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 番外慕容禕下

356番外 慕容禕 下

慕容禎起身,幾步走到他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聽說你一直想從苦寒之地救回你被貶的父親?”

這事,他是如何知道的?慕容禕立馬想到了鎮惡,這孩子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一定是他說的,否則慕容禎怎會知道。

慕容禎又道:“慕容禕,今兒與朕奕棋,朕給你一個時辰,只要你勝了朕,朕便將你父親放回廣平候府,讓他與你團聚?如何?”

要用棋藝來救人?慕容禕仰頭,不可思議地看着慕容禎,“怎麼?不敢比麼?”

九年了,慕容禎登基九年,皇位坐牢,他的幾個弟弟們都可以獨擋一面,哪個弟弟不是支持他的,老豫王、攝政王慕容運這個父親做得很成功,他成功地將幾個兒子的心擰成了一股繩,無論是過往還是現在,幾個兒子皆是以慕容禎馬首是瞻。

“臣恭敬不如從命。”

小鄧子令宮娥取了棋盤,相對而坐,只片刻,慕容禕就慘敗,他呆呆地盯着棋盤,難道是這幾年他疏於練習,竟慘敗如此。

還有機會。

又一局開始,半炷香後,慕容禕又輸了。

慕容禎搖了搖頭,“你的棋藝,怎這麼差,朕記得當年你的棋藝沒這麼糟糕?”下了三局,慕容禎便沒了興致。

慕容禕固執地抱拳:“皇上,請!”他收拾了棋局,做好了再下一局的機會。

慕容禎看了看一邊的箭漏,還沒到一個時辰,又耐着性子下了一局,這一局,慕容禕似更用心了,每走一子都頗是凝重。

慕容禎當年沒治慕容禕的罪。如今也不在乎放了昔日的蜀王慕容過,在苦寒之地長達九年,慕容過也不過是垂之老矣的老者。再多的意氣風發也沒了。

這一局,慕容禕還是輸了。

他還是不服。要再下一局。

這一局,慕容禕竟已一子險勝,一看自己贏了,當即抱拳跪拜:“臣慕容禕謝吾皇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是怕慕容禎返悔,是他自己說若慕容禕勝了棋,就放慕容過回廣平王父子團聚的。

慕容禎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來人,着翰林院擬旨,令罪臣慕容過回返廣平縣與廣平候相聚養老。”

小鄧子領命,讓小太監去翰林院傳旨。

慕容禕心情大好,他總算贏了慕容禎,抱拳道:“啓稟皇上,我兒慕容灃去了何處?”

小鄧子輕聲道:“廣平候不必擔心,皇后瞧慕容灃甚是可愛,帶他去御花園了。”

“臣告退!”慕容禕出了養心殿,往御花園移去。遠遠地就看到有幾人坐在涼亭裡,鎮惡小小的身影異常醒目,卻是涼亭裡太子正與三皇子在下棋。雲羅與鎮惡坐在一邊瞧看。

慕容澈下了一陣,蹙眉凝思,雲羅搖着一把錦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並不支聲,倒是太子慕容浩有些不耐煩了,“與三弟下棋最沒勁,百下百輸。”

慕容澈一聽這話,有些不樂了。稚聲叫嚷道:“你和皇娘下,還不是百下百輸。你且贏娘一回試試,哼!等再過幾年。我一定下得贏你。”

太子見他生氣,抿嘴笑了,道:“母后,還是你來下吧,澈兒這棋藝着實得再練幾年。”

慕容禕進了涼亭,抱拳行禮,太子看了一眼,所有心思都在棋上。

雲羅道:“廣平候來得正好,不如替三皇子把這剩下半局棋子下了如何?”

又是下棋?

慕容禕看了一眼,對這殘局倒生了幾分興趣,抱拳應下,會在慕容澈的位置上,慕容澈年紀雖小,立在一邊瞧得很認真。

有宮人過來,附在雲羅耳邊小心地說了幾句,雲羅先是意外,然又是微微一笑。

慕容澈嘟着小嘴,因他離得最近,此刻大聲道:“皇爹會輸棋?我纔不信呢?該不是他故意輸的吧?每回爲了哄皇娘高興,他就故意輸棋。”

人前,慕容澈稱父皇、母后,私下裡都喚皇爹、皇娘。

慕容禕心下迷糊,聽三皇子的意思,並不是慕容禎輸棋,根本就是故意下輸的。

他輸了!他居然輸給了太子殿下。

慕容澈道:“皇娘,你恢復剛纔的棋局,你再與大哥下,你一定有法子下贏的。”

雲羅道了聲“你呀!”

