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你要小心
在碼頭短暫的寒暄後,烏承橋讓阿浣幾人先抱了孩子回貨行,他帶着允瓔直接坐上馬車來到了西郊外,喬家的祖墳地裡。
這是允瓔第一次來這兒祭拜公公婆婆。
只是,相較於一邊的新墳,喬大夫人的墳頭已荒草及膝,墓碑根部也是青苔斑駁。
烏承橋默不作聲的上前去清理那些荒草。
允瓔的目光隨意一掃,卻發現那離兩座墳稍遠的地方立着的竟是喬二夫人的墓碑,而碑上的字是黑色的,這顯然不是座生墳,她不由震驚的看向烏承橋,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那是……”
她離開時,喬二夫人無病無災的,怎麼會……
烏承橋擡頭瞅了那邊一眼,輕輕說道:“她是飲鴆而亡。”
“啊!”允瓔頓時愣住了,飲鴆而亡?這是服毒自殺?她無法相信,喬二夫人那樣的人居然會服毒自殺?
“喬家這些年解做的事,賺的錢全是供給京中某些權貴,以求取靠山,這次的事,七爺出手了,拉下了不少人,柳家也在其中。”烏承橋清理了一圈回到允瓔身邊,和她一起擺着供果,一邊輕聲解釋道,“喬二夫人見大勢已去,又難逃責罰,便約我見面,以自己的命換取承軒的安然。”
“他也涉及在內了嗎?”允瓔問的是喬承軒。
“沒有,他只是個傀儡。”烏承橋搖了搖頭,“甚至,他本該不姓喬。”
允瓔聽到這兒,不由愣了一下,疑惑不已。
“他不是我爹的孩子。”烏承橋的目光投向喬老爺的幕碑。臉上帶着一絲諷刺的笑,“他又如何想得到,他這是在別人養了一輩子的兒子,最終還連命都丟在了那女人手裡。”
“這……”允瓔心驚不已,喬承軒竟然不是喬老爺的孩子?喬老爺真的是死在喬二夫人手裡的?那麼,現在喬二夫人的墳爲什麼還能葬在這兒。
“來,先見過我娘。”烏承橋扶着允瓔在喬大夫人的墳前跪下。對着那墓碑輕柔的說道。“娘,原諒孩兒回來這麼久纔來看您,您千萬看在孩兒給您帶來了兒媳婦、又給您生了個大胖金孫的份上。原諒孩兒吧,等孩子再大些,我一定帶他來給您磕頭。”
語氣中雖然帶着些許輕快和玩笑意味,可允瓔聽得出來。他深藏起來的緬懷與憂傷,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掌。無聲的安慰着。
烏承橋低頭看了看允瓔,繼續說道:“娘,小的時候,您總對我說。將來娶媳婦,當娶賢爲重,孩兒一直不懂。可如今,孩兒懂了。您也可以安心了,您有個極好極好的兒媳婦。”
允瓔聽得有些汗顏,這來祭祖,還得說這些?不過,她一想烏承橋這是回泗縣後第一次來祭拜父母,想來也是有一肚子話想說,便也安心在一邊靜靜的聽着。
烏承橋聲音低低的,語氣平靜的說着允瓔的好,那言詞間的眷眷聽得允瓔心裡暖暖,等到他把他們之間的相識、相處簡略說了一遍時,她突然清醒過來,他這哪裡是向喬大夫人道她的好啊,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
允瓔不由啞失笑,過去的種種,倒是隨着他的講述再一次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般,再憶起時,那段日子確實是最最美好的,雖然清苦些,卻也是他們彼此最深刻的回憶,心有觸動,她側頭看着他的側臉,突然又似回到了那一天,他第一次對她笑時的驚豔瞬間,那一笑,從此讓她傾了心。
烏承橋總算停了下來,和允瓔兩人倒上酒給喬大夫人和喬老爺都敬了一杯,齊齊磕了三個頭。
