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啓程之日,章晗和陳善昭新婚還不到十天,章晟的婚事也是在少人得知的情形下低調辦完了。章鋒把妻子和幼子留在京城,吩咐等年後再動身前往去保定府,就連宋秀才一家也留了下來,後者無論是對於此前婚事的簡單,還是對於這樣的處境,都表現得甘之如飴,半點猶豫都沒有就爽快地答應了。
擡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趙王看了看那邊整裝待發的親衛,又看了一眼已經和章晗告別之後歸列的章鋒,突然頭也不回地對陳善昭說道:“這幾日東宮頻頻給章氏賞賜東西,從插瓶的鮮花到各式綢緞,還有擺設珍玩,顯見是花了大力氣的,看樣子總不脫你那太子九叔的授意。章氏年輕,有些事未必考慮得周全,你記得多多提點她。”
陳善昭自然知道父親這話言下之意爲何,當即微微笑道:“父王的話,兒子明白了。不過,她並不是那些未經世事的大家千金,這種手段還不至於瞧不出來。兒子回頭恐怕要重新進宮讀書了,內宅的事情既交給她,父王只請放心就是。”
趙王聞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見陳善昭一臉的信心滿滿,而隔着更遠處的陳善睿則是頻頻擡頭看向他二人,他便哂然一笑道:“既然你對你媳婦如此有信心,我也沒什麼好囑咐你的了。我留着她兄長統領府中親衛,動用起來也便宜。只不過你四弟初入宮中讀書,規矩禮儀等必然都未必能習慣。你多多帶挈他。還有……”
頓了一頓之後,趙王方纔用極低的聲音迅疾無倫地說道:“多多留心御體。”
“是,兒子理會得。”
對長子吩咐了這許多話,趙王方纔招手叫了陳善睿過來,又對其囑咐了好一通,見陳善嘉親自牽了自己的坐騎過來,他翻身利落地躍上馬背。旋即才輕喝一聲道:“你們兄弟在京城好好讀書,切勿以我和你們母親爲念。異日上京朝覲的時候,我再考較你們的學問武藝!”
“恭送父王。”
隨着陳善昭和陳善睿兄弟雙雙躬身行禮。趙王一甩馬鞭,一時便策馬和一衆親衛們會合。等到陳善嘉也上了馬,浩浩蕩蕩一二百人便這麼絕塵而去。知道半道上還有精銳扈從千餘人會合。這安全可保無虞,陳善昭直起腰之後便對陳善睿說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見四弟滿臉怔忡,陳善昭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想念父王和母親,回頭多寫幾封家書送去就行了。”
陳善睿這才一下子回過神來,卻是有些不自然地往旁邊讓了一句,旋即輕哼一聲道:“大哥你不用安慰我,我又不是第一次離家,父王數次率軍征戰的時候,不是我就是三哥當前鋒。常常十天半個月都是孤軍深入。這京城又不比羣敵環伺的戰場,我還不至於怕了這個!”
見陳善睿撂下這話就徑直朝自己的坐騎快步行去,到了近前躍上馬背也不管別人,就這麼用力一打馬,便風馳電掣地呼嘯而去。陳善昭不禁微微一笑。等到他低頭上了自己的馬車,見章晗二話不說徑直塞了一個手爐過來,他便笑呵呵地捂在手裡坐下了,旋即若有所思地說道:“四弟不像我,在京城這種處處講規矩的地方,恐怕是會很難受的。”
“難受誰都會有。就看他能不能適應了。”
儘管章晗和陳善睿並沒有打過幾次交道,但也覺得那是極其傲氣的人,此刻答了一句之後,她突然挑起窗簾,看了一眼那邊廂正在指揮一衆親隨的大哥,隨即方纔放下了手,若有所思地說道:“倒是太子妃連着賞賜了那麼多東西下來,父王這一走,恐怕也該走下一步了。”
“前戲都鋪墊夠了,後頭的大戲也該開場唱了。”
陳善昭舒舒服服地把身體埋在了厚實的毛皮毯子中,原本勾手想把妻子一塊拉下來,可見章晗早就敏捷地換了一個位子,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本賬簿,他不禁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的賢妻大人,你也不用這麼抓緊時間吧?早知道如此,這些東西我就讓老夏晚些給你了,省得你坐臥全都放不下這些。”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章晗覺察到陳善昭把腳勾了過來,當即提起腳來在他腳面上輕輕一跺,隨即方纔嘆了一口氣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要是讓人知道,趙王府如今竟是如此缺錢,那傳揚出去不但是笑話,而且還會引來別人的疑忌。不過,也幸好有你這個書呆子從前大把大把花錢買書,還可以遮掩遮掩。”
“所以說,爲夫這書呆子的名聲,在很多時候都是很有用的。”
章晗見陳善昭竟然大言不慚地自吹自擂,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其面頰上颳了兩下,嘲笑了一回他臉皮厚,卻不料被他捉住了手,一下子兩個人緊緊靠在了一起。感覺到了他那灼熱的氣息就在耳畔,自新婚之夜後一直都不曾有過肌膚相親的她只覺得臉上一陣火熱,好容易才往旁邊挪了挪,整理了一下耳畔亂髮便橫了他一眼。
“節制些,否則下了車讓人看見笑話!”
