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們都要走,男孩子們更要走的。
幾家人商議之後,留一部分下人看車,一部分坐轎子,另留下足夠多的丫鬟小廝,跟着這些哥兒姐兒們爬山。也預備着他們爬不動時,能有人背。
寧芳不擔心別人,只有些擔心寧紹棠。卻又不是體力問題,只擔心一事,“你一會兒可隨和着些,多交幾個朋友是正經。”
自從上回打過一架之後,二人頗有了些交情。
聽說寧芳愛寫字,寧紹棠特意尋了本好字帖給她,寧芳也送了他幾件小針線。一來二往的漸漸熟識,如今在諸姐妹之中,他倒是跟寧芳最爲要好。
這是寧紹棠第一次出來交際,寧芳挺怕他又耍性子,在外頭落一個“脾氣古怪”的名聲,那往後在金陵可就不好混了,所以特意囑咐一句。
誰知寧紹棠卻翻了個白眼,“少管我,你還是擔心自己走不走得動吧!”
可嘴上冷哼着,寧紹棠卻把她的帷帽又拉得更加嚴實,“雖說還小,可女孩子讓人看到總是不雅,自己注意點!”
被這樣冷着臉教訓,寧芳頗覺自己好似多了個爹。
不對,她爹都不會這麼教訓她!
回一個白眼,不過看寧紹棠雖然不愛笑,卻也能跟那些新認識的公子哥們說得上話,寧芳放心的和小姐妹們一起開始爬山了。
只是她這顆心,放得還是太早了點。山爬到一半,出狀況了。
惹事的不是寧芳擔心的寧紹棠,而是她家那位嬌生慣養的大表姐,南湘兒。
男孩子們到底腳程快,又存了比較之心,早一窩蜂跑遠了,女孩子們才慢悠悠的到了半山亭。
爬山自然是累的,等到了這兒,看到一個能遮蔭的涼亭,大家都想坐進去休息。可因爲今兒三月三,出來遊玩的女眷特別多,亭子裡已經坐了不少人。
寧芳看到其中還有不少老人,便跟幾個小姐妹商量着再走一段,去前面尋個蔭涼處休息。大家都沒有異議,可南大小姐不幹了。
眼看亭子裡坐的不過是些平民,便讓下人過去驅趕。寧芳想勸,她還振振有辭起來。
“這些愚民看到我們本就該早早避讓,我讓人叫他們走,是教他們分清上下尊卑,否則若犯到貴人手裡,早一頓好打了!”
要說南湘兒這話也不算錯,可後世就是個小平民的寧芳卻怎麼也無法做到她那麼理直氣壯,眼看南湘兒已經發了話,只好囑咐下人們過去好言相勸。
不一時,大部分百姓都走了。可有個三十多歲的精壯男子卻扶着個一臉病容的老太太,不肯相讓。
“……我娘正因身子不好,才特意今兒帶她來棲霞寺拜菩薩。好容易走到這兒坐下喘口氣,你們就要趕人。可讓我帶我老孃上哪兒去?不如各位貴人小姐們行個方便,容我老孃坐一時吧。”
婆子爲難,過來回稟,寧芳看那老太太確實臉色不好,一副病秧秧的樣子,原說就算了,可南湘兒更加不依了。
“既是有病,還不快些趕開?若過了病氣,誰擔得起責?”
婆子聽了,只好過去把人趕走了。
南湘兒這才得意洋洋的進了亭子,還當着衆人的面,教訓起寧芳來,“要不是我,你們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真是沒用極了。二妹妹你就算要好心,可別學那東郭先生,枉自救了中山狼!”
這扯得上關係嗎?
出門在外,難道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不是在外頭,寧芳定要跟她辯辯這個道理。可如今既在外頭,她顧及着家裡的顏面,便不吭聲了。
倒是羅貞兒替她解圍道,“好容易一天不用上學,南大姐姐倒又當起先生來。還不快把咱家的點心茶水奉上,請南先生享用。”
如此一來,各家都拿出各自帶的點心交流品嚐,南湘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然後王五娘也過來勸寧芳道,“天下的姐姐都一樣,我幾個姐姐嫁出去之前,也是成天教訓我,煩都快煩死了。不過大着幾歲,便總拿我們當小孩兒。”
寧芳才笑着說她並沒有見氣,忽地寧茵插嘴道,“我二姐也成天管着我,不許我吃這個,不許我吃那個,還管着五妹和二弟呢。”
衆人哈哈笑了,指着寧芳道,“原來你竟也是個小管家婆!”
姐妹們正說笑着,忽地寧芳瞥見寧萱羨慕的坐在一旁,想搭話,又不敢開口的模樣,便拉着齊瑞萱道,“你們快別取笑我了,我再怎樣,頭上還頂着個大姐呢,要做管家婆也是打她開始的。齊家姐姐,我這大姐似乎倒跟你同歲,連名字也一樣,不過你們月份誰大呢?”
一幫小姐妹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對寧萱問長問短起來。
寧萱感激的看寧芳一眼,微紅着臉,開始進入大家的話題圈。
她是丫頭生的庶出姑娘,本就不怎麼得梅氏看待,兼之又沒什麼特別出挑的才藝,就更加不引人注目了。不過性格溫柔敦厚,也挺容易讓人有好感,只需要寧芳給她製造一個機會,她也能跟人相處愉快了。
冷眼旁觀着這邊的熱鬧,南湘兒心裡挺鄙夷的。
寧芳這些手段在她看來,全是不入流,而且沒有意義的濫好心。
寧萱一個庶女,註定沒什麼前途,對她好有什麼用?純屬浪費時間!
當然,在南大小姐看來,寧芳這幫手帕交也全是沒什麼用的。
齊雅萱家境敗落了,王五娘她爹才七品官,幾個姐姐也嫁得門第不高。至於唯一家世不錯,值得結交的羅貞兒,偏偏早已經指腹爲婚。那未婚夫聽說是她爹早年的同窗好友,一個落第舉子的兒子,一看便前途有限得很了。
南湘兒在心裡把這些小姐們的身家家世一扒拉,便生不起半點結交之心了。大舅舅寧懷瑜曾經說過,與其花時間去結交十個沒用的人,不如花時間結交一個有用的人。
南湘兒深以爲然,要不是爲了出門逛逛,她纔不願意跟這些毛丫頭呆在一起。
要說她如今真正想結交的,倒是有一個,可那人偏偏又離得太遠,夠都夠不着。想及此,南湘兒未免又暗怨起寧芳來。
她是知道,過年寧芳曾經給程嶽寫了信,還送了年禮的,可惜全是些不值錢的茄子幹豇豆條什麼的,本來南湘兒想把南家年禮裡的鮑魚海蔘送去,偏偏寧四娘堅決不許。
反把這些好東西送到公中,做了寧家過年的年菜。雖然也得了幾個好,可南湘兒卻仍是覺得太虧。
要是大舅舅在,纔不會這麼浪費,一定得用在有用的地方纔行。
不過如今寧家唯一可以跟英王府聯繫的,除了大人,就是寧芳了。
南湘兒覺得,爲了搭上那位品貌出衆又家世不俗的三舅公,還是值得跟寧芳這種沒見識的小毛丫頭,虛與委蛇一下的。
她在這裡盤算着心事,卻不知之前被她逐走的那個男人,正在更高的一處山坳裡,揹着老母,含恨望向她。
年三十了哦,提前拜個年,祝大家幸福安康,閤家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