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川南古玩城。
整個新川市南北兩座古玩城相對而立,雖然其中流通事物大致相同,但兩個古玩城也有着一定的差別。
這差別就是北古玩城側重瓷器、字畫、乃至包囊了一個茶城,而南古玩城則較爲側重傢俱,以及囊括了一個書城。
當然,這不是說北城絕對沒有傢俱等事物,而南城則絕對沒有瓷器,字畫等等,其實不管是南是北,幾乎流通在市場上所有古玩種類都是齊全的,只不過所佔比例不同罷了。
北古玩城雖然也有賣傢俱的,但幾十家裡面可能纔有一家,而且往往都是小件,而南古玩城則不然,可能十家裡面就有三四家,而且充斥着很多大件。
不過說起來中國過去的收藏領域裡,傢俱並不算一個門類,縱觀中華五千年曆史,曾有五次民間收藏熱。
最早的收藏熱起源於北宋,第二次收藏熱則是明晚期,第三次就是康乾盛世,而第四次則是清末至民國初期,至於第五次就是眼下了。
這五次全民收藏熱中,哪怕是晚清的古玩店裡,其他古玩都有分類,可就獨獨沒人以賣古傢俱爲生,而是稍帶着賣,這主要是國人對傢俱的認識程度偏低。
亦或者是源於中國人對建築的認識程度也偏低,我們並不怎麼願意保護古建築,到現在爲止能一直從古代流傳下來的建築,還有保存的都是少的屈指可數,比如唐代遺留建築全國就只有四座,宋代古建築也不多,明清建築還有一部分,但主要是北京故宮等龐大工程。
中國人最樂乎做的事往往是拆掉舊建築蓋新的。
而西方對建築的觀念則不然,歐洲所有具備歷史傳統的國家,建築大多都保留了下來,這就是中西方觀念上的差距。
或許也正是因爲這樣,因爲傢俱和建築的關係最爲密切,所以我們以往對古傢俱的保存,收藏亦不重視。
而最早研究中國古傢俱的卻是一個德國人,1944年出版了《中國花梨傢俱圖考》,這算是中國傢俱研究的第一部專著,因爲這本書全世界各大博物館纔開始注重中國傢俱的收藏。
此外還有1971年美國人安思遠撰寫《中國傢俱》一書,以及1985年國內王世襄出版的《明式傢俱珍賞》。
就是這三個人,兩外一中三本書,串聯起來推動中國傢俱的收藏,把中國傢俱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才使得現今民間收藏熱時傢俱終於搖身一變,成爲古玩行當裡的一大門類。
1996年,佳士得公司在紐約拍賣過一場中國傢俱,107件傢俱,其中37小件,拍賣出了一億多人民幣,平均每件都要在百萬左右,其中一件黃花梨大地屏成交價更是110萬美元,當時摺合人民幣1000萬元,創造了當年中國傢俱的成交價世界紀錄。
這在當時都曾讓無數中國人感到震驚,很多國人都無法理解,曾經被我們不在意甚至扔掉的舊東西竟然有如此驚人的價值。
一件屏風在國內也就幾萬塊錢頂天了,在外國怎麼能賣1000萬?
要知道那可是1996年的1000萬,放在現在恐怕還要翻上三四倍不止,買棟大樓都足夠了!
充當畢老的嚮導來到南古玩城,周明落進入古玩城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一條長長的街道,街道樣式和北古玩城大致相當,都是在街邊坐落着一棟棟低矮建築。
不過和北古玩城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裡街道兩側的店鋪往往都很大,非常大。
襯托着整個古玩城也顯得大氣磅礴。
這是必然,北古玩城大多都是瓷器、字畫等等古董,那些東西雖然也有大有小,但即便是大的也不會太誇張,可傢俱則不然,不管是牀、榻、桌、案等,亦或者屏風一類,往往都要佔據極爲廣闊的空間。
你要是店面開小了,估計塞進去兩三張牀就沒地方了……
“畢老,我對傢俱方面倒是瞭解不多,到了這裡,您老可要多提點一下晚輩。”平靜的踏步而行,周明落笑着看向畢老。
這倒是實話,他最精通的是瓷器,對於傢俱其實也就是半吊子水平而已。
這不是他對傢俱不感興趣,說實在的,國人依附在傢俱上的文化傳承一點都不比瓷器之類的其他古玩弱,甚至要更強,更具有普遍性,因爲這是和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息息相關的事,過去的國人並不注重在收藏時收藏古傢俱,但那只是指的古玩市場裡傢俱未曾崛起。
實際上在古代,很多時期傢俱都是一種財產的代名詞。
最好笑的例子就是明代權臣嚴嵩,後來被抄家時從家中抄出來六百四十張牀……這要是擱在現代人眼裡恐怕就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兒,一個歷史上的十大奸臣之一,家裡竟然藏了六百多張牀,是不是很滑稽?
但事實上嚴嵩藏這麼多牀可不是開賓館用的,而是因爲那個時期牀本身就是財富的象徵。
這一點在金瓶梅中也有記載,而且很有意思,西門慶娶第三方孟玉樓時,媒人說,“這個孟玉樓是個寡婦,她手頭有點兒錢,有兩張南京拔步牀。”
這是什麼意思?就像是今天媒人替人介紹時會說,她手頭有些錢,還有兩輛德國產的“奔馳”,是一筆巨大的財產。
當時南京是江蘇地區非常重要的城市,南京產的拔步牀在整個國內,就是今天德國奔馳一樣的品牌。
這就是古代傢俱的地位,古人在收藏熱興起時對古傢俱往往不屑一顧,拿着舊東西都覺得還不如劈了當柴燒,但不表示他們對自身使用的傢俱不看重。
恰恰相反的是,與各個時期相對應的“新”傢俱地位還是很高,也正是因爲此,中國傢俱才傳承着一代代人的人文藝術精華,使得現如今中國古傢俱在世界各地都頗有盛名。
但術業有專攻,以往的周明落連瓷器還沒吃透,只是剛剛有了一點通透,哪裡會有太多時間去研究其他。
不過在來的路上他倒是知道了畢老對此頗有研究,此時自然不會錯過機會。
“明落小兄弟,你這就太客氣了。”面對周明落的說笑,畢老亦是笑着開口,雖然和周明落接觸不多,不過畢老對他的印象倒是不錯。
就在說話間,自街道深處卻驀地走來一行四五人,爲首一名男子西裝革履,大腹便便,行走中顧盼生輝,很有一種大氣。
而在他後方則是四名青壯擡着一張不大不小的羅漢牀。
“讓一讓,大夥行個方便,我這可是剛到手的天下第一牀,詩仙李白躺過的古董,千萬別出了什麼差錯,到時候誰臉上都不好過。”
爲首的大氣中年邊走邊開喝,聲音洪亮,嘴角的笑容亦帶着幾絲傲慢和自得,似乎爲自己能挖出來一張李白躺過的牀分外滿意,就差滿意到驕傲了。
但這聲呼喝卻讓周邊不少人都是目瞪口呆。
李白睡過的牀?那得多古董啊,但是……但是這也能鑑定出來?名人字畫還有筆跡可循,但名人睡過的牀,未免有些虛幻了吧?
紛紛避讓的人羣中終於有人耐不住了,直接就驚疑的道,“大哥,你怎麼這麼確定這張牀是李白睡過的?”
“當然確定了,上面還有李白的詩呢,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這可就是李白詩裡那張牀。”
見有人發問,中年登時精神大振,得意洋洋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