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肅坐在屋裡沒動,樓頂的林清婉也沒動,易寒憂心的看着她。
林清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一團金光從她手心裡冒起,這是她身上的功德。
她知道她在異世積累了很多功德,如果沒有這個,即便林江爲她續了命,她前兩日也逃不開暴斃的命運。
她冷冷的哼了一聲,問道:“你們之前查的那些案子抓到了禍首?”
易寒沉着臉道:“本來以爲抓到了,可現在看來並沒有抓到。”
“我這姑婆可不簡單,她查了十多年都摸不着根底,可見這裡面的水有多深。”
“任他有多深,在國家機器面前都不堪一提,不然他們也不會只找那些無權無勢的人家。”
林清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是啊,在這個時代,有什麼組織能夠撼動一個國家呢?
易寒收起鏡子,和林清婉在房頂上找了個地方坐下,輕聲道:“讓林爺爺自己待會兒吧,我們就在這裡坐着聊聊天?”
“好啊。”林清婉偏頭看他,笑道:“你想聊什麼?是人生理想,還是詩詞歌賦,或是星辰大海?”
易寒低聲笑開,醇厚的聲音低低的道:“都想談,就不知道林小姐願不願意了。”
林清婉忍不住抿嘴一笑,輕聲道:“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這麼長,易先生這麼貪心,只怕我們談不來這麼多話題啊。”
“一個晚上的時間是短,可我們將來不是還有許多個晚上嗎?”
易寒不動聲色的回頭撇了一眼樓梯門,見林清婉也要回頭,便伸手給她撩了一下頭髮,輕聲道:“你頭髮散了。”
周洲牙酸的聽着隊長的輕聲細語,拎着一大袋食物悄悄地往後退去。
待退後樓梯間才捂着受傷的心口下樓回房間。
有對象的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酸臭味,他決定回去後要把這袋零食全吃了,不給有酸臭味的人留一丁點。
林老太太也剛扶着牆壁顫顫巍巍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年紀大了,這樣激烈的情緒實在是不適合她,半個多世紀的恩怨都被她翻了出來,從她有記憶開始的小姐生活,再到蘇家寄人籬下的日子,至後面支離破碎,卻又恩怨糾葛的生活,這些回憶讓她的脊背彎了兩分。
她摸索着回了房間,兒媳婦樑蓮連忙上前扶住她,“媽你怎麼了?”
林老太太揮揮手,扶着她在牀邊坐下,道:“沒事,和你舅舅說了些話,心裡有些難受。”
樑蓮咬着脣問,“媽,舅舅知道那事了?”
“嗯,”林老太太輕輕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怎麼這麼快?”樑蓮喃喃,“那,那他會報警抓我們嗎?”
“神神鬼鬼的事,警察怎麼管?而且無憑無據,更拿我們沒辦法了。”
樑蓮長出一口氣,扶住她道:“那媽我們快走吧,這可是蘇家的地盤,我們留着兒不好。”
林老太太推開她的手,不在意的道:“有什麼不好的?都什麼年代了,難道他們還能吃了我們不成?”
樑蓮說不出話來。
林老太太靠在牀邊道:“你舅舅是個正直的人,怡康一直渾渾噩噩,被矇在鼓裡,這事跟他沒關係,冤有頭債有主,他不會爲難你們孃兒倆的。”
“那大侄女呢,我看林清婉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而且今天那兩位大師好像也跟她比較親近。”
“所以你以後要好好給人賠禮道歉,這是我們欠人家的,本就該贖罪的。”
樑蓮垂下眼眸應了一聲。
林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道,“你下去休息吧,以後怡康就靠你照顧了。”
樑蓮心神都在他處,一時沒留意她的話,胡亂的“嗯嗯”了兩聲,起身退下了。
林老太太看着被關上的房門半餉不語,許久才顫顫巍巍的從一個箱子裡摸出一個盒子來。
她撫摸着盒子半餉,最後起身用剪子剪了一縷頭髮,打開盒子放進去,也不知道按在了哪處,盒子銀光一閃,緊密的合在了一起,此時凡人再想打開也難了。
林老太太躺到牀上,盒子就放在身側,她目光渾濁的看着天花板,能夠察覺到生命力正遠離她而去。
原來等死是這種感覺,意外的一點兒也不難受,反而從身到心的一股舒爽。
林老太太嘴角微微翹起,一臉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蘇州人民醫院裡,蘇怡康的病房又是一陣忙碌,主治醫師都快要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歹一陣好一陣,還全都沒有根由。
蘇怡康睜開了眼睛,艱難的爬起來問,“我家裡人呢?”
