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林清婉提了會幫助同道,白童勉強把他們當做朋友,請進堂廳說話。
這第四進和前面一樣,並排有三個院子,除了中軸線上的院子外,左右兩邊的都較小。
他們是防止未央宮而建,但到底是在山腹,縮小了很多,許多廣場及廊亭都被取消了,只留了大致的建築在。
白童請倆人入內坐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玉壺放到桌子上,他對倆人笑笑,“這裡沒水,也不能請你們喝茶,做做樣子而已。”
林清婉自然笑着表示沒事。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屋裡的情況,堂廳裡掛着輕薄的帷幔,入門左側的一半房子擺放着坐榻及矮桌,應該是宴客的場所。
而入門右側則是一排博古架,上面擺放了不少好東西,博古架後是個琴室,因爲林清婉撇到裡面的矮桌上擺着一把古琴,牆上還掛着其他樂器。
繞過堂廳後側的屏風出去就是一道門,出去是這座院子的小院子,正對着就是正房。
據白童所說,那是清風的住處。
這裡沒茶沒水的,林清婉又是來參觀的,自然是往後走了。
清風倒也不介意,直接領着他們去他的房間,而且,他之所以引他們來,爲的也是要談事。
清風大方的推開門,側身請他們進去。
林清婉和易寒跟在白童身後進去,他的居室更是奢華,博古架上流光溢彩,似乎還有不少修煉所用的奇珍異寶,因爲林清婉都可以從上面感受到波動的靈氣。
清風指着博古架後面的房門道:“裡面是我的下榻之處,你要參觀參觀嗎?”
易寒看得出來清風笑容底下隱藏的惡意,他一下握緊了林清婉的手,林清婉略一思索卻笑道:“那就冒犯了。”
作爲開掘過古墓的實習生,林清婉知道他所說的下榻之處是什麼意思,她拉着易寒進去。
白童也興致勃勃的跟着。
出乎林清婉的預料,裡面只有本應該放置睡榻的地方上有一具棺木,其餘什麼東西也沒有。
倆人頓了頓,然後手拉着手上前,白童微微落在了倆人後面,見倆人走到了棺前,眼底就閃過幽光,狠狠地衝倆人身後一推。
易寒早已有防備,但也被他推出來的力量往前踉蹌了兩步,帶着林清婉一把撲到了棺木上。
倆人一下就和棺木裡的清風屍首對上了眼,“清風”沒有閉眼,一雙眼睛圓睜着,臉上有些猙獰,顯然是死不瞑目。
易寒和林清婉心中都狠狠地一跳,快速的轉身防備的看向白童和清風。
白童卻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指着他們和清風道:“清風哥哥,你看他們都嚇了一跳,我就說你死得很恐怖吧?”
清風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道:“說的好像你死得不恐怖一樣,一會兒你帶他們去看看你的死樣。”
林清婉看得出來他們的確是在開玩笑,至少周身沒有惡意,這纔回身去看棺木裡的“清風”。
一千六百餘年了,他的肉身竟然沒有腐爛,棺木中的他也是一襲紅衣,只是身上有黑藤纏繞,將他整個身體束縛在棺木裡,底下卻是薄薄的一層紅色液體,林清婉站在棺木旁往裡看,隱約還能看到它流動閃爍着亮光。
易寒比他更敏銳,低聲道:“是血。”
或者說是血混着某種液體一起,但那血的來源,易寒盯着屍首沒說話。
清風卻不介意,笑吟吟的道:“血都是我的,你們想看嗎?把我翻過來就能看到了。”
林清婉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你不能移動自己的身體?”
清風看了她半響,然後就笑起來,眼角差點笑出淚花來,“林道友,有沒有人和你說過,聰明人討喜,但太聰明的人就討厭了。”
“那清風先生現在是討厭我了嗎?”
清風沒有走近自己的棺木,只是倚靠在旁邊的柱子上,卷着垂落下來的帷幔笑而不語。
白童快言快語的道:“如果姐姐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當然會喜歡你。沒有人會討厭朋友的。”
林清婉微微一笑,“我喜歡交朋友,幾位都不是壞人壞鬼,我當然樂意和你們交朋友了。”
白童目光微微一閃,“就算這個朋友很麻煩,姐姐也願意交嗎?”
