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被無數自相矛盾的概念纏住,左衝右突,都撞不破這張網。
普通人也許會跳開一步想:“就算我們身邊全部充滿以太,又有什麼可怕的?空氣是人類、動植物不可或缺的成長養料,那麼當空氣換成以太,一切仍然按照秩序進行,世界亦不會毀滅,大家豈不都平安無事?”
林軒想的卻是:“這世界的生物環境秩序是數百萬年前延續下來的,一旦地球人類生存的基礎變了,那麼人的生命豈不是就到了盡頭?或者說,人必須進行某種變異,才能繼續生存下去,否則就會全人類滅絕?如此說來,人周圍充斥着的是空氣還是以太,豈不是關係到能否生存的巨大命題?”
“堂娜,我必須到你那裡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或者你到我這裡來?”
就目前的情況看,那窗口的下沿在距離地面一米半的位置,以他們兩人的身手,只要魚躍一縱,就能擺脫困境。
以他們的絕頂智慧,或許可以克服這段兇險四伏的距離,匯合在一起,共同對付眼前困境。
堂娜急促地制止他:“不,不要過來!林軒,讓我一個人失陷,總比兩個人一起失陷好。這裡的情況太複雜,我們應付不了的。”
她的那種恐懼表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能讓一名俄羅斯超級間諜驚懼到這種地步,小窗之內,不知還有多少可怕真相。
林軒一笑,緩緩站起來,凝視着堂娜的眼睛:“複雜?這世界上的事還有比人的感情更復雜的嗎?有些話,在雄巴村時沒來得及告訴你,現在上天重新給了我機會,我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了。”
男女之間的對白自古至今相差無幾,堂娜立刻從林軒的表情上猜到他要說的話。
“不要說。”她再次制止林軒。
“爲什麼?”林軒皺眉。
“這種情況下說任何話、做任何事都是錯誤而草率的,因爲我們已經喪失了每個人固有的平常心。有些話,說出來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感情也是一樣。”堂娜幽幽長嘆,“如果我們的未來是惶恐未知的,何必用一些話套住彼此的心?林軒,不要輕易許諾,因爲很多生死承諾是根本實現不了的,只會讓你苦惱終生。”
林軒長嘆,他只是爲了不留遺憾而毅然決定表白,可堂娜既然拒絕,就是代表即使他說出來,她也不會接受。
“堂娜,你爲什麼不給我機會,讓我把話說出來?”林軒問。
進藏以來,他曾遇到無數來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美麗女子,有家財萬貫的全球首富外戚,也有學富五車的高等學府才女,更有早在江湖上成名立萬的女中豪俠,但他從未動心過,直到在錄像中看到堂娜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鬼湖拉昂措裂開的那道縫隙——他的心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後悔不迭。
正是有了那種無法彌補的巨大缺憾,他才發現了自己內心最柔軟、最不可碰觸的秘密,原來他已經愛上了這位來自俄羅斯的低調美女。
恰在此刻,那巨大的立體海洋橫向震動了兩下,上下前後全都向外鼓脹,幾乎瞬間埋沒了小徑,貼近右側的石壁。
剎那間,堂娜遠離了那個窗口,向後急速遁去。
“堂娜——”林軒大叫一聲,身形一動,想衝過去援救。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堂娜的聲音遠遠傳來,隨機,一枚三棱倒鉤嗖的一聲飛擲出來,正好掛住了小窗的邊緣。那是高山攀巖的頂級求生設備之一,倒鉤後面帶着高彈繩索,讓擲出倒鉤的人藉助繩索伸縮之力,好不費勁地脫離危險。
堂娜二次出現在窗口前,輕巧地收了繩索,再次叮嚀:“林軒,無論我這邊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過來。只要有一線生機,就馬上原路返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林軒回望,階梯一級級上升,已經高不可攀。況且,他就算回到剛剛的隧道里去,就能保證一定可以通過鏡面與薩曼莎匯合嗎?答案是否定的。事實上,他已經無路可退,被困在鏡子的另一面。
“我已經進來了,回不到安全的地方去。不如,就讓我過去,陪着你同闖天涯?”他問。
“你說的是‘進來’是什麼意思?”堂娜不解。
“我們由尼泊爾境內的珠峰南坡上山,又沿一條冰道進入地底,到了一個被鏡面阻斷的隧道里。後來,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穿過了鏡面,到了隧道的另一端,然後就到這裡來了。”林軒用最簡單的流水賬式語言把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
當然,他們被鏡面擋住之後,經過了非常多的嘗試,誰都無法找到穿過鏡面的辦法。如果不是駱原舉槍殺人,他也不至於拔出壁畫中的長矛刺殺駱原,然後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穿過了鏡面。
這段經歷,每隔幾分鐘就會產生一次詭異的轉折,林軒必須要反覆思考,才能想清楚自己當時是怎麼想、怎麼做的。
堂娜開口了:“林軒,那鏡面產生混亂,就是大崩潰的前兆。”
林軒急問:“什麼是大崩潰?”
堂娜緩緩地回答:“數百年來,每一代都有聞名天下的大智者發出‘大崩潰’的預言,看得廣的,預言內容涉及到全球、全世界、全宇宙;看得深的,預言內容涉及到物種變異、世界大戰、星球大戰;看得透的,預言內容則涉及到人性、獸性、神性、魔性、佛性乃至於禽鳥昆蟲之性。我寧願相信,那些預言都是正確的,只不過被其它隨機突發事件衝撞而沒有展開。人類是無知的,因其無知,纔在這個星球上肆意驅逐、開採、挖掘、毀敗,所以那些智者纔不得不發出‘大崩潰’警告。”
她的聲音如此沉痛而悲涼,令林軒立刻回想到看過的預言資料中一些不可忽視的重要線索。
“可是,很多智者的預言最後被證明是荒謬而錯誤的,根本不可能出現。迄今爲止,也就只有《諸世紀》上的文字勉強算是解釋得通,可它偏偏是馬後炮一樣的事後預言書,對人類沒有實質的幫助。堂娜,你相信那些大預言,對嗎?”林軒問。
堂娜重重地點頭:“我當然相信,否則也就不會到藏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