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災樂禍中,林宏更是站的四平八穩,等着周明落低聲下氣的來請他指點。
恩,對方好不容易收入手中的寶貝,卻被自己輕易看穿是個新貨,周明落能不驚訝,過來求助麼?
這一刻他心中卻是一陣爽氣沸騰,以前他求助方叔同時,對方從未爲難過他,可方叔同一直不肯收他爲徒,反而收了周明落這麼一個一竅不通的傢伙傾囊相授,這一直都是他心下一根惡刺。
現在好了,你方叔同的親傳弟子不還是稚嫩的厲害,打眼了還得求他指教。
而方叔同自己更是被直接送進了監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風水輪轉的勢態着實讓林宏暗爽的一塌糊塗。
“打眼了?”
在林宏一臉倨傲,拿着瓷盤靜靜站立,彷彿就等着有人上前請教後再開口指點江山,大肆揮灑熱情和傲氣的態度下,周明落卻是一愣。
不過也只是瞬間他就明白了林宏的心思,對方一定以爲自己沒看破那造假的痕跡,而買了這假瓷盤吧。
這卻讓周明落覺得有些可笑,自己本就是買的那個底盤而已,原本還以爲林宏能看出底盤的來路,誰知道對方一看到那造假的痕跡,連多看底盤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更是直斥自己打眼了?
“年輕人,打眼了不要緊,關鍵是要勤奮好學。”
在周明落愣神中,林宏臉上卻閃過一絲不滿,還以爲周明落的發愣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斷,跟着就又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態道。
“我日!這傢伙真會自作多情,就這德性,怪不得師傅覺得他品行不過關。”
這幅說教卻讓周明落一陣惡寒,心中更是暗罵不已,以前方叔同說對方品行不過關,他倒沒有太直接的體會,畢竟以往方叔同還在,林宏的表現還是很好的,又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不過就在這時,一直在兩人身側的那畢老卻是神色一動,開口就對周明落道,“小兄弟,你這盤子能不能讓我看下?”
畢老話語剛落,林宏卻立刻就變了臉色,先前的倨傲和不滿直接化爲一片燦爛的笑容,更是恭敬的拿着盤子遞了過去,根本沒有一絲詢問周明落的意思。
“能讓畢老替你掌眼,是你的榮幸,畢老可是中合省古玩界的大師級人物。”把盤子遞給畢老後,林宏才一臉榮光的瞄向周明落。
心下也再次爽快的厲害,看看這不知禮數的小子,連畢老都看不過眼了。
我說的話你不信,人家畢老還能騙你不成?對方在中合省古玩界,絕對是數得着的牛人啊,這次也是有事來新川,辦完事後順路來新川古玩城看看,他林宏更是費了不小的力氣才巴結上這條線,若不然也不會如此小心翼翼的在身旁伺候。
在林宏心思飛轉時,對面的周明落倒是驀然一驚,中合省?那不是他老家麼?不過他的老家只是中合省下屬一個地級市平原深處的農村。
原來這老者竟然是中合的收藏家,不過就算知道自己和對方有一點老鄉關係,周明落還是很快壓下了心緒,只是靜靜看着畢老鑑賞那瓷盤。
畢老的鑑賞和之前的林宏差不多,細緻而謹慎,不過也有很大的不同。
對方鑑賞的主要方面,就是那瓷盤的底部,並不似之前林宏那樣翻來覆去的觀賞整個瓷盤。
這頓時讓周明落再次一驚,對方這纔是看出來了啊,倒不負大師級人物這個名稱。
另外就是,畢老的鑑賞時間很短,這時間遠遠短於周明落和林宏,不過幾十個呼吸後,在周明落微微期待,以及林宏一臉榮光的等候下,畢老就微微合上眼,輕輕摩挲了下瓷盤底部,跟着才突地睜眼看向周明落,“小兄弟,你這瓷盤有沒有轉手的心思?”
“啊!”一句話,原本還是滿臉榮光的林宏直接一呆,腦海中更全是碩大的問號,怎麼回事?這盤子只是個新貨,雖然他也看出來那個底盤有些不俗,應該是真的,不過若只論那個底盤的話,那也只是一個殘缺的青花瓷。
怎麼畢老都想收購了?不應該啊,青花瓷雖然珍貴,但明青花存世量還是不少的,一個殘缺貨怎麼也不應該入得畢老法眼啊。
反倒是周明落在此刻才終於確認這畢老是看出了什麼,頓時就輕笑道,“畢老,不知道能否告訴晚輩這青花底盤的來歷?”
“你果然看出來了。”這句話倒讓畢老啞然失笑,原本他還抱着一點點心思,覺得周明落像是林宏所說那樣打眼了,這才說出要收購,若對方不認得這底盤,那他說不定也能撿回漏。
可現在對方張口就問底盤,自然是早就知道這盤子真正貴重的在哪裡了。
既然對方知道,他檢漏的心態頓時就沒了。
畢竟檢漏是在對方不知道一件事物的價值時,被知道的人去低價收購,但對方既然知道了,那還撿個屁。
周明落現在這麼問或許是他只知道這底盤很好,卻又不知道好在哪裡,又或者對方已經知道了只是不敢確認,在向自己求證。
可不管哪一種,對方都是絕不會輕易出手的了,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把這盤子的來歷告訴對方,畢竟就算他不說,只要周明落知道這是好東西,一樣可以拿着它去向其他高手求鑑賞,那還不如他大方講出一切,留個好印象,事後對方若想出手時也會考慮自己。
一念及此,畢老才又淡淡掃了依舊在驚訝的林宏一眼,滿眼都是無語。
虧他之前還擺出那麼一副大氣的姿態,想等着別人上來求助時顯擺下能力,可事實卻是被他嘲弄打眼的人,是靠着火眼金睛找到了真金啊,他自己纔是打眼了。
無知不可怕,可怕的是無知的人偏偏覺得自己見識淵博,又喜歡顯擺,充大頭,這纔是極品啊。
這淡淡的一眼瞬間讓林宏懵了,更徹底明白過來自己丟了多麼大的人。
尤其是丟人還丟到了畢老面前。
這哪是周明落打眼了,明明就是他自己被打了眼,卻偏偏要去嘲弄對方的火眼金睛啊。這麼猥瑣的事,就算是以他的臉皮思索起來,也耐不住一陣青紅交接。
更別提此事還有畢老見證,原本他那麼做,故意充當一副大度,不吝指點後輩的模樣可不就是想在畢老面前討個好印象,也好讓對方有時間時指點指點自己?可現在好了,那純粹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畢老……”
一時間羞憤欲死,林宏吭吭哧哧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整張臉再次紅的猶如染血的紙張。
“這一塊瓷磚,竟然被人狗尾續貂,去冒充一件明青花瓷盤,真真是暴斂天物!”
不管林宏有多麼羞憤欲死,畢老卻是再不看對方一眼,而是頗爲讚歎的托起瓷盤,指着底部就對周明落道。
“如果我沒看錯,這應該是明永樂帝爲了紀念生母修造的報恩寺塔內一塊青花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