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帝妃秘辛
雲羅立在偏殿裡,頻住呼吸聽着二人的對話。
她所有的一切昌隆帝都瞭若指掌。
昌隆帝道:“可還怪朕不封你爲後?”
鄭貴妃搖頭。
一代帝王,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前也只是一個尋常男子,“瑩兒,朕是不想將你推得太高,朕雖封了慈淑爲後,可你纔是朕此生最愛的女子。”
難怪鄭貴妃在後宮敢和昌隆帝使性子、發脾氣,鄭貴妃是昌隆帝心上的女子,寵她、容她、嬌縱她。
“朕知你看重鄭家,將你族侄女許予豫王府五公子爲妻,你不必再有後顧之憂。”
鄭貴妃往他懷裡又紮了扎,滿是幸福地道:“妾都聽皇上的,只是妾聽說,雲羅發了話,她的夫婿需得‘白首一雙人’。”
“羨慕了?”
鄭貴妃肯定地點頭,“雲羅這孩子討人喜歡。”
“喜歡她背裡和神寧大公主府作對?”
鄭貴妃又點頭,“當年若不是神寧從中作梗,你怎會無奈之下娶慈淑,我們又怎會平白多了許多磨難,而你也不會一怒之下請命去遼地征戰,更不會受此隱傷……”
世上皆知鄭貴妃和神寧是對頭,卻不想這內裡的真相是另一回事,鄭貴妃恨神寧、厭神寧,不是因爲神寧阻她爲後,而是因爲神寧給昌隆帝帶來了痛苦,昌隆帝娶不得心儀女子,遠走沙場,受了一生都無法治癒的隱傷,也讓昌隆帝沒有自己的一男半女。
這纔是鄭貴妃恨神寧的真實原因。
鄭貴妃面含痛色,“如若……”深情幻想着:“倘若我們有兒子,一定像豫王世子那樣威武挺拔、友愛兄弟,我們的女兒也會如雲羅這般乖巧懂事。”鄭貴妃擁着昌隆帝,“三郎,如果有來世,鄭瑩還願嫁你爲婦,那時我們要生一堆的孩子,就生三男兩女,你教他們騎馬射箭,我教他們讀書識字……”
雲羅小心翼翼,低若無聲地退出偏殿,想到昌隆帝與鄭貴妃之間的愛情,當鄭貴妃借慕容禕之口要她寫戲本事,她還以爲鄭貴妃是一個世俗的、貪慕名利的女人,現下方曉鄭貴妃要的不是留名青史,而是看重她與昌隆帝之間的愛情。
大總管見雲羅紅着眼眶,顯然是哭過了,低聲問:“公主殿下可問過皇上?”
雲羅搖頭,聲低若蚊鳴,“別讓皇上和貴妃知道我去過偏殿。”
大總管應答一聲“是”。
昌隆帝竟病得這樣重,一日吃了三粒金丹,難怪過去的日子每日早朝只得半個時辰,可今日卻坐了整整大半日,還誤了中午進膳的時辰。
昌隆帝讓她來決定誰爲儲君,早前以爲荒謬,原來一切都在昌隆帝的掌控之中,昌隆帝不是衝動下了這樣的聖旨,而是經過再三的思量、權衡方纔做出的決定。
雲羅長長地輕嘆,世間安有兩全法,不負江山不負卿。鄭貴妃與昌隆帝相愛如何,算是很圓滿的,卻獨獨沒有他們自己的兒女,可見人生原沒有十全十美的。
小譚子領着幾個宮人正四處尋人,見雲羅坐在御花園裡,立時嚇了一跳,道:“我的公主殿下,可讓奴才好找,去了太極殿,大總管說沒瞧見你,你竟在這兒坐着呢?”
水仙亦在一邊,笑盈盈地道:“公主,德妃娘娘領着後宮婕妤、才人們已到歸鴻齋,聽說公主近來身子不適,特來探望。”
她一直都有心疾,早前沒來探病,偏是今兒昌隆帝下了旨,可見她們是另有用心。
雲羅道:“豫王世子、廣平王可離開了?”
小譚子含着笑,答道:“都走了。廣平王留下話,說改日再來探望。豫王世子說,若有事派個人與他說一聲。”
小譚子快奔幾步,用手輕輕彈着雲羅衣裙上並不存在的塵埃,道:“公主,乾淨了。”
水仙挑着眉頭,看着這一幫子*人,轉眼間個個都變了模樣,就跟雲羅不是人,根本就是他們的神一般膜拜、追捧。
雲羅道:“迴歸鴻齋。”
水仙應聲,緊跟在雲羅身後,後面是一長串的宮女、太監,個個隨着雲羅的腳步,她快,他們亦跟着快;她慢,他們亦隨之慢了下來。
五月十六,大理寺要公審凌德愷的案子,雲羅倏爾停下腳步,嚇得後面的小譚子連叫“停!”有收不住腳小的宮娥,險些就撞到前面身上了,更有的一個踉蹌又怕撞人,只側摔在地上,甚是狼狽。
雲羅問:“吉祥候與鄭三小姐的婚事訂在哪日?”
