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咚咚的敲門聲,二人不禁奇怪,心想這麼晚了會是誰?青姝即讓李少天躲起來,之後纔去開了門,竟是丫鬟子君。
子君道:“二小姐,大小姐讓你和天少爺過去一趟。”自從許文尊稱李少天爲天哥後,下人盡皆稱他爲天少爺。
青姝道:“李少天不在我這啊!不過沒事,你先回去,我找到他即刻過去。”
子君剛走,李少天便出來了,道:“我明明在這,你爲什麼要說我不在?”
青姝道:“在你個頭,趕快走,姐姐這麼晚找,肯定有事。”
二人到得嫣紅閨房,卻見她躺在牀上,臉色泛黃,甚是憔悴。她白天還好好的,不到半天工夫,竟到了生死邊緣。紫魅、玉嬌哭哭啼啼地站在一旁,許文一臉悶悶不樂。
青姝疾步跟前,拉住嫣紅的手,道:“姐姐,你怎麼了?”已然淚水盈盈。
嫣紅嘴脣輕開,微弱的氣息,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極小,道:“我還活着,哭什麼哭!”
青姝拉住李少天的胳膊,道:“你不是郎中嗎,快給姐姐看看。”
李少天坐在牀沿,只瞧了一眼,心想:“雙眼炯炯有神,氣息微弱,一定是裝病。”接着又爲她號脈,只覺脈搏正常,又想:“真的是裝病,想唬我,沒那麼容易!”
青姝急道:“姐姐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
李少天皺了皺眉,面露難色,道:“她這種情況很少見,我也說不上來,像是中毒了。”嫣紅的眼中劃過一絲容光,大有譏諷之意,他揹着她,自然沒有看見。
嫣紅輕聲道:“不錯,我就是中了青花果之毒。”
李少天驚叫一聲,道:“青花果?”
青姝道:“那是什麼毒藥?”
嫣紅道:“我自幼生長在山中,無意中被青花果樹劃破皮膚,毒性自此潛伏體內,長達十年之久,我能活到現在已算是奇蹟。”李少天隨着她的話,不住點頭,時不時說句無關緊要的話,用以掩飾。
青姝道:“你別老是點頭,嗯嗯的,姐姐的毒到底能不能解?”
李少天道:“《扁鵲醫典》有記載,青花果又名綠珠子,外形像核桃,呈綠色,果肉鮮美,帶有劇毒。中了這種毒,基本上是踏入了鬼門關,神仙也無能爲力。”
玉嬌道:“你描述的明明是無花果,哪是什麼青花果!”
李少天道:“青花果與無花果酷似,很難辨認的,你懂什麼!”
嫣紅咳咳兩聲,嘴角流出了鮮血,青姝急用手帕爲她擦掉。李少天不禁暗想:“這裝的也太邪乎了吧!”嫣紅道:“李大哥,你是郎中,這青花果之毒根本解不了,你是知道的,今日找你來,其實是有事相求!”
李少天神情愴然,好半晌,擠出了一滴淚水,
道:“嫣紅姑娘,有事請直言,若能力所及,我定然不負所托。”
嫣紅道:“李大哥,這幾天我看出來了,你是個好人,我想將陳塘院的一切託付給你。”
李少天怔了一下,心想:“她一定以爲我到此的目的是喧賓奪主,要搶了她的陳塘院,此言定是在試探我。”遂道:“青姝、紫魅、玉嬌,你可以託付給她們任何一人,實在不行,許文也是個很好的選擇,爲什麼要給我?”
嫣紅道:“我的三個妹妹年幼貪玩,不懂得行商理財,至於許文,難堪大任,眼下只有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她如此一說,青姝、紫魅、玉嬌和許文皆羞愧地低下了頭,皆想辜負了她的期望。
李少天心想:“嫣紅如此用心良苦,無非是因我出身不明,若不給她個好理由,往後的日子當真沒法相處。”遂道:“嫣紅姑娘,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時至今日,我必須向你們坦誠。”
嫣紅眼中劃過一絲欣喜,僅僅一瞬,卻被李少天看到了,她掙扎道:“坦誠什麼?”
李少天道:“其實我乃一介武夫,去年秋季,無意中救了三少爺,瞭解到所有關於他的事情,他以紅皮書爲交換條件,央求我找到並保護好你們四位,還有《洛神賦圖》。”
青姝道:“他說得不錯,那本紅皮書就藏在他的皮箱中,我見過。”
嫣紅道:“李大哥,三少爺現在在哪兒?”
