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塵也笑,同樣回了一禮,“哪裡的話,花兄喜歡就好,李伯,你帶花兄先去休息吧,要好好招待花兄纔是。”
兩人距離五米的對望着,眼裡都有着同樣意味的笑,似乎滿樓在說“你的演技不錯嘛”!
宋子塵則迴應,似乎在說“彼此彼此,承讓承讓”。
與宋子塵相互心知肚明,做做樣子的客套介紹一番,滿樓便和李管家去了男客居住的東廂房休息,李管家帶她進了屋,交代完,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他,就不打擾她休息了,就出了房間,滿樓道着謝將李管家送出了門這才轉身回了屋,這間房間簡潔乾淨,即使是客房也常被打掃,與帷幔珠簾,精緻梳妝檯上擺滿胭脂首飾盒的女兒家房屋不同,也和滿樓去過華麗寬敞的夏景城臥房不同,滿樓也不知是不是一般男子房間都是這樣。
房間裡的傢俱並不多,卻是精簡的該有的也都有,房間裝飾的十分有品味,其中字畫最多,倒是頗有一番風雅,房間裡有一張桌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還有一個書架,各種書籍也是應有盡有,梅花山水畫掛於牆壁,一方圓桌上擺放着一套茶具,四張凳子,靠窗戶的地方有一張躺椅和一張小矮桌,木桌上面放了一碟新鮮水果,一方青竹屏風後是一張雕花牀,被褥整潔乾淨,寶藍色帷幔,綠色被褥,簡潔大方。
見到大牀滿樓頓感疲憊,喜悅的往牀上一撲,將臉在被子上來回蹭了好幾遍,蹬掉鞋子她解了外衣隨意放在牀尾,忽的躺下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不一會很快就熟睡過去。
這一覺滿樓直睡到夜半時分才緩緩醒來,醒時睜開眼是一片昏黃,等適應了這種光線她揉了揉眼,摸了摸喉嚨感覺有些口渴,起身下牀穿上鞋,繞過屏風透過紙窗隱隱撒進一些月光,滿樓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桌上有一根冒着幽幽火苗的蠟燭,還有好幾碟點心,她不由會心一笑,想來是李管家見她還在睡覺就沒叫醒她,又怕她半夜忽然醒了會餓,便貼心的爲她點了蠟燭,準備了糕點。
拿起一塊芙蓉糕,滿樓慢慢吃着,吃了幾塊,又喝了幾口水,她拍了拍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糕點碎屑,白天已經睡足,現在根本沒有絲毫睡意,她回到屏風後拿起一件外衣披上,信步來到窗邊鋪着厚毯的躺椅上躺下,她攏了攏衣襟伸手輕推窗戶,頓時銀白的月光順着半張開的窗戶流瀉進來,安詳的打照在她如玉無瑕秀麗的面容。
滿樓感覺這裡和焰國沒什麼不同,至少這裡的夜空看起來是無異的,四周安靜的連風聲都能盡數落入她的耳中,可她的心卻並不安靜,忍不住有一種淡淡的傷感從心底流出。
“師傅……”
滿樓無意識的呢喃出聲,表情悵然若失,縱然他曾絕代芳華,是江湖人人崇敬的劍仙,可終其一生他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即
使他隱退江湖過着不問世事,脫離江湖紛擾的日子,可終究他的心並沒有因此而充實安定,卻反而更加寂寞,甚至他都不敢來看一看他在意的心上人,只因她已是他人妻,他人共枕眠的良人,而且,那個人並不愛他。
師傅是因疾病體弱而逐漸病倒故去,雖然他武功了得,身體卻一直不好,這才讓他英年早逝,直到臨終牀榻前,他的神志已經不清,混亂的思維中師傅才第一次叫出了那個女子的名字,雖然他說了不少有關於那個女子的事,卻從沒提及過她的名字,當滿樓第一次從師傅口中聽到那個名字時,她的心也忍不住觸動了,不是她的名字有多好聽,而是師傅再說出那個名字時語氣裡所包含的太多太多複雜的感情。
那時的滿樓才知道,師傅是多麼多麼的思戀那個女子,可惜,他們不會再見了。
滿樓攤開掌心,一根古樸,卻被打磨光滑的木簪靜靜的躺在她手心的絲帕上,木簪已被折爲兩截,有些發舊,樣式也很簡單,她拿起斷了的木簪將斷處合在一起,斷處雕刻清晰深度的字樣便能清晰辨識,正是玉卿二字。
是了,這是在收拾師傅遺物時滿樓發現的,它被放在師傅枕邊的小木盒裡,被他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當時滿樓本想將這個木簪和師傅一起埋葬,可無意間拼湊起斷簪她才發現斷簪上不僅雕刻了精細的花紋,還有人字樣,那邊是師傅臨終前無意識呢喃而出的名字,想着師傅的一生癡情,滿樓便決定爲她這個師傅做些什麼,而後便是打聽玉卿這個人。
