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升騰,距離九宮山百里外的一片林子中,有着十幾位白袍少年盤膝而坐。而這些人的目光,都是盯着站在樹下的三道人影。
“景老,那個小畜生究竟是誰,爲何你會說他是石家要找的人?”馬殷臉色陰沉的咬了咬牙,突然擡頭問道。
而站在他對面的景老,卻是眉頭微微一皺:“老夫也只是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並不敢肯定,所以……”
“我要聽得不是這些。”
沒等他說完,馬殷眼神就變得陰冷而下,旋即怒道:“他也姓石,難道真的是雙塔城石家之人?”
“還是我來說吧。”見此,杜老嘆了口氣,緩緩講道:“三年前,石家突然傳出一道誅殺令,而追殺之人名叫石飛羽,恐怕就是今天山上那位少年。”
“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聽到這番話, 馬殷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咬牙切齒的冷笑道:“不管是不是他,這個消息都要想辦法送到雙塔城,我倒要看看商丘吳家能否保護得了那個小畜生。”
杜老、景老二人眉頭一皺,卻也沒有再說什麼。無論是商丘吳家,還是雙塔城,都不是他們這樣的人能夠招惹,能遠離自然最好不過。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馬殷也不顧了自己體內傷勢,立即催促着衆人起身趕路,看樣子是想急着返回聖天城,將這件事情傳揚出去。
對此,跟隨他的兩位蛻嬰境強者卻是微微搖頭,石家之人如果一旦知道石飛羽躲在九宮山,恐怕會立即派來大批強者前來抓捕。
到時候商丘吳家也未必敢插手阻止,然而他們卻是能夠通過情報網,將罪魁禍首揪出來。那時即便是聖天城,也未必能保得住他性命。
但是這件事情背後的利害關係,兩位蛻嬰境強者卻沒有對他講出,二人也是知道馬殷的性子,此刻如果出言阻止,反而落得一個費力不討好的結局。
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沈子怡便起牀開始忙碌師父的早餐,可是當她經過石飛羽屋前時,卻發現房門開着。
平常這個時候,都是她先起來,然後纔去喊各位師兄弟起牀用餐,然而今天的事卻有些反常。
四下無人,沈子怡鬼頭鬼腦的進入石飛羽房間,剛要趁機看看他熟睡時的模樣,卻是發現屋裡空空如也。
目光一掃,看到桌子上留有一封信,還有兩個空間囊,沈子怡上前將信拆開一看,臉色卻是猛然變得蒼白無比,旋即失聲驚叫道:“哥,出事了!”
隨着她的驚叫聲,行雲峰立刻變得喧鬧起來,幾十位少年少女紛紛從各自屋裡衝了出來,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而沈子怡卻捧着那封信,雙手輕輕顫抖着輕聲自語道:“飛羽師兄走了,飛羽師兄走了,他竟然扔下我們一聲不吭的走了!”
說到這兒,沈子怡突然反應過來,猛的衝衆人怒叱道:“看什麼看,還不快給我下山去找?今天要是找不回來飛羽師兄,你們誰也別想吃飯。”
見此,幾十位少年少女頓時噤若寒蟬,猛的一鬨而散,打算下山前去尋找。可公孫陽的聲音卻突然從屋裡傳來:“由他去吧。”
“師父,飛羽師兄他……”沈子怡似是還想說什麼,然而屋門卻突然打開,公孫陽隨即緩步走了出來,陰沉的目光逐漸從衆人臉上掃過:“從今往後,你們都要給我用心修煉,不得有絲毫懈怠。”
聽到這番話,幾十位少年少女頓時肅然,有的卻是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公孫陽一向對他們的修煉都很少過問,今天怎麼突然變了性子?
沈子怡卻黛眉緊蹙,向前走了兩步,怒聲質問道:“師父,您爲什麼要答應他離開師門?”
“這件事情老夫不想解釋,都散了吧。”
臉色一沉,公孫陽猛的將屋門關上,旋即轉身回到椅子旁重新坐下,從懷裡取出石飛羽臨走時留下的龍骨花,喃喃自語道:“小傢伙,希望你孤身在外能夠逢凶化吉。”
而從這位老人通紅的眼睛裡不難看出,他顯然是一宿坐在那裡未曾休息。
沈子怡卻是默默的回到了石飛羽那間屋中,將桌上的兩個空間囊抓了起來,緊緊的攥在了手中。這時石飛羽臨走前留給她們兄妹二人的東西,也是曾經在龍魂山脈許下的若言。
不久之後,九宮山上開始流傳石飛羽離開的各種原因,有的說他是因爲聖天學院馬殷被逐出了師門,有的卻說石飛羽貪生怕死,怕聖天城之人前來報仇,自己偷偷逃離了九宮山。
然而,跟隨他從龍魂山脈歸來的那些人,心裡卻是明白石飛羽絕非貪生怕死之輩,這之中必然有着什麼外人無法得知的隱情。
咚咚咚!
