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想視，皆是不語，氣氛漸漸充滿壓抑。
誰都不知道，這位曾經衝冠一怒挑戰神罰之人，接下來會做什麼。
良久之後，魔神悵然一嘆：“她……臨走前可曾說過什麼？”
仔細回想片刻，石飛羽才道：“神女曾言：生亦何歡，死亦何哀，生死無常，世事如幻，你上萬年未曾去看她，多半已是不在，一縷執念也早該隨你而去。”
“執念……執念……”
喃喃自語着，魔神雙目漸漸蘊淚，手指輕輕摩挲着玄冥神符，悲慟欲絕：“神罰無度，蒼生爲奴，天之絕戀，至死不渝，我們曾經一起留下的誓言，而我卻辜負了她……辜負了她……”
這句話，石飛羽在開啓神女冢前，就曾聽到。
如今見魔神所言，心裡不免爲之難過。
比起他，自己要幸福許多，雖然歷經波折，但至少喜歡的女人還能陪在身邊。
而魔神偏偏愛上的是神女，其背後門派與他勢不兩立。
這種愛情恐怕註定不會平淡，只是最後的結局，令人替他有些心傷。
“不如您跟我回去……”
發現魔神心緒悲慟，石飛羽便想勸解。
但話音未落，已被打斷下來：“回去？回去又能如何，錯過的終究是錯過，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緩緩說着，魔神將玄冥神符、寂滅神符相繼推給了他：“征戰已起，你應該儘早回去。”
將早已煉化的四大神符收入體內，石飛羽手持寂滅神符，雙眉微皺：“那您呢，別忘了還有億萬族人在等着。”
“孩子，你錯了，他們現在需要的不再是我，而是你。”
輕輕搖頭，魔神語氣平靜，目光環視着無度空間，道：“至於我，自會另有安排。”
見他這樣說，石飛羽也就沒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晚輩回去，一定隨時恭候。”
盤膝而坐，揮手間，將寂滅神符打入體內。
石飛羽身上的氣息突兀消失，形如雕塑。
而他雙眼內的神采，也漸漸散去，一片死灰。
如果此刻仔細感應，就會發現他體內生機早已盡數斷絕，甚至連磅礴神魂亦不如存在。
時間彷彿在其身上悄然停滯，亙古不變。
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魔神站在那裡，神遊遠古，回憶着自己與神女的點點滴滴。
無度空間，絢麗洪流早已消散，唯有那空空蕩蕩，浩瀚無際。
在這種沒有任何參照的環形下，誰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大概幾個月後，石飛羽體內才漸漸出現一絲生機。
生機初始很弱，如同剛剛誕下的嬰兒，又似風中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但沒過多久，這股生機已如燎原之勢，熊熊燃燒。
暮然，一股浩瀚神魂從其體內爆發。
在這股宛如山崩海嘯般的神魂之力爆發下，無度空間立即掀起萬丈狂潮。
而後，一道遮天蔽日般的符咒，出現在石飛羽上方。
這道符咒出現後，即便是魔神，都是心悸不已。尤其是從符咒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寂滅之力，彷彿能毀滅世間一切。
甚至在寂滅神符的籠罩下，空間都是蕩然無存。
漸漸的，以神符爲中心，出現一股毀滅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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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所及，空間被盡數絞碎，化爲虛無。
感受到這股虛無中蘊含的能量，魔神亦是臉色微變：“天符師。”
毀滅風暴悄無聲息的擴散着，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龍捲。
而在這道連天接地的黑色龍捲內，石飛羽的身形緩緩站起，單臂高舉。
遮天蔽日般的寂滅神符，轟然劇震，旋即化爲一股極端恐怖的能量，擴散而出。
在這股能量的擴散下，明顯可以看到高空有着一圈絢麗光環呈現，轉瞬遠逝。
等到一切平靜下來，石飛羽的神魂境界，已徹底穩固在天符師初期，而且隱隱還略有增長的趨勢。
從地級到天級，一道寂滅神符，幾個月的時間，讓他神魂境界受益匪淺。
修爲到了現在，如果能煉化神符，那般好處足以令許多修魂者爲之羨慕。
但石飛羽心裡清楚，寂滅神符給自己帶來的好處，絕不僅於此。
在不久的將來，這道神符，將令神罰大陸爲之顫抖。
而同時掌握着玄冥神符的他，也能不斷吸收天地間遊離的神魂能量，壯大自身。
如果形勢所迫，石飛羽甚至還可以通過玄冥神符，奪走對手神魂本源，來強行提升實力。
現在的他，在修煉一途上，可以說已經趨於登峰造極。
只要他願意，修爲隨時都會得到提升。
不過石飛羽明白，這種暴增而來的實力，必須經過實戰沉澱，否則定會引來心魔困擾。