相較於對喬大夫人的各種傾訴,他對喬老爺便顯得太過簡略:“老頭,船塢和船隊都拿回來了,喬家毒瘤也已除去,你可以放心了。”
聽聽,連尊稱都省了。
不過,允瓔卻是知道,他心裡對喬老爺的所作所爲其實還是釋然了不少,要不然,他之前不會在她面前說“爹”這個字,也不會帶着她來給喬老爺磕這個頭。
“大哥。”就在這時,一聲輕輕的呼喚在身後不遠處響起。
烏承橋和允瓔等人齊齊回頭,卻是喬承軒和柳媚兒來了。
再次見到柳媚兒,允瓔卻生不出討還說法的心思,卻見柳媚兒如今,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身上的珠環玉翠也盡數褪去,衣着素淨,瞧着倒似是戴孝,看到她和烏承橋,也只是略略的點頭移開了目光。
看來,柳家這次遭遇的打擊實在不小。
“大嫂回來了。”喬承軒還顯得清瘦了些,但他眼神清亮,看起來竟比以前還要溫潤,他把手中提着的食盒交到了柳媚兒手裡,走上前來向允瓔見了禮,“還未恭喜大哥大嫂喜得麟兒。”
“正月裡的百日宴,你莫忘了來賀喜。”烏承橋點了點頭,坦然接受。
“好,等參加過百日宴,我們再回暉鎮。”喬承軒亦是點了點頭,應下邀請。
“我們明兒就會出發去苕溪,今年府裡守歲,還得有勞你費心。”烏承橋又道。
“好。”喬承軒再一次點頭,兄弟間竟連當初不曾相認時還要生疏。
“那,我們先回去了。”烏承橋也不再多說,示意阿湛幾人去燒紙錢,等着回去。
“大哥。”喬承軒突然又喊了一聲,“謝謝你。”
烏承橋回頭瞧了他一眼,淡淡的應道:“錯不在你。”
允瓔發現,喬承軒的眼角突然閃現着淚光,顯然,烏承橋這一句話讓他極是感觸。
“英娘,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就在這時,柳媚兒似是想通了什麼般來到允瓔面前,低低的問。
允瓔回頭看了看烏承橋,笑了笑,轉身迎了上去。
“沒想到。你在他心裡,竟然這麼重要。”柳媚兒轉身領着允瓔到了一邊,纔看着允瓔輕聲開口,語氣平靜,倒是沒顯露什麼不滿。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允瓔淡淡的問,儘管柳媚兒落到如今這境地。她也不覺得自己該同情柳媚兒什麼。當然,她也沒有怨恨柳媚兒對她設局的心思,對她和烏承橋而言。無論是仙芙兒還是柳媚兒,都不過是匆匆過客,不足爲道。
“輸給你,我心服口服。”柳媚兒直直的看着她。“或許,我連認輸的機會都從來沒有過。”
“你知道就好。”允瓔沒有客氣什麼。直接的應着。
“是啊……我知道的……有些晚,不過,也不算太晚。”柳媚兒感嘆着,回頭瞧了瞧喬承軒的方向。說道,“經歷了這麼多,我才明白。他纔是我的良人。”
“恭喜你。”允瓔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邊的喬承軒,依然淡然。
“過幾天。柔兒也要出嫁了呢,她曾託我說,若是能再見到你,就替她向你賠個罪,她其實……也是不得已,你也知道我那位叔叔……”柳媚兒說到這兒不由嘆氣。
“嗯,我接受。”允瓔點頭,言簡意潔。
“謝謝。”柳媚兒絲毫不介意允瓔的態度,依然柔柔的看着她,露出一絲微笑。
“若沒什麼事,我先回了,他在等我。”卸下了曾經的僞裝,不用再彼此應付,允瓔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不少,也不想多說。
柳媚兒點頭,跟着往回走。
那邊,阿湛等人已經收拾妥當,見允瓔過去,烏承橋迎了兩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衝喬承軒笑了笑,便要離開。