三道悠揚的鐘鳴聲突然從身後傳來,早已走到九宮山十幾裡外的石飛羽,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着矗立在山林之中的九座高峰,輕輕嘆了口氣。
朝陽峰上每天清晨都會鐘響三遍,以前覺得很煩,可是真要走了,卻有些懷念行雲峰上的這種日子。
“真的要走?”
暮然,在他右側的林子裡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石飛羽微微一怔,隨後偏頭望着從林中走出來的女孩,不由得苦笑道:“丫頭,你怎麼追上來了?”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從林中走出的女孩,今天穿着一襲水藍色的薄紗長裙,一根紫色腰帶緊緊勒着她那柔軟的腰肢,將凹凸有致的身體盡數展現而出。
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但是站在樹蔭下的她,那種動人的身姿卻是讓人難以自拔。尤其是她的那雙充滿柔媚的褐色眸子,更是令人看過之後深陷其中。
“嘎!”
就在石飛羽因爲她今天的精心打扮而感到愣神之際,林中卻傳來一聲怪叫。緊接着,一道灰色的影子從樹冠中跳了出來,落到他腳邊呲牙而笑。
“飛羽哥哥,我知道就算無論說什麼,你最終都會要走。”蓮步輕移,夢雨緩緩迎着他走來,充滿柔媚的眸子帶着一絲哀傷,輕聲說道:“但是你至少要跟我道別吧,就這麼偷偷的走了,讓我心裡怎麼想?”
面對女孩這種語氣柔軟的質問,石飛羽卻唯有苦笑,他何嘗不想道別,可是一想到聽聞自己要走夢雨那種眼神,心中就難免有些不捨。
“不管你身在何處,都要記着在九宮山上,有人等你回來。”聲音之中突然多了一絲哽咽,夢雨猛的撲到他懷中,輕聲而泣:“無論你因何要走,我不問,也不想問,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飛羽哥哥,如果你要是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這般深情,卻讓石飛羽雙眼逐漸變得溼潤,但他還是咬了咬牙,摟着女孩柔軟的腰肢,輕笑道:“放心,我一定回來看你!”
輕輕點着頭,夢雨從懷中脫離出來,眼眸擡起盯着他,似是想要將他容貌深深的印在腦海之中。
石飛羽卻被這樣盯着臉上多少有些尷尬,訕訕的笑了笑,道:“我該走了。”
“嗯!”
這次,夢雨倒是沒有阻攔,擡手擦去眼角淚花,旋即嬌笑道:“飛羽哥哥保重。”
見此,石飛羽眉梢一挑,猛的用手捏了捏女孩嬌嫩的臉頰,隨後哈哈一笑,閃身奔掠而去。可是他卻沒有發現,在他錯身而過的瞬間,夢雨出手如電,向他懷中放了一件東西。
迎着朝陽站在那裡,直到再也看不見他背影,夢雨才輕聲一嘆,旋即喃喃自語道:“飛羽哥哥,你可一定要回來,否則……”
說到這兒,夢雨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隨後搖了搖頭,轉身向九宮山走去。不過當她轉身的一刻,遠處卻傳來一道長笑:“丫頭,幫我回去告訴嚴尺老兒,那件東西我先借用幾年。”
“什麼?”
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卻不見石飛羽的蹤影,夢雨眼神略有失望的苦笑道:“看來飛羽哥哥臨走前又闖禍了呢。”
半個時辰後,暮鼓峰上,嚴尺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嘴角抽搐了許久都難以平靜。而匯聚在暮鼓峰頂的許多弟子,卻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
一股暴風雨欲來的壓抑氣氛,籠罩在山頂之上,嚴尺猛的仰頭怒吼道:“好你個石廢廢,下次回來老夫決不饒你。”
夢雨卻站在一旁,俏臉之上充滿了笑意。能讓嚴尺如此憤怒的,恐怕也只有石飛羽。除了她的飛羽哥哥,在這九宮山上,還從來沒有人敢去招惹這位鐵面無私、嚴於律人寬以律己的暮鼓峰主。
視線轉過,卻見暮鼓峰上的那面石鼓早已不見蹤跡,而在它原來擺放的位置上,卻被人留了一副奇特的圖畫。
畫中,一個神似嚴尺的光頭老者盤膝而坐,在它身邊卻站着一位身着暮鼓峰弟子衣衫之人,手裡分別抓着兩把鼓錘,而其中一隻鼓錘卻砸在了那位光頭老者頭上。
更爲可氣的是,在這位光頭老者一旁地上歪歪扭扭的寫着兩行字:“晨鐘敲響,暮鼓何來,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一看到這副圖,再聯想到石鼓被石飛羽帶走,嚴尺就以明白其中的意思,當即被氣得臉色鐵青,眼珠子突突亂跳。
而此刻的石飛羽,卻早已遠離九宮山,迎着烈日直奔天古荒域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