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滿樓才驚訝不已的知道了那個女子是誰,瞬間滿樓也就明白了爲何師傅會帶着她和師兄從焰國千里迢迢來到雲國隱居,原來不過是想離她近一些而已,即使看不見,而那個女子的身份正因爲太高高在上,而特別容易好打聽覈實,她便是雲國一國之母,沈皇后,沈玉卿。
雖然是打聽出來了她是何人,可想見她卻難如登天,不說皇宮守衛森嚴,就算她幸運的進了皇宮,又幸運的找到了沈皇后,可是假如在見到她時,她不知情況的叫來御林軍抓她,那也就麻煩了,她並沒有把握能三言兩語的說清自己來意和身份,並讓她相信,只有讓她相信了,她纔會給她打掩護,她也才能安全出宮,畢竟她沒有打算因此而丟了性命。
手指摩挲着因陳年歲月而變得顏色黯然的木簪,滿樓緩緩的閉上了眼,師傅,就讓徒兒代替你去看看你致死仍牽腸掛肚心尖尖上的女子吧,自此,你也可以安息了,我會將這個木簪給她,你不會怪徒兒擅做主張吧,上面刻的可是她的名字,本應屬於她吧?這個東西的背後是不是有一段你隱瞞下來的故事呢?它是不是很沉重?才壓得你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直至,燈盡油枯?
第二日滿樓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竟迷迷糊糊的在躺椅上睡着了,此
時已是深秋,夜寒露重,況且窗戶還是開着的,不出意料的她有些受涼了,鼻子也有些不通,請李管家幫忙抓了一副風寒藥,並煎好,滿樓捏着鼻子一口氣的喝了下去,如果是平時她不會這麼謹慎,一有些風寒就吃藥,可這裡不比自己家,況且她還有事要辦。
剛放下碗丟了一顆蜜餞到嘴裡,門外就響起一男子的調侃聲。
“怎的一早起來就吃藥?莫不是我們家棉被不夠暖,凍着了花公子?”
隨着男子的說話聲,一道翠綠色身影閃入屋內,他的表情似是很是開心,就像一個孩子每天一早起來都會對新的一天充滿希望和期待而微笑,呃,好吧,雖然這個孩子笑容一般的男子還比她大幾個月。
滿樓站起身對他點頭示意,並沒在意他的調侃,只道,“宋公子哪裡的話,是我自己不注意受了一點涼而已。”
宋子塵嘿嘿的笑,一撩衣袍坐到滿樓對面,笑意不減,“今日是雲國河焰國大喜之日,我爹已經入宮,他說等到日落時會派人過來接你入宮與你師兄會合,白天宮中定然是一片嘈雜忙碌,待太子和焰國公主拜堂後他才能得閒,哦,對了,這個給你,說是你師兄給你的。”宋子塵笑說着將手上的包袱放在桌上推到一臉疑惑的滿樓面前。
“這是什麼?”接過包袱滿樓一邊打開,一邊忍不住問。
宋子塵卻忽然露出賊兮兮的表情,對她眨了眨眼,故意壓低聲音說,“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滿樓手上一頓,疑惑更甚,等打開一開她才明白宋子塵爲何是那副看好戲的表情,原來師兄給她的是一套女裝,起先滿樓有些發愣,但隨即就明白了師兄的用意,畢竟她要接近的是雲國皇后,女子總比男子要好接近的多,不等滿樓發表感想,宋子塵已搶先一步評頭論足說道。
“你師兄眼光不錯嘛!這套衣裙很襯你白皙的皮膚,湖泊水藍色,嘖嘖,靜謐柔和如一汪湖水,不錯不錯,他一定是一個很懂女孩子的男子吧?看來不全是一個只懂行軍打仗的人嘛!”
滿樓白了他一眼,收起包袱道,“今日太子大婚,如此熱鬧之事你怎麼不隨宋大人一同入宮?”
見滿樓沒有繼續說那套衣裙的興致,宋子塵才慢慢收了放在那包袱上的目光,他興致缺缺的右手撐着下顎,道,“不過就是一場司儀形式而已,成親拜堂有什麼好看?還不如晚上安排的節目來的有趣。”
滿樓想了想,問,“這麼說你大概是要和我一起入宮?”
宋子塵點頭。
這樣也好,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人陪行倒也不錯,正想着,忽聽宋子塵再度來了興致,提議道,“白天時間還有那麼長,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滿樓想也沒想就點頭,“好啊,正好我也想遊覽一下異國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