醫生也想知道,本來還全天候有人守着,但今天人全不見了,打電話不通,通了的沒人接,他們也很想知道病人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林清婉和易寒談了半個晚上的星辰大海,不,是功法修煉。直等到下面林爺爺滅了燈才雙雙下樓回房間。
林清婉躡手躡腳的回去,林爺爺閉着眼睛,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還在想着小妹的事,想出了許多的話要說。
他決定明天一早去找她談談。
林肅胡思亂想着,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因此就起晚了了,直到外面傳來喧譁和哭叫聲,他這才迷糊的睜開眼睛,見清婉臉色不太好的進來,就問:“怎麼了?”
林清婉頓了一下腳步,抿着嘴道:“爺爺,姑婆走了。”
林肅皺眉,嘆息道:“走了就走了吧。”
林清婉嘴角更緊,默了片刻道:“我是說姑婆她,沒了。”
林肅一怔,半餉才抖着手掀開被子,想要起身卻眼睛一花,林清婉連忙上前扶住他,“爺爺?”
林肅抓緊她的手,臉色發青的問:“你說她怎麼了?”
林清婉垂下眼眸道:“姑婆逝世了,今天早上表伯母發現的,醫生和警察都來了。”
林肅就扶着林清婉的手出去。
賓館裡有不少醫生和警察,沒辦法,賓館裡出現死人,這事可大可小,沒人敢小覷。
人死了,樑蓮一開始叫來的醫生當然就沒用了,法醫上前檢查。
她很快就得出結論,“應該是自然死亡。”
她皺着眉道:“老人家年紀大了,所以……”
樑蓮不信,昨天她婆婆還爬了半座山掃墓呢。
林肅也不信,他扶着林清婉的手上前,推開警察往牀上看去,發現她面容安詳,而身側放着一個非常眼熟的盒子。
林肅臉色大變,瞬間明白過來,她這是以死向他謝罪呢。
林肅攥緊了林清婉,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清婉也隱約猜了出來,擔憂的扶着他道:“爺爺?”
“哎你這位老人家跟着湊什麼熱鬧?”被推開的警察忍不住一惱,要不是看林肅年紀大了,他肯定得推回去。
倒是旁邊的老警察似有所覺,上前問道:“老人家認識死者?”
樑蓮已經回答完警察的問話,看到林肅連忙上前,“舅舅,我媽她,她……”
樑蓮捂着臉又嗚嗚嗚的哭起來。
林清婉忍不住眯了眯眼,打量着看向樑蓮。
警察們這才知道這原來是兄妹倆,見林肅也年紀那麼大了,不敢攔他,讓他走到了林老太太身邊。
林肅抖了抖嘴脣,積累了一肚子的話突然就沒了去處,想了一晚上的詰問瞬間沒了生息。
他閉了閉眼,扶着林清婉的手轉身回去,一個字兒都沒說。
樑蓮暗暗鬆了一口氣。
易寒和周洲站在外圍,他們沒暴露身份,當然也不會去湊這個熱鬧。
見林清婉扶着林肅出來,易寒連忙上前幫忙。
周洲覺得他這時候就應該有眼色些,不能搶隊長獻殷勤的機會,於是默默的退下,去查蘇家的事了。
昨天他們才摸到林老太太跟他們正在查的案子有關,今天人就死了,怎麼就這麼巧?
易寒也正怕夜長夢多,和林清婉道:“你身上的功德異狀是解決了,其他各家卻還沒收尾,我得和周洲抓緊時間辦一辦,免得林老太太的死訊傳出,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需要我幫忙嗎?”
易寒看向林肅,道:“你照顧林爺爺吧。”
“不,讓清婉和你們去。林肅啞着聲音道:“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爺爺。”
林肅就拍了拍她的手道:“爺爺什麼風浪沒經過,去吧。”
他從懷裡掏出那個小冊子遞給易寒,沉着臉道:“你姑婆做過很多錯事,但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外人來插手,是殺是剮,有國家法律在呢,再不然也該我們來。”
“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誰,可既然敢動到我們爺孫頭上來,我們必要全力以赴剿滅之,不然落榻之側有猛虎,怎麼睡得着?”
林清婉應下,“那爺爺,您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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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肅輕輕地應了一聲,目送他們離開。
有林清婉在,他們處理起事情來更快了。
一個負責溝通和領路,一個就將墓裡的陣法起了毀掉,還有一個則四處抓因爲陣法反噬而露出形跡的受益者及大師。
等晚上三人一身疲憊的回到賓館時,賓館裡已經安靜下來,現在賓館裡除了他們四個外,其他人都搬走了。
樑蓮也跟着回蘇州去了,林老太太暫時寄放在人民醫院的太平間裡,打算過兩天再處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