“我只是棋藝不精,並不是下不過大哥。”慕容澈眸光熠熠。

雲羅輕嘆了一聲,一手捧着錦扇,一手拾棋子,片刻之間,就將棋局恢復成慕容浩兄弟早前的殘局。

慕容禕意外地看着棋盤,連他都記不得早前的模樣了,可雲羅竟記得如此清楚,有宮娥移了繡杌,雲羅坐下,神色凝重。

不多會兒,慕容浩再一次看着棋盤發呆,明明是他要勝的棋局,可現下竟是慘敗如此,一樣吃驚的還有一邊靜立的慕容禕父子,慕容禕早前輸了六子呢,可雲羅卻讓太子輸了五子。

慕容澈嘟囔道:“在養心殿裡,皇爹肯定是故意輸棋的,這麼多年,除了他故意輸給皇孃的幾回,皇娘就只贏了一次,皇爹一輸棋,皇娘就罰他一個月不許上牀,哈哈,嚇得他再不敢輸了……”

當着朝臣、外人,慕容澈幾兄弟喚父母爲“父皇”、“母后”,在只有他們皇家自己人時,他們則親切地稱“皇爹、皇娘”,倒也別緻而親近。

慕容浩憤憤地瞪了一眼,這是自家的事,倒被慕容澈當成趣事地說與外人。

慕容澈似回過神來,立馬道:“所以說,皇爹就是故意輸棋的,廣平候連大哥都下不過,自然下不過皇娘,離皇爹的棋藝這還差了一大截呢。”

慕容禕臉色難看,這幾年他的棋藝竟後退如此了,竟連慕容浩都下不過?

雲羅道:“澈兒,你是主人。帶慕容灃四下轉轉,你們年紀相仿,想來是合得來的。”

慕容澈應了。拉着鎮惡去玩。

雲羅依是含着淺笑,“皇上。早就生了放慕容過回廣平縣養老的心思,他不過想尋個藉口,永樂元年那場變故,有多少人皇族被貶庶人,他不能個個都赦了。”

慕容禎要賞慕容禕一個恩典,卻不想讓慕容禕知道,可雲羅偏就捅破了這層紙。

慕容禕很是意外,抱拳道:“皇上的棋藝……”

“當年在綠蘿別苑裡。還是豫王世子的皇上,是故意輸棋給你的,當時我曾問過,爲甚他不贏你,他說你太過在意輸贏,不想讓你難受。”雲羅走在前頭,後面跟着慕容浩與慕容禕,不緊不慢地像在閒話家常。

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在十年前。慕容禕的棋藝遠不及慕容禎。

慕容禕一臉愧色,遠不及慕容禎,可他還想爭奪。這才敗了,但這一次讓他瞧清了自己,他不如慕容禎,論真心癡情,他不如慕容禎,論棋藝爲人,他也不如慕容禎。

雲羅道:“慕容灃與三皇子年紀相當,本宮欲留他在京城,與三皇子、四皇子一道在太學讀書習武。廣平候意下如何?”

雲羅的幾個兒子,性格各異。太子更得慕容禎與皇后親自教導。太子敬重皇后,宛如親生母親一般。聽人說在立儲之前,許多大臣都說要立慕容澈,是雲羅堅持支持立慕容浩爲儲。

慕容禕跪拜於地,“臣謝皇后娘娘厚恩!”他低垂着頭,“臣有個不情之請。”

“廣平候但講無妨。”

“臣想與皇后對奕。”

慕容浩大喝一聲“大膽!”

雲羅擡手,止住太子道:“無妨,不過就是對奕一局。”她道了聲,“廣平候請!”

再回到涼亭,慕容浩立在一側觀棋,看了一陣,兩人棋藝懸殊如何一眼明瞭,雲羅棋藝高,很慕容禎更厲害。

半炷香後,慕容禕慘敗,久久坐在棋盤前回不過神來,所有的前程過往,此刻浮光掠影般地涌過腦海,點點滴滴,難以磨滅,“無名氏……是皇上麼?”

