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這一輩有兄妹三人,長兄還沒結婚就在抗戰時犧牲了,長姐雖然出嫁了,卻也早已去世,沒有一個子嗣留下。
所以他們家是這一支血脈最近的,除此外就是林奶奶的堂兄弟姐妹們。
只是歷經磨難,有的已經不在世上,有的不知散在世界哪個角落裡,能聯繫上的寥寥無幾。
因此如果逢年過節林清婉不回來祭拜,蘇氏族中也就在清明的時候幫忙祭掃一下。
就是如此,他們也只祭掃蘇家父母的墳墓,至於姨奶奶和舅姥爺,一個是出嫁女,一個則是沒結婚,都不在祭掃之列。
蘇氏一族收到林肅要回來掃墓的消息後就留下了他們家的墓,清明那天沒有祭掃,只在這一天派了一個族人來幫忙而已。
所以在幾人到達墓地時,看到蘇家父母的墳前還新鮮的香蠟,不僅林家祖孫,就是蘇家領他們來的那個叔叔都驚了一下,“這是誰來祭掃了?不會是認錯了吧?”
早些年林肅出錢修過蘇家的墳墓,上面墓碑字跡清晰,怎麼可能認錯?
林清婉扶着林肅上前,看着墓前的白圈,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她回頭看向易寒。
易寒繞着墓地走了一圈,掌中的小羅盤劇烈的抖動了兩下,他合上手,轉頭對林清婉微微頷首。
蘇家叔叔不知道他們怎麼了,只覺得氣氛怪怪的,放下鋤頭笑道:“可能是潤伯的戰友來掃的也不一定,前幾年也有潤伯的戰友來看潤伯,順便祭掃伯公他們。”
蘇潤的墓地就在不遠處,他是烈士,每年清明,政府機關或學校都會組織過來祭掃。
“爺爺。”林清婉扶着他的手搖了搖。
林肅看了孫女一眼,對蘇家叔叔笑道:“也有可能,紹全啊,你把鋤頭留給我們,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話和岳父岳母說,可能會待久一點。”
“這……”蘇紹全猶豫。
林清婉趕忙笑道:“蘇叔叔,這兩天熱,我爺爺還不知道要留到什麼時候,你能跟我們來我們已經很感激了,總不能耽誤你一整天的功夫。”
現在誰的時間不寶貴啊,蘇紹全跟他們這一支的關係也不太近,順水推舟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掃完墓再把鋤頭給我送回去就行。”
“好。”
等蘇紹全的背影都消失了,林肅這纔看向他們,“怎麼了?”
林清婉瞥了易寒一眼,扶着林肅的手道:“爺爺,太姥姥他們的風水不對,好像被人動了手腳。”
林肅蹙眉,“誰會做這樣的事,圖什麼?”
林清婉訕訕一笑,“不如讓易寒查查?”
易寒也道:“林爺爺放心,不會動到底下的,我們踩準方位,就在旁邊挖一個口子就行。”
林肅懷疑的看着林清婉和易寒,倒不是怕他們會破壞墳墓,而是覺得他們有事瞞着他。
不過孩子長大了,他是得適當的裝聾作啞了。
林肅微微頷首,就坐在墓前看着。
易寒拿着羅盤開始計算起來,林清婉卻開始清掃墓地,將他們帶來的菜一一擺上,給太姥姥和太姥爺插上香燭,心中暗暗告罪,“打擾了兩位老人家,實在是罪過。”
易寒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最後踩在了墳首的左手邊,示意周洲把鋤頭拿過來。
周洲驚詫不已,拎着鋤頭小跑過來,低聲道:“隊長,這是針對誰啊,東西放在這個位置,這也太陰毒了吧?”
易寒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快乾活兒。”
林肅眯了眯眼,半響才幽幽一嘆,“清婉吶……”
“爺爺。”林清婉半跪在他的身前,林肅博聞強記,涉獵之廣,連她這個在他身邊長大的孫女都未必能說了解。
她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要糟。
林肅不迷信,但也是讀過周易的,年輕氣盛時爲了駁斥父輩迷信,他還專門去研究過風水堪輿,爲的就是有理有據的反駁。
所以他比林清婉還要清楚那個位置代表着什麼。
“說起來也是我和你奶奶不孝,你太姥爺他們還在的時候我們爲了前程理想東奔西跑,沒能在他們面前盡孝,總覺得時間還多,那時候並不懂得‘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
“卻沒想到,他們活着的時候我們不孝,待該歸於安寧時還讓他們爲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受累。”
誰會去破壞一個死人的風水?
