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長篇 098 牢獄之災
各家豪門都有這等事,說與某富商合夥經商,實則只是佔個名頭,行個方便,不出一分錢,年底就能得幾成收益賺頭,而商家管這叫孝敬,但各家又叫賺頭。
繡桃道:“因小姐說是試試手,還沒來得及稟給伯爵爺與大太太,只想多收了賺頭孝敬給他們,討個歡喜。不曾想,李爺去江寧開鋪子,竟被寧國公府逼着給孝敬,他本就做的是小本生意,哪有多餘的錢孝敬,開業那天,寧國公府的下人去砸鋪子,一時沒控制住動手起了爭執,而今這人就關在江寧府衙大牢裡。”
雲羅一臉憂色地道:“他還與我說,今年能多分些賺頭來。竟惹出這等麻煩來,還是不管好了……”雲羅可憐楚楚地道:“我就是個小孩子,我又不認識人,可如何是好?大不了,把花掉的三百兩銀子還他。可我已經讓你買成土儀送京城了,哪裡還剩多少……”
老管家一見這情形,生怕有個閃失,抱拳道:“小姐不必擔心,老奴跑一趟江寧,想法兒把李爺給撈出來。”
寧國公府開罪了王丞相,再一併將蕭衆望也得罪了,當真是沒人依傍。老管家咬咬牙,當即決定去趟江寧府,臨走前,又安頓好了府中諸事。
雲羅則開始裝病。
朱婉於這年的五月八日抵達錢塘,嫁入錢塘知州紀家,只瞧見了巧嬸子、平莊頭家的來,竟沒瞧到雲羅。
朱三老爺問了幾句,巧嬸子一一答了。
朱三老爺驚道:“寧國公府竟把蕭府的人給抓下大牢?”似乎不敢相信。
蔡世荃一聽到寧國公府幾字,心頭微微一顫,“雲小姐如何了?”
巧嬸子道:“到底是個孩子,聽說與蕭府合夥做生意的李爺下了大牢,這一着急又病倒了。老管家趕去江寧。”她不由得輕嘆了一聲。
蔡世荃眨巴着眼睛,眸子忽閃忽閃的:“她如今病了,我們亦得去瞧瞧纔好。”
雲羅一早寫了家書迴轉京城,信裡提了李萬財的事。只說是早前投在蕭府名下的商人,對外說是合夥做生意的,原是想等多掙了賺頭才告訴父母,不想竟出了這事,信裡多有認錯、愧疚之心。
此時的蕭府老管家蕭實已抵達江寧知州府衙,早早遞了帖子,江寧知州原本是寧國公府的人,一聽說嘉勇伯府的人,立時遣了師爺來迎。
林知州一驚,望着一邊的秦世孫。“嘉勇伯蕭家的老管家怎到江寧了?”
秦世孫道:“我到後面去。你試試他的口風。”
蕭實揚了揚頭。擺出伯府大管事的款兒,大踏步進了府衙。
林知州端坐花廳,衙差奉了茶點,二人見拜了禮。各自坐下。
蕭實直切主題:“聽說,林知州大人抓了我們蕭府的人,今兒來江寧就是來討人的。”
林知州想了一下近來抓的人,除了三個外地的商人,便有兩個告發府衙的案子,他下令抓了被告者,“不知蕭老管家指的是……”
“順風人力車鋪、全家福雜貨鋪的東家李萬財!”
心,莫名地咯噔一下。大水衝了龍王廟,寧國公府去歲開罪了王丞相。原想巴結嘉勇伯,臨安蔡家大房的人又不肯搭手,這一回莫不是又要得罪蕭衆望,皇帝跟前的文武寵臣都得罪了,只怕這寧國公府就到頭了。
“李萬財……是蕭府的人?”
老管家冷眼道:“林大人不相信麼?他原是我們蕭府的人。我家與他一起做生意,我們蕭府可是出了本錢入份子的。”
林知州看往屏風後,裡面的人捂着嘴。
老管家道:“還請林大人與我們蕭府行個方便。”
林知州還是看着屏風。
秦世孫一臉沉思,上回便想依上蕭府,沒想卻出了意外,蕭衆望的病秧子女兒沒靠上,反而惹來了一場禍事。
老管家咄咄逼人,今日的蕭府可不比過往,他雖是管家,是打理錢塘蕭府的大管事,他的任務就是守好府邸、服侍好小姐。道:“林大人且給個痛快話,放或不放人?若是放人,立馬將人放了,我這便帶他回錢塘。既然這江寧之地是寧國公府的,我們蕭府不在此地做生意就是。”
這樣的話,要是再傳揚出去,豈不成了江寧是寧國公府的。
林知州忙忙抱拳:“老管家誤會,本官着實不曉李萬財是蕭府的人,這是誤會,一場誤會……”
蕭衆望他可得罪不起,要是在皇帝面前說上那麼一句半句,他的官職就到頭了。
林知州衝衙差使眼色:“來人,把李萬財主僕給放了!”