李少天道:“他說有要事去辦,分別後再沒見過,我在來杭州途中救了被土匪圍困的江峰等人,這才與他們相識。”他如此一說,一切便順理成章,絲毫沒有破綻,餘人信以爲真。
嫣紅道:“李大哥,如此說來,原先幾日是我們誤會你了,對不起。”其餘四人盡皆向他道歉。
李少天道:“嫣紅姑娘,我受命來保護你們,至於託付陳塘院一事,你還是另找他人吧,我是決計不會接受的。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他知道嫣紅是裝病,如此一來,正好可以給她臺階下。
爲了逼出李少天說出真實身份及目的,嫣紅想出了假裝中毒這招。目的已然達到,她仍舊不能康復,確切說不敢康復,恐傷及了李少天內心。
一連過了三日,青姝等人一直陪護在嫣紅身邊。李少天心想,如此下去總不是辦法,解鈴還須繫鈴人,一切皆因我而起,須得儘早平息纔是。
他來到小園,嫣紅房間門口,但聽得裡面歡聲笑語,是四位才女的聲音,不禁搖了搖頭,心想:“裝病也能到這種境界,女人吶!”叩響了門。裡面登時安靜了。子君前來開門,請李少天進得裡面。
嫣紅依舊是一副病態的樣子,掙扎道:“李大哥,你來了,快請坐。”玉嬌即爲他讓出一把椅子。
李少天一臉悲傷憂鬱,眼眶溼潤,道:“嫣紅,
你好點了沒?”
青姝道:“姐姐中毒太深,恐怕……”不禁掩面而泣。
李少天心想:“還裝?這也太假了吧!”道:“嫣紅,我來是向你們道別的。”
四人不禁愣住了,皆道:“爲什麼要走?”
李少天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答應了三少爺,一定要保護好你們,嫣紅如此痛苦,我難辭其咎,絕不能袖手旁觀。”四人面面相覷,似是看到了轉機,心中皆在期盼他將解藥找回來。李少天又道:“嫣紅,你一定要等我回來。”說罷出了屋。
離開陳塘院,李少天一下沒了去處。嫣紅假裝中毒,只要他隨便帶點藥回去,她吃了準好,卻又不能做得太明顯,找解藥須得花費時間和精力,才能顯現出其價值。
街上人羣攢動,手捏香紙,紛紛向南街而去,李少天一問才得知,天龍寺苦禪大師今日要廣受佛經,造福衆生。傳言佛祖會顯靈,不管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李少天向來不信奉神靈,迷信崇拜,心想現下無處可去,去瞧瞧熱鬧也未嘗不可,遂加入了人羣。
天龍寺位於玉皇山南麓,遠遠望去,如山巔的一顆明珠,璀璨奪目,近處再瞧,巍巍雄壯,傲視九州。人流如長蛇般涌入了寺門,甚爲擁堵。李少天使出絕風,越牆而入。寺院內,禪音繚繞,香火鼎盛,人雖多,卻遮掩不住它的幽靜、清雅。
李少天在寺院內走了一圈,才發現,天龍寺東、中、西三龕佛像分別爲水月觀音、彌勒佛和阿彌陀佛,他雖不曾親身祭拜,虔誠之心蒼天可鑑,絕無半點雜念。立於佛前,他不禁道:“口中有佛如無佛,心中有佛是真佛,善存於心,佛留於身。”
一個胖和尚走近道:“施主所言極是,佛留於心,善念長存,纔是我佛的真諦。”
李少天作禮道:“在下李少天,未知大師尊稱?”
胖和尚道:“貧僧苦命,見過李施主。”
在路上,李少天早就探得,天龍寺方丈是苦禪,眼前的苦命與之同輩,只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定是其師弟無疑,他不禁一怔,道:“原來是苦命大師,失敬失敬!”
苦命道:“施主頭角崢嶸,龍鳳之眼,神情自若,心靜如水,一看便知是位貴人。貧僧看得出,施主到此並不是祭拜神佛,更不是聽我師兄誦經的。”
李少天心想,此人不但會看相,還會看心,不禁暗暗欽佩,道:“如大師所言,到寺院不祭神拜佛,不聽禪誦經,又爲何要到此?”
苦命道:“我猜想施主定有煩心事,或是到此散心的。”竟然猜對了八、九分,李少天不禁吃了一驚,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又道:“李施主,人生偶遇,相識是緣,如若不棄,到我禪房小坐片刻如何?”
此語正合李少天心意,他不禁連聲應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