“英娘!”柳媚兒再一次很突然的喊了一聲。
允瓔不由皺眉,不解的回頭瞧着柳媚兒,對柳媚兒有話說不乾脆的作法很是不滿。
“你要不小心邵玉蕊,她很不對勁。”柳媚兒也知自己有些拖沓,忙說出想到的事情。
“謝謝。”人家好意,允瓔也不吝嗇謝意,點了點頭便和烏承橋上了馬車。
邵玉蕊很不對勁?指的是什麼?允瓔忍不住皺眉,想了想,她看着烏承橋問起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
烏承橋也沒有瞞她,接着說完方纔被喬承軒打斷的話題。
卻原來,喬二夫人當年對喬老爺瞞天過海,是受人指使,謊稱有了他的孩子才迫得喬老爺將她領回了家,目的就是爲了謀奪喬家的家業,而那個人,正是烏承橋一向敬重的族叔,整個事件的主導人。
兩人私下聯手,推過了喬家人的貪念,喬家人將目光投向以次換好牟利的時候,他們倆卻是暗中把喬老爺在其他地方的田產宅院盡數收在了手裡,而暗中,還在喬老爺的飲食中做了手腳,導致喬老爺看似無疾而終。
這次,烏承橋得多方幫助蒐集到了證據,又經七爺的安排,終於清了毒瘤,那人也被判斬立決,但那人卻始終沒有供出喬二夫人,自堅持攬下了所有的事。
他伏誅後,喬二夫人約了烏承橋相見,將一切事情和盤托出,只爲求得保喬承軒一人。
烏承橋到底沒有做絕,不論是因爲喬承軒在這件事中的無辜,還有喬承軒爲喬家做出的努力以及對他的相助,他都沒有遷怒喬承軒的意思,不管喬老頭對他怎麼樣,也算是給老頭子留些面子。
喬二夫人得了他的應承,當夜便服毒而亡。
烏承橋也履行了承諾,將喬二夫人風風光光的大葬,可是,喬承軒卻偷聽到了他們的全部談話,不肯再留在泗縣。
“我把暉鎮的所有產業和宅院都給了他,他也算是有個容身的地方,柳家出事後,男丁一律流放,女眷充了官奴,柳媚兒身爲出嫁的庶女,再加上又是喬家受害人的家眷,反而逃過了這一劫,如今看來,她倒是一心一意跟着他過日子。”烏承橋喟然長嘆。
“希望她是真的想開了,說不定還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允瓔聽罷,也是替柳媚兒和喬承軒嘆氣,經歷這麼多事,兩人倒是真的促成了一對。
“不說這些了。”烏承橋見允瓔神情鬱郁,忙轉移話題,“我們去找朱老爺子把把脈吧。”
“好好的,把的什麼脈?”允瓔驚訝的問。
“我有事向朱老爺子討教。”烏承橋一本正經的說道。
“什麼事?”允瓔好奇的看着他。
“就是……問問你的身子何時能大好。”烏承橋凝望着她,脣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我?我好着呀,哪用看什麼大夫。”允瓔不解的眨着眼,她身體好不好,她最清楚了不是嗎?
“那麼……娘子。”烏承橋帶着笑意緩緩低頭,脣拂過她的耳垂,悄聲問道,“爲夫何時才能開戒?”
“嗯?”允瓔一時沒反應過來,納悶的側頭看他。
“娘子難道不知,爲夫已經當了快一年的和尚了嗎?”烏承橋張口咬住她的耳垂,聲音略啞的呢喃着,一時,氣氛充滿了媚丨惑。
呃……允瓔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不由沒好氣的捶了他一下,啐道:“不知羞……”
“哈哈~~”烏承橋伸手摟住她,看着她嬌羞的模樣,忍不住大笑,顯然,他的娘子已經聽懂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