有些話清風不好說,白童卻可以仗着自己身量小,無拘無束的說出來的,他活着的時候都懂運用這個優勢,死了自然也沒忘記這個本能。
林清婉看了一眼清風,笑着點頭,“既然是朋友,互幫互助就是常事了,麻煩而已,解決就是了。”
白童就眼巴巴的看着清風。
清風略一思索,定定的看了林清婉半響,回憶起明月說的她第一次見到林清婉的事,這才把目光落在棺木上道:“你猜的不錯,我的確不能翻動我的屍首,甚至,我不能碰到它,不然就會被吸進去,想要再出來就很難了。”
清風在屋裡走動起來,他打量着自己住的這間房,又透過窗戶看着外面黑沉沉的院子,嘴角微微一挑道:“我想你身邊的易道友應該看出來了,不僅我這個棺木是禁處,這個房間,整個墓地都是設了陣法,既隱匿墓羣被發現,也禁止裡面的東西出去。”
“這樣大型且持久的陣法,我還是第一次見,佈置的人修爲不低吧?”
清風譏笑,“也還好,主上只是快步入元嬰而已,但也還是金丹期,不過在凡間,他這樣的修爲的確可以稱王稱霸。”
易寒和林清婉對視一眼,皆沒有說話。
“我,白童和明月和那個隨葬坑的人一樣,都是殉葬,不一樣的是,我們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寧,”清風道:“主上有一枚玉簡,上面記載了一門功法,修士死後可轉爲鬼修,只是中間需要沉睡很多年,而且最開始修煉,魂會失去部分意識,等能夠修煉成完全恢復記憶不知道要到何時,而且修煉後要補充能量靠的就不是天地間的天差地別,而是鬼魂了。所以他把我們三個拘在這裡,將我們禁錮在此,哪怕是死後,我們的魂魄也不能轉生離開,只能等他修煉成鬼修然後吞噬增長力量。”
林清婉和易寒張大了嘴巴。
“只是很可惜,主上並不知道,他手上的那枚玉簡被白童看到過,他拓印了功法交給我們,我們三個一起背下,本來是想多學一門本事,以後出去了也多一個防身的手段,沒想到主上會讓我們殉葬。”
而且還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
他們三個無一不是被慢慢的折磨而死,比如清風,他是被杜傳劃爛了後背投入棺木之中,被陣法束縛於此,最後失血過多而亡,那種疼痛及等待死亡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他。
最讓他忍受不了的是,他的肉身死了以後,魂魄也不得安寧,一直被禁錮在身體之中不得解脫。
清風回身對倆人微微一笑,“主上讓我們殉葬後半個月他才仙逝,等他被送入主殿時我們的魂魄已經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了,但也因此讓我們三人牢記那篇鬼修功法,慢慢參透後又融入身體沉睡起來。”
“等我們醒過來後就可以脫離身體了,只是每次靠近還是會被吸進去,而且很痛苦。”清風道:“我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希望林道友能夠幫忙,解除我們的束縛。”
林清婉內心忐忑,不由看向易寒。
易寒只在典籍中知道有鬼修,然而記載非常少,當代有沒有鬼修,實在沒有可參考的經驗,所以他也不知道清風提議的這件事有坑沒有。
林清婉想了想問道:“杜傳呢,你們一定去主殿看過了吧?”
清風微微一笑,“我們可以脫離身體後去看過,主上可能修煉出了岔子,沒有修煉成功,肉身還在,但魂魄卻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投生去了。”
林清婉下意識的脊背一寒,直覺他沒說真話,沉默了一下沒說話。
“怎麼,林道友不願意幫我們這個忙?”
“我不會解除陣法,”林清婉老實道,“還有您身上的這道黑藤,我恐怕都打不開。”
畢竟清風修爲不弱,他都弄不了的事她未必就行。
清風卻微微一笑道:“主殿那裡有許多竹簡,玉簡和錦綾,上面有許多典籍,不巧,其中就有解陣的方法,我可以教你們。”
林清婉總覺得有坑,她不由眯了眯眼。
白童也可憐巴巴的看着林清婉,“姐姐,我們被束縛在這裡真的很痛苦的,以前這整個墓室都是封閉的,連今夕是何年都不知道,還是後來陣腳被挖開,陣法缺了一角,我們才鑽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而且你們不是要挖我們的墓嗎?隨便你們挖,只要把我們放出去就行,真的。”
“這正是我要和林道友說的第二件事,”清風微微一笑道:“道友果然要他們進到地宮來,看到這些東西嗎?先不說這裡面保存完好的珍品,就主殿的那些典籍傳……”
清風話沒說完,意思卻很明顯,他雖然只在山腳下轉悠過,但也足夠他了解外面的世界了。
其實和他們那個世界差不多,仙人在於傳說中,跟普通百姓幾乎沒有接觸。
唯一的一點好像他們更信奉什麼“唯物主義”,並不相信世上有神仙,所以他想,他們的存在應該也是少部分知道的秘密,就和晉時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