那必定是爲了活人。
而跟岳父岳母血緣最近的就是他兒子,及他的一對孫子孫女。
林清婉低下頭,這事針對的是她,而不是太姥爺的子孫,不然以這樣的功德攫取速度,林聞博和林淸俊早死了。
易寒回頭看了一眼她半跪在那裡的背影,抿了抿嘴,沒接周洲手裡的鋤頭,而是腳下劃了一個圈,直接破開水泥地。
周洲看着隊長劃過的地方裂開一個口子,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他偷眼去看他的鞋子,只覺得這雙普通的運動鞋變成了帶着電動尖鋸的秘密武器。
易寒瞥了他一眼道:“還不快挖。”
“是!”周洲連忙將那塊水泥撬起來,有易寒幫忙鬆土,周洲挖得一點壓力也沒有。
他好奇不已,“隊長,你既然能鬆土,爲什麼不能用法術把這些泥土都清出來?”
易寒歪了歪頭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爲我沒學過這方面的法術吧。”
周洲:“……”
總之倆人很快就挖到了東西,在地下1.5米,距棺材只有兩寸的位置放着一個小盒子。
易寒伸手一攝,便將盒子收上來,因爲距離棺材很近,他纔沒有一舉毀了它,而是先拿到手裡看了一會兒,這才掌心運力,一舉將盒子上的陣法毀了。
才走到山腳下的大師突然心頭巨震,來不及示警便雙眼一瞪,“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仰面便倒下。
走在他身旁的人都嚇了一跳,連忙去看他,“大師你沒事吧?大師?”
“媽?”中年美婦焦急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捏緊了手中的佛珠,道:“掐人中看看。”
都走到了這裡,且她孫子還在醫院裡等着呢。
保鏢們聞言,大拇指就按着大師的人中用力掐下去,但人一旦醒來的跡象也沒有,甚至臉色還白了兩分。
保鏢見他氣若游絲,嚇得手一哆嗦,低聲道:“老太太,得趕緊送醫院吧,不然要出人命的。”
老太太到底見識廣一些,隱約感悟到他這是被反噬了。
她擡頭看向被樹木掩映的半山腰,閉了閉眼道:“你們兩個擡大師去醫院,其他人和我一起上山。”
最好不是她這邊出了問題。
老太太扶着美婦的手往山上爬去。
這座山並不高,且地勢平緩,倒不辛苦,只是老太太心中有事,臉色不免越來越難看,尤其是越過一個矮峰,看到那排墳墓前或坐或站着的人時,臉色越發鐵青。
她扶着美婦的手一緊,呆了半響才緩步上前。
雖然清明已經過去三天,可附近掃墓的人也不少,所以一開始大家都沒注意來的這一羣人。
直到他們一行人越走越近。
林清婉和易寒是修道之人,感受到投注過來的目光,便擡頭看過來。
然後是林肅,他也扭頭看過來,眯着眼睛和那老太太對視片刻纔有些不確定的道:“小妹?”
老太太捏緊了拳頭,慢慢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草叢上的林肅,澀着聲音叫了一聲,“大哥”。
林肅就展開笑容,哈哈大笑道:“真是小妹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老太太難看的臉色早已一消而散,此時正帶着淺笑道:“大哥不知道,我好幾年前就回來了。”
她的目光移向林清婉,笑眯眯的問,“這是婉姐兒吧?”
“是啊,”林肅扶着林清婉的手起身,笑眯眯的道:“清婉,這是你姑婆,當年你出生的時候她還帶過你一陣呢。”
老太太目光復雜的看着她道:“都長這麼大了,又漂亮又健康,大哥有福了。”
“哈哈哈哈,”林肅很開懷的笑,問道:“你呢,怡康比清婉還大兩歲呢,他現在結婚了沒有?”
老太太垂下眼眸,以輕快的語氣道:“沒有,那孩子心野得很,說什麼不立業不成家,二十七八了,一點也不着急。”
“現在的孩子都這樣,哪像我們那時候,十七八就開始張羅着結婚生孩子了?”林肅安慰她道:“晚婚也有晚婚的好處,孩子成熟些,考慮事情也更全面。”
老太太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易寒和周洲,在看到他們手中的盒子時忍不住目光一緊,她笑問:“這兩個小夥子是蘇家的,還是咱家的?”
“是我兩個後輩,”林肅沒有提清婉,而是笑道:“戰友的孫子,知道我要來掃墓,擔心我們爬山不安全,就特地送我們上來。”
老太太心中一寒,大哥這是防備着她呢?
真是隻送人上來,怎麼還挖起人家的墳來了?
老太太上前兩步,看向周洲腳前的那個坑,蹙眉問,“這是?”
林肅不在意的隨口道:“時間太久了,岳父岳母的墓也沒修過,正好有兩個後生跟着,所以我看看風水,如果不好了,我好叫人來撿骨另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