼風調雨順之類的。要求提出來後,怕神靈不答應,鄴繁還要說咒語,“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勿作!草木歸其澤!”
蜡祭時,既要以感恩的心情向各種神靈獻媚,祈求神靈保佑百姓,降歡樂吉祥於人間,避災害禍殃於衆生。還通過咒語式的祭語向神靈發現警告,這就是所謂的恩威並用。
祭祀完,就是家宴,宋箬溪沒有馬上過去,等鄴繁和昭平縣主先行離去,指着那四個擡祭案的小子,道:“來人,把他們拖出去,杖二十板。”
“少夫人,饒命!”
“小的是無心的,冤枉!”
四人跪下高聲呼喊。
“饒命?冤枉?”宋箬溪冷笑,“二十板還要不了你們的命,冤不冤枉,你們心裡有數,我心裡有數,指使你們的人心裡更有數,你們聽從他的話來對付我,也該掂量一下我的身份,是不是你們可以得罪的?他又有沒有能力保住你們?”
四人臉色頓變,突然明白少夫人不同於其他夫人,她是下一任城主夫人,得罪她,不但沒有出頭之日,還是死路一條,他們知道錯了!
侍衛們一擁而上將四人往外拖。
“等一等。”有人出聲阻止。
宋箬溪眸光一轉,看到明氏走了過來,臉色微沉。
“弟妹,大過年的,見了血,會衝撞了神靈。”明氏道。
“血會衝撞了神靈?”宋箬溪不屑地斜睨她一眼,“那血祭又是從何而來的?”
明氏語噎。
宋箬溪冷哼一聲,道:“要是二十大板,你們都撐不下去,丟了性命,那就當人祭,神靈得到如此豐厚的祭品,明年一定會更加保佑登瀛城的百姓們的。”
那四人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本以爲那點小事,不會有大問題,誰知道少夫人會小題大做,小錯大懲!他們的命保不住了!四人不約而同地喊道:“陳夫人救命,我們是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陳夫人有兩位,不過此時在奉先堂內的只有鄴孝恭的嫡妻陳氏。陳夫人見還沒動刑,這四人就把她供出來了,眼中閃過一抹緊張,嘴上卻厲聲斥責道:“你們不要胡亂攀扯,我什麼時候讓你們做什麼了?你們還不快把這四個污衊主子的混賬東西拖出去。”
侍衛們沒動,等着宋箬溪的指示。
宋箬溪看着陳氏,冷笑道:“你們四個太可惡了,不能輕饒,拖出去打三十板。”
侍衛們將四人拖了出去。
宋箬溪知道就算證實了這件事是陳氏指使喚,也傷不到陳氏的根本,她有意不追查,是要告訴那些人,只要得罪她,她就會重罰,至於指使之人,她不會查,也不去管,她讓那些人好好考慮,要不要拿性命去幫人做事。
陳氏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
明氏和岳氏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詫異和驚恐,宋箬溪真得是神尼的徒弟嗎?她怎麼會如此冷血殘酷?
魏靈娟看着揚長而去的宋箬溪,眸中精光閃動,若有所思。
因爲十九爺的孝期尚還有數日才結束,這臘八節的家宴十分的簡單,只是坐在一起喝喝酒,聽歌舞司獻一兩支曲子便是了,鄴繁特別恩准在登瀛城做客的兩位姑娘蘇念錦和李鸞兒出席。
宋箬溪一進門,熱浪撲面而來,帶着濃郁的香氣,十分的溫暖,侍女將她引到她的位置上坐下,擡眸看到旁邊位置上坐着麗夫人,正要禮貌地笑,見她臉色發白,問道:“麗夫人可是哪裡不舒服?”
麗夫人微蹙眉尖,道:“這屋裡的炭火旺,薰得我胸悶頭暈。”
宋箬溪環顧四周,吩咐侍女道:“去把窗子打開一條縫,透透氣。”
侍女把窗子開了個小縫,晚風透了進來,麗夫人精神恢復了些許,笑道:“多謝少夫人。”
“麗夫人不必客氣。”宋箬溪淺笑道。
在奉先堂發生的事,已有人稟報了鄴繁。
鄴繁看宋箬溪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讚許,兒子娶的這個兒媳,不是軟肋,而是強大助力。
魏靈娟等人也進來了,在位置上坐下。
鄴繁宣佈家宴開始。
第五道菜是蓮花鴨籤,用鴨肉和魚茸製成,豬肉油作皮,包裹成筒,先蒸後炸,熟了後切塊,拼擺成蓮花狀入盤,不但美觀悅目,吃進嘴裡,外脆裡嫩,香鮮回味。
宋箬溪一連吃了三塊,她要去夾第五塊時,歐陽氏在後面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哄勸道:“少夫人喜歡吃,明兒回苑再做給您吃。”
宋箬溪只好收回筷子,身處高位,連吃東西都不能隨心所欲。
第六道菜是鍋燒鯉魚。
李鸞兒驚奇地問道:“怎麼這個冰天雪地的時節,還有魚可以呈上?”
