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碼頭,早早的便熱鬧了起來,允瓔緩緩醒轉,眯着惺忪的睡眼,側頭看了看緊緊摟着她入眠的烏承橋。
昨夜,什麼都沒發生。
幫他洗漱好之後,他們便歇下了,他倒是一副想拉她長談的樣子,可她,一沾到枕頭便不由自主的沉沉睡了過去,直到這會兒……
看着他的睡顏,允瓔有些小小的心虛,前世她也是單身,可身邊不泛腐丨女死黨,這夫妻之間該有些什麼事,她還是懂的,像他們這樣,成了親,也天天繾綣纏綿,卻始終沒有越過最後的界線,這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得需要多大的剋制力?
想到這兒,允瓔心一軟,微撐起身子在他脣邊輕輕一觸,低低的說道:“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做真正的夫妻……”
說罷,忍不住臉上發熱,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滲透她心底,最初想的等他傷好就分道揚鑣的念頭也變成了如今這個做真正的夫妻,不介意他把她當成邵英娘,不介意跟着他可能會有無窮地盡的麻煩……
允瓔看着他沉睡的臉,甜甜一笑,她並不是一個主動的人,這些年,好友戀了一段又一段,她卻一直堅守着寧缺勿爛的想法獨自走過,但,一旦愛上,她自信絲毫不會比好友遜。
要麼不愛,愛了,就會認真愛,全力以赴。
不論是柯家還是喬家,她都會一直在他身邊陪着他。
允瓔輕輕擡開他緊攬着她腰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挪了出去,輕手輕腳的穿上外衣,開了木門出去。
她沒注意到,她背坐着時,烏承橋嘴角綻放的笑意。
燒上熱水,熬上粥,允瓔拖了木盆坐在船頭洗衣服。一邊打量着碼頭。
黑陵渡的渡頭比苕溪灣附近的渡頭熱鬧不少,可與這兒一比,又有些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這會兒天還沒亮透,碼頭已經像一鍋燒開的水般沸騰了起來。
吆喝聲、交談聲交織成聲丨浪。一波一波的泛開。
碼頭上,行人匆匆,等船的或三三兩兩、或孤身隻影站在一邊翹首等待,找着活計的挑夫們已經開始幹活,沒找着活的挑夫們則叼着啃了一半的餅或饅頭,展轉着碼頭,一船一船的詢問着尋找着有無事情可做。
沉寂了一夜的船隻也紛紛出動,大半的船離開,空餘的位置沒多久,又被新來的填上。
允瓔洗好衣服。拿了竹竿撐着船尾後面,把衣服晾好,再回到前面,烏承橋已經出來了。
“相公,怎麼不多睡會兒?還早呢。飯都沒開始做。”允瓔忙上前扶他,他現在倒是習慣,用手撐着走,比以前靈活不少,可是,這對一個曾經鮮衣怒馬的公子哥來說,也是一種刺丨激和磨難了。
“我陪你。”烏承橋淺笑着。目光溫柔,昨晚的緊張和不安已經消失了。
“你要先去後面嗎?”允瓔指了指後面的小艙。
“你那天幫我尋的樹枝呢?”烏承橋點頭,卻沒有馬上過去,而是問道。
允瓔左右看看,在一捆一捆的藤五加中間發現了那根木棍,忙過去拿了過來。
“這個不太結實吧。還是我扶你過去。”允瓔不放心的看看手中的木棍,這個哪裡合適做柺杖,而且,那邊的通道窄,他怎麼過去呢?