無名氏寫過兩本書,一本《春暉聖母傳》,再一本就是《孤女傳》。

慕容浩片刻後才憶起這兩本書來。

涼亭外侍立着一干宮人,涼亭內唯有云羅、太子與慕容禕。

慕容禕切切地看着雲羅,等候着她的回答,又重複了一遍,“無名氏是他?”

雲羅卻勾脣道:“皇上的棋藝在我之上,書法、文才也在我之上,我輸得心服口服。”

他沒有說是,卻也沒有否認,而是默認了慕容禕的猜測。

雲羅道:“廣平候,告退吧!”

慕容禕跪地,垂首道:“這亦是你十年前選擇他的緣故麼?”他輸卻了皇權,也輸卻了她。

“他待我一片真心,而你卻是假意。”

“我……”他心頭遲疑,其實他也是真心喜歡過雲羅的。

“告退吧!”她高高在上,對於曾經已早早釋懷,而他近十年卻耿耿於心,慕容禕抱拳退去。

慕容浩很是好奇地追問:“母后,無名氏真是父皇?”

聲音很低,雲羅點頭。

原來,慕容禎竟爲雲羅做了那麼多,旁人不曉的事,他全都知道,他心疼雲羅無助的幼年,又欣賞雲羅的積極向上,因爲了解而動心、而動情。

翌日,永樂帝下旨,封廣平候嫡妻爲廣平候夫人,封其嫡長子慕容灃爲廣平候世子,令慕容灃入太學與三皇子慕容澈一同唸書。

彼時,慕容禎再下一旨,令各藩王等皇族挑選出自己最得意的兒子送往公子所與皇子們一道讀書,可爲世子,可爲庶子,不拘其身世,由各藩王自己舉薦。

立時,衆人就想到了先帝當年也下了這樣聖旨,那是送兒子入京爲質子。

除了慕容禎的幾個弟弟挑了最心愛的兒子送入宮中公子所學文習武,其他藩王只挑了不是最喜歡也不是最討厭的兒子應付了事,但慕容灃因是皇后開口留在公子所的,倒是早早入宮住進了公子所。

直至三年後,待藩王們再度入京恭賀,才發現他們都犯了一個大錯,那便是一早被他們忽視的兒子,一個個文才武功頗是不俗,明白慕容禎是真心要替各藩培養人才,可他們以爲是留京爲質子的,居然懷揣應付了事的心思,因爲一個疏忽,在若干年後,各藩王府裡也開始了一場明爭暗鬥的血腥廝殺,打小在公子所長大的皇族後人們,因爲自小最好的培養,早已看不慣其他兄弟只曉享樂,不思進取,不求建功立業的模樣。

且說慕容禕在京滯留兩月後,帶着鬱楓回到了廣平縣,待他一進府門,便見劉氏扶着一個眉眼熟絡的老朽立在一則,驚呼一聲“父親”。

慕容過含着笑:“回來了?回來就好!”

李筠竹領着幾個兒女,輕聲道:“聽鎮惡說,他留在皇宮公子所讀書?”

慕容禕道:“是!我考究過一次,鎮惡的功課越發長進了。可惜每家只能有一個兒子去哪兒,否則……我還讓小三也去。”

這一年,慕容禕與父母妻兒過了一個團圓年,他心情大好,夜裡,他擁着李筠竹,第一次輕吻着上她的額頭,語重心腸地道:“筠竹,以後別再替我納姨娘了,往後我就只要你一個。”

李筠竹以爲自己聽錯了,吃驚地看着他。

慕容禕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你不信我麼?我說的是真的,就你一個。”

李筠竹只當他說了胡話,可後來的日子,慕容禕真不去三位姨娘屋裡,任年輕貌美的二姨娘、三姨娘使了什麼法子,他依舊不去,有一回三姨娘勾引不成,他一怒之下,竟把三姨娘送到了廣平縣的鏡花庵出家爲尼,二姨娘與大姨娘見他當了真,再不敢打旁的主意。

又兩年後,二姨娘也做了居士,整日吃齋唸佛,倒是大姨娘因有一雙兒女,倒還能幫襯李筠竹一把。

劉氏以爲是幾個姨娘哪裡招惹了慕容禕,便打着要給他納美妾的念頭,不想慕容禕還是拒了,道:“往後,我就和筠竹安心過日子,哺養兒女,做做學問,唉,這麼多年,我把自己的學問都給耽誤了,其實做個像徽王父子那樣的人也不錯。”

後來,整個廣平縣都知道廣平候轉了性子,癡情夫人李筠竹,不再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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