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間所有人都能做到南造家後代這樣,則所有國仇家恨就都能解開了。”林軒由衷地感嘆。
中國人始終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只要人人向善,那麼世界將盛開和平之花,人家則處處和平,不再有掠奪與殺戮。
身在半空之中,林軒心力交瘁的情緒因魔術師的最後遺言而慢慢恢復平靜。從魔術師身上,他看到了人類未來的希望,很想回到營地之後,與田夢細說關於魔術師的一切。二戰之後,不斷有正義之士追殺邪惡軸心國餘黨,也不斷有侵略者良心發現,向媒體坦承自己在戰爭中犯下的罪惡。所以說,人性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即使是狠毒如禽獸的人也有可能一朝轉變,一心向善,不再作惡。
中國與日本作爲鄰邦,自唐代以來就不斷髮生小規模摩擦,至明朝末年形成“倭寇之亂”,再到甲午戰爭後形成日軍侵華之實,這都是日本的軍國主義集團在興風作浪。如果善良的力量在日本朝野中佔據上風的話,則中日友誼必定能萬年長青。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林軒忽然記起了杜甫的《前出塞詩》。
古人之智慧遠勝今人,所以杜甫作爲文人之冠“詩聖”,也能清醒地看到這一點。
由此,林軒也想到組織中一位智者說過的話——“震懾的效果要強於捲入戰鬥,因爲任何一場戰鬥都將造成人員傷亡。我們的面對亞洲四十八個大小國家,即使在一個國家內死亡一人,也要消耗掉我們四十八名戰友,令組織力量遭到重創。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在亞洲範圍內擴大影響力,確保有對某一國的君主、鷹派大人物保持絕對的擊殺能力,才能達到最大的震懾目的。所有人一定記住,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多一堵牆。苟能制侵陵,不在多殺傷。”
林軒是非常善於學習的年輕人,所以任何一位智者開口發言,他都會一字一句地記住。
這次回去,他將向上級詳細彙報魔術師的事,以引起上級注意,改變對日本高手的應對之策,爭取少付出,多獲益。
當他低頭俯瞰時,突然在東側山坡上發現了一組奇怪的符號。
那山坡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着,如一張雪白的宣紙。就在此刻,不知是什麼人用黑色的石塊在雪地上擺出了三個醒目的符號。
林軒瞬間認出,那是“SOS”符號,即國際公認的求救信號。
白的雪,黑的石,兩相對比之下,格外清晰醒目。
林軒並未經過更多思考,馬上扯動傘繩,令降落傘順着風勢向西飄動,遠離那求救信號所在的山坡。在他印象中,田夢並未說過那符號的事,可見在他跟隨飛機離開前,信號並不存在。
也就是說,那信號是剛剛出現的。
那片山坡本來由俄羅斯狙擊手們佔據,留下信號的,只能是他們。
“俄羅斯人向誰求救?被誰追擊?遇到了什麼危險?”林軒喃喃自問。
視線之內,山頂靜悄悄的,沒有人影晃動,也沒有交火跡象。
越平靜反而越讓林軒不安,因爲航空公司派來的技師們不可能停止工作,一定會在臨時帳篷附近活動。而且,魔術師帶走了大飛機,他們也會盡最大努力四處搜索,而不是偃旗息鼓,毫無行動。
“技師們去了哪裡?被冰雪吞噬了嗎?田夢呢?魏先生呢?”林軒很清楚,制服田夢、魏先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終,林軒降落在一片陡峭的冰壁後面,距離營地的直線距離在兩百米左右。
他先藏好降落傘,然後確認了一下方向,手足並用,向上爬行。
五分鐘之後,他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兩隊人由左右兩側包抄上來。
“果然料的沒差,是敵人看到降落傘後跟了過來。”林軒一旦明白了形勢,反而放下心來,知道能夠以殺止殺,讓形勢變得簡單而明朗。
他貼地聽聲,確信每一隊都有四人,全都是腳下生風、身手敏捷的高手。
其實,他一邊前進一邊觀察局勢,對如何進退瞭然於胸。此刻,他很輕鬆地分開冰壁下的積雪,將身體嵌進去,然後再用雪塊蓋住自己,只留一雙眼睛向外觀察。當然,他身後的雪地上只留下了某種動物“爬行”的痕跡,而不是人類直立行走後留下的腳印。
轉眼間,兩隊人在林軒身前二十步之處集合,全都是身着羊皮防寒服、手拎長短槍械的彪形大漢。
“沒發現敵人。”有人低聲彙報,使用的是標準的美式英語。