“我想試試。”烏承橋笑着伸手。“如今已經好多了,我想試着走走。”人有三急,他總不能每次都讓她來幫忙吧?那會讓他感覺自己無用,再說了,爲了她那句話,他也得快些好起來。
“那……先試試,不能勉強哈。”允瓔想了想,點頭,又補了一句,“畢竟是在船上。”
“好。”烏承橋笑着答應。
今天的他,看起來更加溫潤。
允瓔有些奇怪,怎麼睡一覺起來,給她的感覺就像多了點兒什麼似的呢?不過,她不及多想,把樹幹交給了他,伸手去幫他站起來。
烏承橋側身,沒有受傷的那條腿先跪了起來,在允瓔的幫忙下,慢慢的站了起來,雖然吃力,但還是成功了。
允瓔緊緊環着他的腰,船因爲他的使力不均,在小小的晃盪着,她不敢大意,直到他完全站了起來,拄好了樹幹,穩住了身形。
“還是別過去了吧,另外找地方……”允瓔擔心的看着那窄窄的通道,她得另外想想辦法。
“沒事兒。”烏承橋安撫一笑,鬆開了允瓔,試着往那邊走。
允瓔不放心,如母雞般張着手護在一邊,看着他雙手拄着樹幹,一步一步的往那邊挪,每走一下,船都在不同程度的沉浮,她更是緊張。
到了那邊,烏承橋側了過來,背貼着船艙外壁,一點兒一點兒的移。
船開始左右的晃動,烏承橋忙停了下來,穩住身形往船艙方向靠。
允瓔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往他那邊跑了幾步,又停下,轉到船的另一邊,這是在船上,船本來就在晃,要是她再過去,只會增加那邊的重量,破壞了船的平衡,翻船雖不至於,但烏承橋很可能就會掉下水去。
“相公,你還是別過去了,我去提過來。”允瓔皺着眉勸道。
“沒事,都快到了。”烏承橋回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調整了重心繼續往後移。
允瓔不敢過去,只好順着這邊的通道,跟他相反方向,最少,還能穩定一下船隻。
終於,烏承橋到了那小艙門口,開了門,他先坐了進去。
允瓔才快速過去,到了門口,烏承橋卻是把門擋上,笑道:“瓔兒,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你當心些。”允瓔見他堅持,只好點了點頭,叮囑一句退了回來。
這樣不行,她得想辦法在兩個艙房中間開個門,這樣,他能從裡面直接過去。
允瓔一邊做早飯,一邊想着辦法,時不時的側頭去看船艙,裡面那門自然是要做推門,兩邊都安上門栓,不用的時候就鎖上。
“店家,一碗肉絲麪。”突然,有人上船來了,一上來張口便點了一碗麪。
允瓔驚訝的回頭,她開一間麪館可是在黑陵渡那邊,在這兒誰知道她這船有賣面?
一擡頭,只見單子霈還是之前那身喬裝的打扮站在她家船頭。
“單……”允瓔張口便要招呼,他怎麼到這兒來了?她有些緊張,舉目四望,發現他後面倒是沒有發現柯家人的蹤跡,看來,他又是趁着外出出來的。
“一碗肉絲麪。”單子霈打斷允瓔的話,盤腿坐在船頭。
“可是……”允瓔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她家的麪館都沒開了,怎麼還一碗肉絲麪?
“一碗肉絲麪。”單子霈再一次打斷她的話,這次,他倒是還擡起了頭,斗笠下的眸帶着一絲不悅和凌厲直直的看向允瓔。
“稍等。”允瓔抿了抿嘴,收斂了客氣,看來,他是有事而來,既然他堅持一碗肉絲麪,那她就做吧,等一會兒烏承橋出來,讓他們自己談去。
允瓔不知道單子霈爲什麼這樣藏頭縮尾,但想到他和烏承橋之間的約定,她才耐了心性子,不再理會單子霈,徑自去忙,肉絲倒是還有,不過卻是鳥兒的肉,麪條也得現做。
單子霈不說話,允瓔也就慢慢的磨洋工。
過了好一會兒,面和得差不多,烏承橋慢慢的回來了,船一晃動,單子霈也注意到,他側了頭,卻是冷眼旁觀,沒有吭聲。
允瓔扔下手裡的東西跑了過去,一邊扶烏承橋回來,一邊提醒了一下烏承橋。
烏承橋擡頭,看了看單子霈。
“這位客人要肉絲麪。”允瓔扶着烏承橋站在船艙門口,提醒道。
“那邊沒有桌子,請那位客人到桌邊來坐吧。”烏承橋示意允瓔把木方几搬了出來,擺在了船門口,自己坐在一邊。
“請那邊坐。”允瓔過去,話剛說完,單子霈已經往烏承橋那邊走。
拽什麼拽……允瓔撇嘴,回頭看了單子霈的背影一眼,徑自去做麪條,只不過,這一次做的卻也隨意了許多。
面切得粗粗窄窄,肉絲……則乾脆用剁,野菜也只放了些許,醬油卻是倒了不少,又胡亂的撮了些調料進去,抽了雙筷子便送了過去。
不是說她的面難吃嗎?那就請他試試什麼叫難吃的面吧。
麪條放下,允瓔又把烏承橋的早飯端了過去,便站在一邊打量着單子霈,說道:“這位客人怎麼知道我家是開面館的?”
她倒也不是拿話刺單子霈,而是之前那塊烏承橋刻的木牌已經隨着船被燒燬了,新的也沒刻,允瓔這會兒也沒想好要不要再做麪館,畢竟,與柯至雲幾人的生意一旦確定下來,她還哪裡來的空閒做麪條?
所以,此時的船看起來頂多就是比別的好些,卻也不會讓人看出這是麪館,單子霈想掩人耳目,卻不小心露破綻。
“最好還是把店招掛上吧。”單子霈拌了拌麪,答非所問,而且,他看都沒看允瓔,而是衝着烏承橋說道。
“好。”烏承橋點頭,看了看允瓔。
允瓔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在這兒,單子霈怕是有顧忌,有些話不方便說。
於是,允瓔嬌嗔的瞪了烏承橋一眼,乖乖的回了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