“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耗盡萬年光陰，都未能掌控寂滅神符。
如今魔神見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便徹底將其煉化，亦是由衷感到佩服。
不得不說，想要得到十大神符認可，還是得看自身機緣。
否則以魔神的恐怖修爲，又怎會被困萬年，不得而脫。
只是這萬年光陰，讓他錯過很多，甚至連神女最後執念都未曾挽留。
“晚輩只是有些僥倖。”
微微一笑，石飛羽並未驕傲自滿，而是回想起自己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那些風風雨雨，由衷感嘆。
的確是僥倖，假如當初的他，未能流落至九宮山行雲峰，假如沒有在自己師父牀下發現符畫天地殘本，假如沒有跟隨九宮山隊伍前去陰風眼歷練，沒有獲得無定神符認可，現在的他，恐怕會是另外一番命運。
但這些假如已經不復存在，正如獲得符畫天地殘本時所言，他將從此開啓一條與衆不同的符師之路。
這條路雖然充滿了艱辛險阻，卻也有着難以預料的好處。
現在的一切，或許和他孜孜不倦的努力有關，又或者是跟符畫天地，血蟬認主相連。不管怎麼說，此次進入無度空間，不僅找到了失蹤萬年的魔神，更練成魔焰神體，得到寂滅神符，修爲大增。
此刻，石飛羽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離開，回去看看夢雨、東門凝珠。
魔神的經歷，讓他懂得學會珍惜，珍惜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
“我該走了！”
緩緩將體內涌動的氣息壓制而下，石飛羽目光平靜的道。
而魔神聽後，則點了點頭：“是該走了！”
說是要走，但石飛羽連自己怎麼進來都不記得，想要離開這片無度空間，談何容易。
魔神隨後帶着他，在無度空間內輾轉多次，最終停下腳步。
二人所停位置，算不上有什麼奇特之處，只是以他們的修爲，隱隱感覺此地略有波動。
等到石飛羽仔細回想，才明白這裡是無度空間絢麗亂流消失的盡頭。
如今絢麗亂流已經不在，但魔神畢竟被困萬年，對此地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每隔一段時間，神怒海會出現風暴，這裡應該就是風暴的源頭。”
輕聲說着，魔神目光凝視，一股前所未見的浩瀚氣息，猛然從其體內爆發開來。
氣息爆發之下，只聽他說道：“無度空間非比尋常，想要離開更爲不易，進入之後切記不可猶豫。”
話音未落，浩瀚氣息匯於一處，重重的轟在眼前空間之上。
隨着那恐怖能量猛轟，看似死寂的空間，竟盪漾起層層漣漪。
而在這種水紋般的漣漪出現之後，魔神立即喝道：“走！”
未等其低喝聲落下，石飛羽腳步已順勢向前踏出，但身體瞬間被漣漪阻擋下來。
正如魔神所言，想要離開無度空間，並不容易。
在他身形即將穿透空間漣漪的霎那，時空立即發生扭曲，欲將其送回。
那般一幕，就好像他穿透漣漪的胸膛，竟從另一個方向突兀折返，後背卻還留在原地。
早有準備的魔神見此，則立即雙目圓睜，體內源核散發出璀璨光華。
光華從其丹田處照亮整個身軀，而後，黑暗祖紋宛如靈蛇般，從其體內飛速遊走。
祖紋遊走之下，浩瀚能量陡然暴增十倍。
即便如此，想要打開無度空間，將石飛羽送出去依舊有些吃力。
眼見那片空間波動的愈發劇烈，甚至隱隱已經開始扭曲迴轉，魔神突兀咬破舌尖，將精血狂噴而出：“血蟬認主，神啓引路，怒海狂潮，寂滅無度，破！”
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巨響突兀出現，魔神身體竟霎那分崩離析，爆裂無數。
而在其源核自毀之後，極端可怕的能量順勢席捲，化爲一股怒海狂潮，推動着的背影前行。
如此推動，立即讓石飛羽身上出現一紅一藍兩道光華。光華自是從血蟬玉、神啓體內散發。而他的身形也很快穿透漣漪，消失無蹤。
等到再次睜眼，已經發現自己處於神怒海域。
暮然擡頭，仰望蒼穹，那裡正有一道漆黑孔洞迅速消失。
緩緩沉身，單膝跪在萬丈巨浪之上，石飛羽陡然發出一聲震徹蒼穹的怒吼！
怒吼聲滾滾如雷，幾欲撕天裂地，並透着濃濃不甘。
魔神死了！
在自己穿透無度空間的時候，身後響起驚天動地巨響時，石飛羽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自毀源核，屍骨無存，魂飛魄散。
即便是以魔神的修爲，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存活。
或許從一開始讓自己修煉魔焰神體，魔神就已經想好要這麼做。
後來所戀神女的死，更加讓其堅定決心。
但魔神並未表露出來，甚至在離開的前一秒，石飛羽還誤以爲他以後會自己出來。
修爲通天又能如何，有些事錯過了便永遠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