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總，按照政策要求，我們必須關掉你的養雞場。”環保執法人員對福白菊說。
“千萬不能。”陪同督查的陳厚朴賠着笑臉說，“領導有所不知，這雞場嚴格意義上講不是福總公司的。”
“爲啥子你帶我們要找他呢。”環保督察放到嘴邊的酒杯又放下了。
“在福總的爭取下，他的父親和他的爺爺共同出資一千萬成立了一個‘守仁扶貧基金會’主要用於扶貧濟困，這基金呢也要以基金養基金，不然，坐吃山空的拿什麼扶持呢，所以福總決定從基金裡拿出十萬元開了一個養雞場，既可以爲基金會籌點資金，又可以幫扶當地的百姓。”
“對呀，海龍和海地兩兄弟在養雞場幹活，一個月每人有兩千多塊錢的工資，我們還從河南招來了一個農村女青年放在養雞場裡，說不定看上了他們兄弟中的一個呢，這不就消滅了光棍村裡的一條光棍呢，這是一舉三得的大好事，所以養雞場不能關門。”馬雙燕附和着，舉起酒杯走到環保督察面前露出媚態，大獻殷勤，“領導，我代表全村的光棍們敬你一杯。”
“如果這兩兄弟爭風吃醋，打起來了，你們這樣做，豈不是害了他們？”督察口氣明顯變軟了，“我喝，我喝。”
“這裡面還有一個故事呢。”陳厚朴上前給隨同前來的每一個人倒滿酒，感慨萬千地說：“其實福總也沒有想到養雞，從來沒有，做夢也沒有想到養雞這事，是福總的爺爺那天來的時候在楓樹屋裡召集當年知青時代的朋友吃飯，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這狼山村就是一個光棍村，全村有三十多條光棍，他爺爺感到十分震驚，其中聽說當年在知青樓裡燒火做飯的師傅去世了，留下的兩個兒子至今還是光棍，福爺爺更是坐立不安，覺得應該爲兩個孩子們做點什麼。其實這福爺爺是講感情的，論理，人家海師傅不就是在知青樓裡爲所有的知青們燒火做飯嘛，也不是爲福爺爺一個人做飯，至於特地爲他倆兒子開一個養雞場嘛，還絞盡腦汁到河南聘請了一個農村女孩來養雞。”
“對，對，對。養雞是假，做媳婦是真啊。”督察仰面朝天喝完杯中的酒，無限感慨地抒情起來，“你這樣講，我還真的不忍心處罰福總呢。福總放棄縣城安逸的生活，來到我們窮鄉僻壤扶貧濟困，其精神感天地，泣鬼神。我敬你一杯。”督察站起來算是回敬了一杯，但是到底罰，還是不罰款呢，沒有明確表態。
陳厚朴激勵着馬雙燕說：“你是養雞場的總經理，又是養雞場的法人，你表個態呀。”
馬雙燕心領神會，立即站起來，無限深情地說：“請領導們網開一面，這次不要罰款，我們一定按照督察的要求，整改到位，關於你們提到的幾個問題馬上改到位，從明天起，所有的雞都不允許散養，明天就動工建好糞便處理池，一個星期之內建好，等待領導們來檢查驗收。”馬雙燕邊說邊給督察一行六人倒滿酒，然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罰款呢於情於理說不過去，不罰款呢於政策上說不過去，我們不能拿政策當兒戲。罰，肯定是要罰的，只是多少的問題。”督察喝乾杯中的酒說：“我只能表這樣的一個態，我這是爲福總的精神感動，所以才冒險犯錯誤，返回縣城後，我們得向局的領導彙報，由領導拍板。”
“其實嘛，今天我們領導的領導說了，罰款是少不了的，只是多少的問題，看你們自己說多少吧。”其中一個督察圓場着說，“說來話長，我們也不是故意要來找你們的茬的，大家都知道福總是我縣著名的招商引資的企業家，我們要營造好的招商環境，我們服務都來不及呢，哪裡還敢來罰款？只是這事是上級督辦的案件。”。
“等等，我就不明白，這大山深處一個小小的養雞場怎麼能驚動縣裡的領導呢？”一直默默無言，靜靜傾聽的福白菊再也忍不住了，這明明是故意發難故意找茬嘛，幹嗎要扛上縣裡的旗號呢？
“實話就給你們講了吧，是你們村裡有個叫亞麻子村民寫信到縣裡狀告你們養雞污染環境，破壞生態，這是上級交辦的案件，所以，我們必須得向上級有個交待，如果不處理的話，我們會被問責的。”
“既然這樣，你們說罰多少錢?”
“我們罰款依據政策，講求事實，你呢，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就罰三萬元錢吧，明天到縣行政服務中心去繳了，一個月之內整改到位，我們來驗收。”督察用不容商量的口吻拍板了。
“三萬元，這不相當於捉走了我們六百隻雞嗎?我不幹了！”馬雙燕嚎啕大哭起來。
“別哭嘛，我們也不是說現在就要罰你們的，這樣吧，福總，如果要少罰款的話，你讓雷鎮長明天到縣城找一找我們的局長吧，鎮長出面說情，局長肯定要買賬的，肯定罰不了整數的。”
“你不是講有政策依據的嗎？這局長可以當家少錢，你們不也可以當家少錢麼？”福白菊覺得不可思議。
“福總，剛纔不是講了嗎，按照政策是要罰款三萬以上、十萬以下，我們就低不就高，已經是當了很大的家了，如果我說罰你一個五萬元，你怎麼看？”
“既然三萬元是一個政策底線，我到縣城找你們的局長還有什麼意義呢？”福白菊較上了勁了。
“政策，政策，由人一說，我明天邀請雷鎮長，先找一找局長再說吧。”陳厚朴覺得酒場不能冷了，好不容易達成了這樣好的一個結局，還是繼續和下去爲妙。“今天就喝酒，不說罰款的事，來，喝酒，喝酒。”
酒，一直喝到晚上九點鐘散夥。
臨走時，馬雙燕將已經用編織袋裝好的雞放在車後的尾箱裡，一共六份，每份袋子裡就兩隻。
陳厚朴批評馬雙燕說：“我不是給你講好的，每人一袋，每條袋子裡裝三隻，一共18只嗎？”
馬雙燕委屈地辯解道：“實在條件有限，找不到更大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