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將胡小紅約在了翰墨齋。
胡小紅對這兒不熟，但也來過兩次，都是提着東西來問價的，很不巧，都沒問到翰墨齋來。
古玩這種東西，向來沒有一個固定的定價範圍，它可以被炒得很高，自然也能被壓得很低，哪怕是懂行的人，也只能從一個收藏價值和市場價值上估價。
但要是正巧碰上非常喜愛它的人，高於其價值兩三倍的價錢買回去也是常事。
胡小紅想把東西賣給潘家園的商家，商家再出手起碼要賺去一倍的價錢。
她到底還是對古玩和人間不夠了解，所以才和林清婉簽下那個合約。
不過，也是她低估了古董的價格，且對自己狐族的壽命認識不夠深刻。
人類只能活七八十，再往前一些，五十以上就算長壽，可她的三姑婆活了千年。
在她看來，這些東西不過是三姑婆用過的首飾和筆墨，就和她現在正在用的髮卡和圓珠筆，筆記本不差什麼。
她拿着這些東西過來問價，樣樣都價值百萬以上，只掏出這十來樣就能在梅香園裡換一套房子，在她看來，這些東西的價格已經遠超它的價值了。
她現在花百來塊錢買十隻鋼筆回來，等她死了，能給後代們在後世裡換一棟別墅嗎？
胡小紅很隨意的把東西塞進一個大揹包裡拿過來，每掏出一樣，方丘的眼睛就多亮一分，見她最後從裡面掏出一幅卷軸也沒多在意，而是捧着那兩塊硯臺流口水。
“保存得這麼完好的歙硯和澄泥硯還是第一次見，看這形態，是一直在使用？”方丘小心翼翼的放下歙硯，開始撫摸澄泥硯，“這東西的工藝已經失傳，世上留的正宗的澄泥硯可沒有多少，尤其還是這種極品硯臺。”
林清婉卻將卷軸打開，裡面是一幅字。
待看到底下的落款，林清婉忍不住眼睛一亮。
胡小紅拿出來的東西，她一點兒也不懷疑真假，畢竟人家三姑婆是真的從那個時代活到這兒的。
方丘擡頭掃了一眼，本來不甚在意，他以爲這裡面最貴重的應該就是這方澄泥硯了，可是待看清林清婉手中的字，他下意識就抱緊了澄泥硯，以防自己震驚之下摔了它。
他木木的放下硯臺，湊上去看那幅字，沒敢直接上手去摸最後的落款，他結巴道：“這，這是真的？”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當然！”
方丘倒吸一口冷氣，目光炯炯的盯着畫，然後才目光炯炯的轉頭盯着胡小紅，“你這東西來路正吧？”
胡小紅微擡下巴道：“當然正了，這是我三姑婆給我的遺產！”
方丘豎起大拇指，“你三姑婆可真壕！”
林清婉將卷軸合起來，笑眯眯的問，“小紅，那些店鋪給你的定價在哪兒？”
胡小紅輕咳一聲，將她列好的單子遞給她，她問過好幾家店鋪，取了每樣東西的最高定價，又偷偷往上加了一點錢，只要林清婉不問，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她要是去問，那她就說那些人肯定是看她二次過來惡意壓價。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誰知道林清婉只掃了一眼就笑眯眯的道：“好，我們今天就給你找買家，儘量在這一兩天內成交，然後把錢給你，你可以在梅香園裡找房子了。”
胡小紅松了一口氣，也不擔心林清婉坑她，把東西丟她這裡就走了。
方丘星星眼，“也不讓我們寫個收據什麼的？”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道：“都說是朋友了，我的朋友還信不過我嗎？”
方丘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朋友，我們會不會賺得太狠了？”
林清婉就將價格塞他懷裡，道：“她本來是想直接賣給這些店鋪的。”
方丘一看價格，立時瞪眼，“這哪裡的奸商，開價也太狠了吧，當白菜買呢？”
林清婉就笑眯眯道：“所以師叔可以多給她讓幾分利，據我所知，她手上的好東西還多着呢。打好關係，生意纔好長久。”
方丘蹙眉，嚴肅的看着林清婉道：“清婉，你老實告訴師叔，這些東西來路真的正嗎？”
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個家族也很難集中拿出這麼多好東西，何況，又不急用錢，幹嘛急着兌現？
留着傳給後代不好嗎？
所以他怕這些東西來路不正。
“您放心，我敢打包票，這些東西來路絕對正，”林清婉道：“你別看她長得好看，像個狐狸精，其實她是個人民警察，你覺得來路會不正嗎？”
她能怎麼說？
說胡小紅是以大學生處理舊貨的心理在處理這些東西嗎？
方丘半信半疑的把東西收了，道：“那我開始找人了？”
“找吧，您順便再問問我那別墅，”林清婉嘆息道：“一下去了兩百萬，我身上又沒錢了，就等着賣房子的錢花用呢。”
方丘就哼哼了兩聲，“騙誰呢，這單過後你能賺多少我不知道嗎？”
林清婉喝了口茶笑道：“可這錢不是還沒到手上嗎？”
“你那別墅不好出手，不過你放心，已經有人有意，不過這買房子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下決定的，”方丘問，“你急用錢？那不如等這筆錢呢。”
“不夠。”
方丘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瞪大眼問，“這麼大一筆錢都不夠，你要拿去做什麼？”
倆人都是在古玩界裡的熟手了，自然知道這一轉手他們能賺多少，再五五平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怎麼會不夠？
林清婉沒說自己要幹嘛，只是道：“總之您儘快幫我出手吧。”
方丘上下打量她片刻，問道：“你不是在博物館裡掛名了嗎，你什麼時候去上班？”
林清婉：……哦，還有這事？原諒她都忘了。
方丘更擔心起來了，這個孩子最近變化太大了，以前雖然也漸漸穩重，但還是帶着些跳脫，他至少能看懂她在做什麼。
可最近她做的事，他真的是一件都沒弄明白。
林清婉從翰墨齋裡出來，沒走兩步就看到倚靠在牆邊的易寒，不由停下腳步。
易寒擡頭，含笑看向她，“林小姐最近有些忙啊，可有需要易某幫忙的？”
“都是些俗事，就不打攪易先生了。”林清婉忍不住笑問，“易先生也喜歡逛舊貨市場？”
“因爲這裡有喜歡的人，所以纔會過來。”易寒笑吟吟的看向她，“總想爲她做些什麼，好博些好感。”
林清婉就走近他，眼睛裡滿是笑意，臉上帶着兩分驕傲問，“能得易先生喜歡，那一定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吧？”
易寒鎮定的笑着頷首，“是的，非常漂亮。”
“比我如何？”
易寒看着她的眼睛道：“一樣漂亮！”
林清婉看着他又冒紅的耳朵尖，忍着笑意問，“她會和你一樣臉紅嗎？”
易寒覺得自己頭頂有些冒煙，他準備了許久的臺詞，但這會兒顯然不太符合場景，一時又卡殼了。
林清婉見了笑意更濃，湊近了他兩分，待他連脖子都紅了就轉身道：“我先走了，易先生是要留下等那位漂亮的姑娘嗎？”
易寒連忙追上，幾乎同手同腳，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已經等到了。”
方丘在二樓窗戶裡看着，抖着手指着那小子問掌櫃，“那是誰誰誰？”
掌櫃的看了一眼道：“老闆，林小姐年紀也大了，應該談戀愛了。”
方丘就覺得自家的白菜讓豬給拱了，那小子看着也長得不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