小譚子想了片刻,當即答道:“正是後日。”
雲羅道:“回頭給鄭三小姐添份妝,備雙份,一定要得體,置備妥當了與我說一聲。”
小譚子搶先答了聲“是”,這種事自有易嬤嬤和水仙、海棠來準備,彷彿是他領命一般。
歸鴻齋。
除了鄭貴妃以外,德妃攜着後宮大小嬪妃也到了,數來數去,也就那幾人,人人都備了合宜的禮物。
德妃含着笑,一臉心疼的道:“你有心疾,冰狐已入宮,只怕這兩日就要服藥,你得好生將養着。”以一個長輩的語調說話,帶着些責備。
雲羅應答:“勞德母妃掛念。”
來了客人,歸鴻齋內是從未有過的熱鬧喧譁,易嬤嬤領着大家小心奉茶,雲羅陪德妃等嬪妃有說有笑,不多會兒就坐到了日暮黃昏時分,衆人這才陸續散去。
用過晚膳,易嬤嬤稟道:“已照公主吩咐,備好了雙份的添妝禮,公主可要過目。”
雲羅一擡手,海棠遞過兩張單子來,有早前貴妃、德妃賞她的宮緞、貢綢,又有昌隆帝陸續賞賜的,或是自己平日得來的。
雲羅掃看一眼,道:“甚好,明兒一早易嬤嬤親跑一趟,把一份給鄭三小姐送去,就說是我給的添妝禮,祝她與吉祥候百年好合,吉祥如意。”
易嬤嬤心裡訥然,備了兩份,另一份是給誰的,而云羅送給鄭三小姐這份,顯然更貴重些。
雲羅微微一笑,“令人給我備香湯。”
水仙領命吩咐。
海棠輕聲道:“太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從今晚開始公主要靜心將養,後日便要服靈藥。”
若在現代,心疾也是難治的病症,雲羅原沒有抱多大希望,想着難得那麼多人一番心思,且試試吧。
沐浴後,雲羅憶起從謝家帶回來的大箱子,這是楊氏爲她準備的,打開箱子,裡面除了女子的小衣、手帕還有繡鞋,又有兩罈子蜀郡的泡菜。她憶起無論前世今生的母親,都做得一手好泡菜,酸酸辣辣、香香脆脆,想到那味道就會流口水。
正要啓開罈子吃幾口,只見虎妞的黑影一閃,“太醫叮囑過,公主這幾日的吃食都是照着菜譜來,公主不可貪嘴。”
誰貪嘴了?她就是想嚐嚐而已。
虎妞平日不說話,她常常把人給忽略了,可她還沒嘗呢,突地就出來了,要不是之前看到她的黑影,還不得被她給嚇死。
虎妞道:“公主該歇下了。”目光停落在箱子裡那精緻漂亮的肚兜上,再也移不開眼。
雲羅驚道:“虎妞,你不會告訴我,你從沒穿過肚兜、抹胸吧?”
“是。”虎妞回答得極爲幹練,“這麼小的衣服也穿不出去。”
雲羅拾了一條起來,可想着是楊氏母女給她做的,轉身走到衣櫥前,憶起上回海棠和水仙還替她新做了幾條,拾了條紫色與翠綠色的,“這兩條給你,你穿上吧!”
虎妞面無表情,“屬下不穿這些。”
水仙捧着湯藥上來,一見這畫面,笑道:“虎妞,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了?是女人就得穿繡花肚兜、好看的抹胸小衣。”
“我是女侍衛,穿這些做甚?”
這種東西,都是女子穿上取悅男人的,她打小會的就是武功,除此之外就是如何聽主子命令行事,至於旁的,虎妞不想會,也不願去想。
水仙擱下湯藥碗,輕聲道:“門主,且等會再吃。今兒歸鴻齋裡少有的熱鬧,連屬下幾個走到哪兒都能看到笑臉,以前愛理不理的,如今一個個都換了張臉,但凡是我們歸鴻齋的人都賠着笑臉。”
誰願意得罪未來的皇后娘娘?巴結上雲羅,這可是贏得了長期飯票。
雲羅在太極殿偏殿裡聽到昌隆帝與鄭貴妃的對話,心頭不由得敬重二人,敬重他們真摯的情感,也明白昌隆帝這麼做的苦心和用意,不是他不能定下誰是儲君,而是昌隆帝不忍看到一場殺戳。昌隆帝在文武百官的眼裡,從來都是一代仁君,即便對最大的勁敵遼王,也關照有加,雖然令暗衛盯着遼王,到底讓遼王一家平安地過了二十多年。
換作旁人登基,只怕遼王早就命喪黃泉。
虎妞見水仙怪異地看她,一把將肚兜揉挫進懷裡,頭也不回地回自己的屋子。早前,雲羅不許虎妞進她的閨室,時間長了倒也恩准她進來。
雲羅捧起湯藥碗,“怎的有股子怪味?”
水仙低頭在藥碗上聞了一圈,“有嗎?我怎沒聞到,不就是股藥味。”水仙指着湯藥碗,“可不許耍賴不吃。”
雲羅翻了個白眼,捧着碗和過往一般,一飲而下,末了,低頭尋覓蜜餞,怪異地看着水仙,以往喝了藥都備有一碟蜜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