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看到那個人和那隻狗以後,蘇舒一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夢裡,看到那人的容貌,猙獰可怕,彷彿厲鬼,獰笑着掐住她的脖子。有時候,又夢到那隻狗,看見它自由的在草地上打滾,興奮的歡叫。決然不同的夢,交相出現,弄得蘇舒疲憊不堪。
白天,她強打精神去各個院子閒逛,除了認識和熟悉一下藍家的人,也是爲了打聽大夫人的消息。幾天下來,也算有所收穫,隱約知道大夫人杜鳳儀幾年前精神出了狀況,已經送去其他地方靜養。
至於大夫人所住的院子,竟然還有一個鬧鬼的傳說。說每到子時,若是接近院子,便能知道鐵鏈磨地的聲音,還傳,大夫人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精神纔會出現問題。是以大夫人搬走後,院子從此就空落下來,雜草叢生,如廢棄一樣,再也無人管理。
活生生的一個人和一隻狗,竟然被誤認爲是鬧鬼,也實在太誇張了點。難道就沒有人懷疑過麼?而且,堂而皇之把一個人拴在那裡,當做畜生一樣的對待,也未免太滅絕人性了一點!
那個人究竟是誰呢?而這樣虐待他的人又會是誰?
秋天的天藍得漂亮而純淨,蘇舒走在花園裡,儘管身邊有花的美麗,有潭水的清澈,有假山的多姿,可她內心裡沉沉的,灰暗無比。藍家究竟是個怎樣的家族?它裡面又藏着多少秘密啊?當有一天撥開迷雲見青天的時候,自己是否會後悔,太執着於看清事實?
“四妹妹。原來你在這裡。”說話地人聲音極其甜美。
蘇舒擡眼一看,那個喊她名字的姑娘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啊,是那個天仙般的三姐姐,真是一笑傾城,蘇舒只覺滿園的花都失去了顏色。唯有她地笑容如陽光。那樣明朗,甚至驅散了蘇舒心裡地陰鬱。
“三姐姐。你找我?”她記得她叫藍雲芊。
“是啊,你忘了。三叔怕你悶,所以叫你和我一起學琴呢。現在琴師已經來了,你快跟我過去。”藍雲芊拉起蘇舒的手,快步跑起來。
紅牆青瓦深處,有悠悠琴聲傳來。藍雲芊忽然頓住,聽了會,對蘇舒說道,“這個老師十分厲害,他地琴技無人可及。我爹花了好多銀子才請到他來教我,而且不是每天都教,一個月才四次。”
蘇舒看了看周圍,問道,“就你和我麼?”藍家不是很多女人的?
藍雲芊掩住嘴。輕笑道。“四妹妹,藍家除了我。像我們這般年紀大小地已經全都出嫁了。我爹也是想我琴棋書畫都能有所造詣,將來可以嫁個好人家,所以纔會請來名師教導我。其他人自然不必學了。”
蘇舒臉一紅,纔想起自己居然十四歲就已經嫁人了。哎,受不了!她轉移話題,問道,“三姐姐,那你琴學得怎樣了?不如一會讓我開開眼界。”
“我豈敢班門弄斧。”藍雲芊眨眨眼睛,“當然得等老師走後,纔可以。”
兩人一路笑着,走進院子。琴聲漸近,只見空地中間石桌上擺放着一口棕褐色的古琴,古琴後方坐在一人,豔紅的寬大袍子繡滿金色的牡丹,陽光照在他身上,亮的讓人睜不開眼。這樣豔麗地服飾,忍不住讓蘇舒想起一個人。
“老師,我今天帶了一個人來,不知老師會否介意?”藍雲芊拉起蘇舒給那琴師行禮。
只聽那琴師用懶洋洋又嬌媚的聲音回道,“不介意,只要不少我銀子就行。”
藍雲芊格格笑道,“老師真會開玩笑,多教一人豈會還要少銀子?三妹妹,你……”她話還沒說完,卻見蘇舒站在琴師面前,兩人大眼瞪小眼,正看得激烈。“你認識老師不成?”她疑惑的問道。
“哈,不認識,不過我想知道這位老師,你的尊姓大名?”該不會又是另外一個新的身份吧?
“老師名叫輕歌,是紅羽樓的主人。”藍雲芊代爲回答,“三妹妹,你難道沒聽說過他的名字麼?三個月前,他打敗了霍天百,取得了第一琴師的名號。”
三個月前?三個月前她剛去葛楊,怪不得不知道這個消息呢。蘇舒看着輕歌這張妖孽般的臉,心想,這傢伙倒是全能,文武全才啊!武功已經很高,誰料到琴技還出神入化,第一琴師,哈,真強!
