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探險家都很清楚,地球上最神秘之處,不是高原、雪峰、深山、峽谷,而是在各地隨處可見的水域之下。水是地球上最常見的自然元素,按照深度劃分,半米能淹死兒童,一米能淹死大人,兩米能淹死水性極佳者,三米能載舟覆舟,五米以下便脫離了人的控制範圍,十米以下則是民用船隻的禁區。等深度達到三十米以下,各項觀測儀器就會誤差頻出,不能正確反映現場狀況了。
所以,百慕大魔鬼三角洲是人類的海上禁區,自古至今,無人能窺其究竟,連自詡高科技水平全球第一的美利堅合衆國海軍也無能爲力。
“去搜索餓鬼的人都沒回來,你說,就這麼大的湖面,他們去了哪裡?不是被餓鬼吞噬了,又怎麼解釋?”卡米揚反問。
“有很多種解釋,智者會選擇最科學的那種,迷信者則會選擇最詭異的那種。信仰不同,得出的結論就不同。”林軒回答。
“可是,無論選擇哪種解釋,那些人都沒回來,對不對?你能給我個解釋嗎?科學的、不科學的、迷信的、不迷信的、唯心主義的、唯物主義的……”能在梵天會中坐穩中層位子,卡米揚絕非是單純的赳赳武夫,而是有思想、有執行力、有獨立判斷能力的高手。如果遇到的不是林軒,他也不會鎩羽受制。
關於鬼湖的傳說極多,林軒靜靜地回憶那些故事,試圖找出一種來完美解釋卡米揚的問題。
驀地,兩道光柱由北向南,劈碎了黑暗的夜空。
林軒向北望,那輛疾馳的車子跨越了一道陡坎後,車燈光柱向下落,將茫茫湖面齊刷刷地斬成三塊。
從車子的發動機聲音判斷,他分辨出那是堂娜等人的車子。
“是他們?堂娜等不及了,這麼早就要下水嗎?”林軒有些納悶。
車子來勢極猛,向着湖邊直插過來,距離水面二十米才剎車,車輪死死抱住,與鵝卵石地面呼嘯摩擦着,發出刺耳的“吱嘎”聲。等到車子完全停住,前輪已經踩入湖中,被湖水舔舐到四分之一的高度。
“一定是出事了!”林軒有了不祥的預感。
車門開了,坐在駕駛座上的堂娜頭髮散亂,沒有立刻下車,而是無力地伏在方向盤上,冷靜了十幾秒鐘,才擡起頭,踉蹌下車。
“堂娜,怎麼回事?”林軒問。
“他們……不見了,只給我留下紙條說,要下湖去完成任務。”堂娜擡起頭,臉上的肌肉冷硬如鐵,眼神中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絕望。
她的皮衣敞着,露出裡面的黑色高領絨衣,那衣服的胸口上繡着一隻振翼翱翔的蒼鷹,圖案古樸,霸氣畢露。
“詳細說。”林軒點頭。
堂娜向前跨出一步,腳下打滑,身子向前一栽。
林軒急忙張開手臂,用胸膛接住堂娜。
兩人有短促的擁抱,堂娜挺直身子,慢慢後退,深吸一口氣,臉上的惶然之色立刻消退。
“慢慢說,來得及。”林軒安慰她。
“謝謝。”堂娜點頭,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
“下湖?嘿嘿,早早晚晚,都會做了餓鬼的點心咯!”卡米揚幸災樂禍地冷笑。
堂娜不理他,只向着林軒說話:“我回到診所,外面的車子少了一輛,屋裡黑着燈。我進門後開燈才發現,桌上只有這張紙條。”
她擡起左手,把一張一寸寬的便籤紙遞給林軒。
林軒低頭看,上面寫着一行俄語,意思是“我們下湖去探路”。
這行字沒什麼奇怪的,怪的是,俄語後面,竟然留着一個血紅的印章。
“這印章似乎跟你們無關。”林軒很機警,立刻洞察了其中的不尋常之處。
堂娜點頭,很肯定地回答:“對,我們從不使用這種印章。在我知道的俄羅斯黑道秘密組織中,也沒人使用。”
那印章爲三重同心圓的形狀,最大的圓圈直徑約半寸,最小的圓圈直徑約三分之一寸。圓圈並非實線,而是斷斷續續的虛線。最小的同心圓內,還有一個頂頭頂腳的等邊三角形,三角形中間則嵌套着一個模模糊糊的六面體圖案。
林軒沉思了一陣,記憶中從未有過此類印章。
堂娜再次補充:“我檢查過這符號的材質,既非古式印泥,又非電子印章之類的高科技材料,真是古怪極了。”
紙條與印章來自不同的人,而印章肯定是在堂娜的同伴們離去後又蓋上去的。所以,堂娜才判定自己的同伴們有危險。可是,如果堂娜的人來鬼湖,就應該有跡可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們的戰鬥力怎麼樣?”林軒問。
堂娜沒敢冒然回答,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纔開口:“他們跟了我多年,水底探險經驗豐富,對於危險的嗅覺也很靈敏,懂得知難而退。”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沿着鬼湖繞一圈,以確定他們有沒有到這裡來。上車吧!”林軒說。
他想放棄卡米揚,先幫堂娜找到同伴。
這一次,卡米揚則主動跟隨,不願離開,並且第一個拉開越野車的後門,敏捷地坐進去。
“他是誰?”堂娜不解。
“一個敵人。”林軒只能如此解釋,因爲他不可能把梵天會的人當朋友。
堂娜掃了卡米揚一眼,便回到駕駛座上。
“卡米揚,別耍花樣,也別考驗我的耐性,老老實實跟着我們。”林軒警告卡米揚。
卡米揚陰沉着臉點點頭,不想多講話。
堂娜啓動車子,向右轉,繞向鬼湖的西岸。
“你考慮他們會遭遇什麼?傳說中的拉昂措餓鬼嗎?”林軒半開玩笑。
堂娜長嘆,忽然舉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懷疑他們這裡出了毛病,因爲由尼泊爾進入藏地之前,我嚴厲警告過他們,一切行動聽指揮,絕對不要私自行動。進過藏的人,都知道紀律的重要性。在這裡不看重團隊協作的話,幾乎是寸步難行。我相信他們,沒有我發話,他們一步都不會走出診所,而是老老實實在房間裡喝酒睡覺。現在,他們開車離開,只能說已經把我的禁令拋諸腦後了——可是,在一個成熟的探險團隊裡,這種幾個人同時破壞規矩的情況不可能發生!”
林軒非常同意堂娜的話,成功探險的基礎就是一絲不苟、嚴格執行的紀律,彼此間的配合必須如瑞士鐘錶的齒輪一樣嚴密才行。
“也許是那個神秘的印章在作怪,不——一定是那印章!”堂娜憂心忡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