不多會兒,衙差從大牢裡放出了石頭與鋪子上的夥計,他吃了幾鞭子,身上有傷,被夥計攙扶着,衙差抱拳道:“李爺是嘉勇伯府的人?”
石頭先是一怔,他答應過雲羅不說出去的,但他的表情就是默認了衙差的話。
衙差道:“李爺怎不早說,可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竟鬧出這等誤會來。誤會,真是誤會。”
他不知道別人知道多少,只裝啞巴,不笑不怒,只是靜默。
老管家審視着石頭:額上、左頰都被鞭笞的痕跡,身上的繭綢破爛,不知是那日被打的,還是在牢裡受的傷。“你怎不告訴他們實情?”
石頭抱拳行禮,態度恭謹。
老管家又道:“傷勢可好?”
他還是不語,在沒有弄清狀況前,最好的法子便是沉默。
夥計道:“老管家,這些人也太兇了,二話不說,就要我們交幾百兩銀子,還說這是寧國公府的地盤,一出來就砸我們的鋪子,還動手打人,李爺急了這才動了手……”
老管家吐了口氣,“且尋個醫館瞧傷,先回錢塘再說。”
林知州正在花廳裡等着,聽衙差一說,道:“如此說來,是真的了?”
秦世孫在一片不由得長嘆一聲,“這回可如何是好,要是再得罪了嘉勇伯……”不能得罪,蕭衆望與王丞相同氣蓮枝,兩家又結了親,就是向所有人說,他們是一條心的。
雲羅因病臥牀休養,而她也李萬財合夥做生意的事就讓人知曉了。
蕭實悠悠一聲輕嘆,“早前李爺住在府裡,常去探望小姐,我還覺得奇怪來,沒想竟是要投靠我們蕭府做生意的。”
蔡勤家的道:“到底是夫人和伯爺的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操持家務。瞧我那兩個兒子,這麼大了,就會吃飯,連個心眼都沒有。”
雲羅聽說石頭回錢塘養傷,令繡桃送了些養病的食材去瞧。
“把人打傷了?”
“是。”
雲羅無事時就編《算術》,描描寫寫,勾勾畫畫,做得甚是認真。待她寫了一陣,擱下碳筆,正色道:“寧國公府知他是蕭府的人,定會上門致歉。所以……”
她突地頓住。
繡桃久等不着,連一邊的阿翠也跟着急道:“小姐快說。”
“所以,會派女眷入府。寧國公夫人年歲已高,寧國公世子夫人要打理內宅、主持中饋,聽說世孫夫人是個賢惠得體的。如果沒猜錯,不久之後,世孫夫人會登門拜訪。”再加上蕭實在江寧府衙說的那番話,林知州是寧國公府嫡妻孃家人,他聽到了,定會盡快遞話到秦家。
阿翠問:“小姐,我們接下來如何?”
雲羅歪頭冥思,“若是真入了府,你們倆看我的手勢形式。”她捂了一下嘴,“看我這個動作,你們就要說我因着那事被急病了,受了多少罪,然後就要拒絕她送的禮物和好意。”她摸了一下耳朵,“這個是假意謝拒,但要讓她覺着這是欲拒還迎,讓她增加價碼。我不能讓李爺被白白打了,這一場無妄的牢獄之災更得讓他們付出代價。”她撓了一下鼻子,“見我這個動作,你們就要說我該吃藥了,該回屋歇息了,意在送客。”她又摸着自己的下頜,“這就是說,要說定了。”
她還是扮個孩子的好,能讓丫頭動嘴的,且讓她們去。
繡桃沉穩,阿翠也是個聰穎的。
因蔡、朱兩家的男丁不便入府探病,請了朱婉、紀太太入府。
紀太太婆媳一聽丫頭們說了原委。
朱婉厲聲道:“寧國公府也太欺人,但凡到江寧做生意的,就得先拜見他家,給他家送禮,這是哪的道理?寸土之濱莫非王土,偌大的江寧難不成真成了他寧國公府的?”
紀太太輕咳一聲。朱婉壓低了嗓門,輕聲道:“婆母,我也是着急,雲妹妹原就體弱,聽見這等惡事,能不急病麼。”
這裡正說話,門上的小廝來報:“小姐,寧國公府的世孫夫人求見。”
雲羅捂嘴輕咳,直巴巴兒地看着朱婉:“婉姐姐!你瞧我病着,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朱婉心頭一軟,伸手握住雲羅的手:“雲妹妹,我去南院花廳見她,還請婆母替我照看雲妹妹。”
紀太太願意與朱家結親,其間大部分的原因也是聽說朱婉與雲羅交好,雲羅是蕭衆望的嫡長女,據她打聽到的消息,雲羅極得蕭衆望之心。
雖是寧國公府的世孫夫人,朱婉此刻拿了他們的短處,二人見面,少不得將秦家說了一頓:“我那雲妹妹就是個孩子,聽說自家的生意出了事,着急得就病倒了。你們砸了鋪子、打了人,還把個孩子急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