輕歌雖然從雪崖嘴裡知道蘇舒是藍家地小姐,不過也沒料到這麼快就在藍家相見,他擡手劃過琴絃,彈過一串悅耳地調子,笑道,“宣家少奶奶,幸會,幸會。”
藍雲芊疑惑的看着他們倆,蘇舒說不認識輕歌,輕歌卻叫她宣家少奶奶,顯然是認識她地,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稍後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不如現在就開始吧。”輕歌提議。
藍雲芊讓下人拿來兩具琴,和蘇舒一人一具,輕歌便開始指導起來。過程中,藍雲芊彈了兩首,輕歌坦言說她頗有天賦,只需下苦功夫,將來必定可以青出於藍,令她忍不住沾沾自喜。至於蘇舒,她對音樂向來沒有感覺,所以輕歌直言,她以後都不用與琴打好關係。
雖然有自知之明,可被如此打擊,蘇舒還是有點鬱悶。
“宣家少奶奶,我讓你不彈琴,是爲別人好。”輕歌居然還沒有走,跟在她身後一路賞花。
“我知道,是爲別人的耳朵好嘛。”蘇舒哼了一聲。
“不錯,雪崖說你頗能自知,果真如此。”輕歌笑起來、
“是麼?我能自知的話,那琴我就不彈了。何必班門弄斧,還讓你取笑?”蘇舒回過身,“那不是自知,那是敢於嘗試,好不好?”
輕歌淡淡一笑。並沒有反駁。蘇舒與他並肩走着。只覺這一次見面,他似乎變了不少。少了從前的輕狂,多了幾分穩重和內斂。可是。這感覺並不好,一個人地變化,有時候是令人難過的。因爲有些人知道,讓自己改變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輕歌,你是什麼時候回來明城的?”蘇舒打破這份沉默。上次與他飲酒一場,對他改觀不少。
“一個月前。”輕歌微笑,“跟你回明城的時間差不多。”
蘇舒看着他,她在好奇他下面將要說出地話。他會不會問起樑冰呢?畢竟曾經是戀人,他會不會問她過得好不好?當然,不可否認,這有點狗血。所幸輕歌並沒有做狗血地事情,他對樑冰隻字不提。
“你見過明浩沒有?”輕歌忽然問道。
“雪崖?”蘇舒搖搖頭,“沒有。”她來藍家後。只見過姚清新一次面。她是上門來道謝的。只不過,這道謝看着更像要痛打她一頓似地。姚清新是個不服輸的人。她這輩子都討厭被人威脅,可是蘇舒卻用自己地身份交換,來挽救她的破產。她怎能不怒?還好她是個理智的人,所以惱怒歸惱怒,最後還是笑着走了。只是留下一句話,令蘇舒現在想來,也覺得心寒。
她說,“蘇舒,你救了我一次,我打算救你十次作爲補償。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不救你十次,我捨不得死的!”
這恐怖的姚清新,難道她蘇舒遇不到十次危機,姚清新便要製造危機給她,然後她再出手相救麼?不過不管怎樣,反正她是不後悔地,姚清新怎麼想是她的事,這驕傲的女人,讓她憋屈一次,也痛快!
“明浩現在也在藍家做事,我以爲你見過他,所以問問。”輕歌看似隨意的說道。
蘇舒奇道,“雪崖在藍家做事?”他以前是姚清新的人,不過既然背叛她了,自然也不會繼續留在她身邊。可是他怎麼會來藍家?難道他一直是藍堯成派去姚清新身邊的眼線不成?這也不對啊,若是這樣,藍堯成應該早就知道她是藍蘇舒了,怎會等到八月份纔來找她?
輕歌看她低頭思索,便說道,“我也該走了,你若有事,可以來紅羽樓找我。”
蘇舒擡起頭,只看見一片豔紅的衣角一晃,他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花叢地盡頭。
“他是誰?”很嚴厲地聲音,當然是在懷疑蘇舒又有什麼事情瞞着他的蘇韓青。
蘇舒白他一眼,“我哪知道。”輕歌地事情蘇韓青一點都不知曉,要被他知道輕歌是青樓的主人,又是水匪的話,不知道會被他磨嘰成什麼樣,所以絕對保密。看蘇韓青還在往前方張望,蘇舒忙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
他這個爹爹跟她一樣,在見識過那個人和那隻狗之後,就變得神出鬼沒的,已經有幾天沒看見他了。
“那個人不見了。”蘇韓青有點懊悔的表情,“我剛從那院子裡出來。”
“什麼?不見了?”蘇舒張了張嘴,那不是斷了線索?“那……那隻狗呢?”
“死了。”那隻狗躺在門口,它脖子上的鐵項圈也被取走了。看來有人察覺到危險,把那人轉移了地方。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半晌蘇舒問道,“那個人我覺得在這個院子不止十天半個月了,也許半年一年呢。爲什麼我們來了,他就被帶走了?爹,你猜是怎麼回事?”
蘇韓青搖搖頭,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可是,一會會又恢復了正常。他拍拍蘇舒的肩膀,“算了,既然線索斷了,我們也不宜再追查下去。蘇舒,你不是長久的住在藍家,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如何?”
蘇舒點點頭,“好。”她知道蘇韓青是爲她好,可是這樣的事情,只能更加引起她的好奇之心。說放棄是假的,只是,她必須更謹慎更小心,一點點抽絲剝繭,來清楚的看到這個藍家的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