瓶兒不屑在斜了她一眼,道:“少見多怪,從南邊把魚運過來不就成了。”
李鸞兒冷哼一聲,沒有理她,舉筷夾魚吃。
麗夫人剛吃了一口魚,還沒吞下去,頭往旁邊一扭,“哇”的一聲,把先前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宋箬溪見狀,叫侍女過來收拾。
鄴繁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沉聲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當衆出醜,麗夫人有些羞愧,漱了口,正要上前請罪,可是胃一陣翻騰,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昭平縣主等人都是有生育經驗的人,都看得出她這個樣子是在害喜,眼神有些複雜。
鄴繁目光一閃,道:“來人,召良醫來爲麗夫人診脈。”
一屋的人心情各異地坐等良醫前來證實。
良醫來了,診了一會便向鄴繁告喜,“恭喜城主,麗夫人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恭喜城主。”昭平縣主率先起身道喜。
陳夫人等側夫人緊隨其後,這其中有幾分真心,就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那些沒有名號的侍妾們也跟着上前來道喜。
鄴孝安等兄弟對父親的老當益壯十分佩服,紛紛表達對這位幼弟的期待。
宋箬溪也就隨衆妯娌問候了麗夫人幾句。
麗夫人欣喜若狂,笑得合不攏嘴,女人有了子嗣纔有了依靠。
家宴因麗夫人有孕變得熱鬧,昭平縣主似乎很高興,笑道:“來人,將麗夫人的席子擡上來,讓城主與麗夫人好好說話。那些腥羶的菜也不要上,上些爽口的給麗夫人。”
鄴繁看了看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算是默認了她的安排。麗夫人的座席擡在鄴繁的另一邊,坐在下面的陳夫人等人表情各異,最明顯露嫉妒之色的是嶽夫人。
陳氏笑盈盈地道:“華嫂嫂,你可要抓緊了。”
“桌上這麼多好菜,還堵不上弟妹的嘴嗎?”宋箬溪冷冷地道。
陳氏嘴角抽了抽,不敢再多嘴。
家宴散了席,時辰已經不早,宋箬溪坐着肩攆回了漱玉院,一夜無話。
第二天,宋箬溪去給昭平縣主請安,鄴繁在座,卻不見麗夫人。鄴繁略坐了坐,就帶着還留在城裡的兩個兒子離開去處理城中事務去了。
嶽夫人酸酸地道:“懷個身孕就敢不來給夫人請安,她那肚子好金貴喲。”
昭平縣主笑道:“麗夫人初孕,來來回回也辛苦,我就免了她早起請安。”
“夫人對她實在是太寬宏了,就怕有的人不知道感恩,愈加的嬌橫上了天。”小李夫人也氣不平地道。
昭平縣主端杯喝茶,並不接話。
宋箬溪不想坐在這裡聽她們說這些爭風吃醋的話,起身行禮道:“母親,苑中還有些事要處理,兒媳先行告退了。”
“你去忙你的吧。”昭平縣主擡了擡手,“你們也都散了吧!”
衆人出了澹寧居,鄴淑婷上前挽着宋箬溪的手臂,道:“嫂嫂,今天中午是不是有蓮花鴨籤吃?”
“是啊。”宋箬溪忍着笑,有意逗她,“不過我沒打算請你一起吃。”
鄴淑婷搖着她的手臂,道:“嫂嫂,好嫂嫂,最好最好的嫂嫂,你看我這麼可愛的份上,就分幾個給我吃吧!”
“噗哧”宋箬溪笑出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妹妹可不可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妹妹的臉皮好厚,自己誇自己。”
鄴淑婷佯裝要哭的樣子,“難道嫂嫂覺得我不可愛嗎?”
“可愛,可愛,我們婷妹妹最可愛了。”宋箬溪哄她道。
“婷妹妹的鼻子好長,知道那兒香就往那兒鑽。”瓶兒譏嘲了一句。
“鼻子不聞香,難道去聞臭不成?”李鸞兒總算找到機會爲昨夜的事報一語之仇。
“你說誰臭呢?”瓶兒厲聲問道。
“誰應聲就說誰。”李鸞兒面無懼色地微擡起下巴,挑釁地看着她。
瓶兒大怒,揮手就要打她。
宋箬溪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地道:“這裡是澹居寧,不容你們如此放肆。”
“放手,我要做什麼,不要你管。”瓶兒囂張地道。
“我沒空管你。”宋箬溪把她的手甩開,冷冷地笑,“來人,去把訓教司的嬤嬤給我找來,讓她們好好教教瓶姑娘的規矩。”
瓶兒不服,揮手又要打宋箬溪。
香繡抓住了她的手,向後一扭,痛得她放聲尖叫。
“吵死了。”宋箬溪皺眉道。
青荷上前,咔咔兩下,卸了瓶兒的下巴。
在旁邊看戲的人頓時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好狠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