“散開,就在附近。”其中一人高舉雙手,向左右一分,其他人立刻扇形散開。
由此可見,那就是這些人的領袖。
林軒看見,那人左臂上戴着一隻醒目的紅色袖標,右手中拎着一把短槍,背上斜跨着一支十字弩。
“美國軍人。”林軒立刻由武器判斷出對方的身份,“與飛魚、貓後一起來的51地區高手。”
弩也被稱作“窩弓”或者“十字弓”,是中國古代用來射箭的一種兵器,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機等部分組成。弩發射的箭矢短而粗,質心在氣動中心前段,箭頭在空中飛行時易於下墜,所以在近距離內殺傷力比弓更強。
古代戰士列陣衝鋒時,使用弓箭比較多,所以弩是專門給暗殺者準備的。
因爲弩是一個穩定的射擊平臺,開完弓後就無須強大的臂力支持,所以便於瞄準因而命中率更高。
最先向中國人學習使用“弩”的是日本忍者,其次纔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教官們。
經過美、日改良後,弩變爲一種大威力的遠距離殺傷武器,因爲武器專家們在裝箭槽的下方增加了裝彈藥的彈槽,在弩柄處裝了個狙擊鏡,使得十字弩殺傷力成倍增大。
這種武器早已經成爲海豹突擊隊戰鬥小組的標配武器,二十步以內,目標幾乎無法遁逃。
田夢說過,51地區的人很快就到,果然沒有說錯。
當然,據田夢說,51地區來的都是科學家,而非奪命殺手。無論田夢有沒有說謊,眼下的真實情況表明,51地區派來的不是善男信女,而是荷槍實彈的軍中高手。
“八個人,只有那一個很難對付,其餘七個都好說。”林軒在心中做出判斷,並且深知,“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必須先拿下他,才能消滅這羣人。現在,最大的變數就在於田夢。她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現在的她,是跟這些人同流合污呢,還是已經遭了毒手?”
那個醒目的“SOS”符號擾亂了林軒的判斷,從直覺上判斷,他認爲那符號是田夢設置的。
這裡是極高的山頂,該符號只能給高處的人看,而田夢是眼睜睜看着大飛機離去的,知道林軒能夠安全返回的話,一定是從高處降落。所以,那符號只能是爲林軒而設立。再有,俄羅斯狙擊手在緊急情況下只會忙於逃命,誰還顧得上設置警示信號?
林軒的雙掌在雪下輕輕攥緊,把兩團雪捏成了堅實的雪球,每一枚都有雞蛋大小。
“她是好人?她是壞人?她是好人?她是壞人……”在他手中,雪球彷彿變成了占卜用的紙團,左手代表好人,右手代表壞人,反覆掂量,反覆斟酌,以此來占卜着田夢的身份。
“等一下,兩枚雪球出手,哪一枚能擊中目標,就代表田夢是敵是友——”林軒只能將這個非此即彼的難題交給上天裁決。
太多時候,讓林軒這一類的高手感到困擾的不是敵人,而是那些似是而非、敵我莫辨的隊友,最擔心的是那些從背後射來的子彈。
“但願,田夢不是。”他閉上眼睛,默默地向上天祈禱。
他已經失去了堂娜,豈可再失去田夢?
之前,林軒從未與51地區的高手直接過招,只知道負責該機構警衛任務的都是海軍陸戰隊的精英,普遍具有五年以上實戰經驗,且對於兵法、調度、反間、心理戰有着相當深的瞭解,相當難對付。
現在,以一對八,林軒沒有必勝的把握。
從這一點上看,美軍與俄軍的最高水平兵種對比,前者的戰鬥力要大大地強於後者。
“逆境連着逆境,我已經習慣了。”林軒在心底自嘲。
組織承擔着維護亞洲和平的重任,幾乎沒有一次任務不混合着巨大的危險、無限接近死亡、複雜難解之局,但既然加入,就要神擋殺神,佛擋*,遇山開路,遇水搭橋,否則,何必需要這麼多絕頂高手加入?
“噠噠,噠噠噠噠……”峰頂突然響起了槍聲。
這兩支四人小隊的注意力立刻被槍聲吸引,轉身向上狂奔,顧不上搜捕林軒。
幾分鐘內,雪地上只剩林軒。
他迅速地從積雪中鑽出來,來不及抖落積雪,便先潛伏至石壁的陰暗處,仰面向上望。
有人在叫:“那傢伙要救田將軍,注意警戒,放出流動哨,他很可能還有同謀!”
四下裡有人迴應,應和聲越傳越遠,直至兩百米之外。這也就代表着敵人的數量足夠多,能夠向四個方向放出至少三層流動哨,距離遠達兩百米至三百米。
林軒知道,魏先生一定不會墜入敵人的突襲中。
他相信魏先生有應付困局的能力,想要營救田夢的必然是魏先生。
“還好,還好。”他暗自慶幸。
倏地,一條影子沿着雪坡滑下,到了近處,翻身躍起,落在石壁的陰影裡,距離林軒只有十步。
“魏先生。”林軒出聲招呼。
那人正是魏先生,但他對於林軒的招呼並未出聲迴應,而是艱難地舉起右臂,輕輕擺了擺,隨即向側面傾倒,倚在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