“再節制下去,我就變成那個沒娶媳婦的書呆子了。”儘管心中亦是憋着一團火,但陳善昭哪裡不知道,這幾日一日三頓藥吃下來,再加上調養得宜,無論是行止坐臥,腦袋的那股眩暈感已經幾乎沒有了。只是,眼看媳婦就在身邊,卻只能看不能碰的滋味實在太難熬,哪怕知道此前自己那一爭是正確的,哪怕知道洞房之夜的選擇是必然的,他仍不免有些懊惱。
等到馬車漸漸沿着官道往南進京,隨着四周圍人流車流的漸漸增加。即便前頭打了世子的儀仗開路,車馬速度免不了漸漸變慢。突然之間,章晗只覺得緩緩前行的馬車突然一停,一怔之下便出聲問道:“怎麼回事?”
“回稟世子爺,世子妃,今日午時在太平堤上大刑殺人,所以往太平門的這路給圍觀百姓堵了大半邊!”總管夏勇今日亦是親自送行。此刻過來親自開了車門解釋了一句之後,他便有些赧顏地開口說道,“此前一直都在忙着爲殿下啓程做準備。一時竟是忘記查問此事,如今要麼掉頭走神策門,要麼就在這裡等着午時行刑完畢。小的請世子爺和世子妃示下。”
太平堤是什麼地方,陳善昭自然心中瞭然。不等章晗開口,他便問道:“今日處刑的有多少犯人?殺的都是些什麼人?”
“這個……”車外的夏勇猶豫良久,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殺的是此次殿下在遼東平叛的時候拿到的那些叛逆首領,其中舒家上下共十一人,還有附逆的賊首總共二十三人,總計三十四人。”
一次行刑殺三十餘人,這對於在歸德府長大的章晗來說,簡直有些不可想象。但陳善昭在京城卻是看慣了。太平門外三法司乃是當今皇帝即位初年所設。而沿着玄武湖的這一段太平堤,一直都是殺人的場所,每逢秋決斷頭之日,這裡便是京城最有名的刑場。從前皇帝治罪韓國公的時候,牽連進去的達官顯貴衆多。最驚人的一天便有上百顆人頭落地。
想到這裡,陳善昭便出口吩咐道:“改道吧,從神策門走!”
然而,他這話纔剛剛出口,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因爲前頭打着儀仗的關係,這浩浩蕩蕩的一支車隊立時引來了圍觀大刑殺人的百姓的注意。旋即趙王世子一行經過的消息便四下裡傳遍了,死囚當中的不少人也都聞聲伸長了脖子往官道那邊看了過去。
此前他們都是押在這太平門外的三法司天牢,當今日斷頭之日,卻還是有人對他們說了家眷得以逃脫一死的消息,不但如此,那幾個獄吏更是添油加醋地說了趙王世子求情之事。
此次帶頭起事的韓國公胞弟舒會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一聲後便衝着左右說道:“難得今天我等殞命之日,還能看到救了咱們家小一命的恩人。趁着這機會,該當好好謝一謝他的仗義執言纔是!”
衆人都知道今日必死,此時此刻聽到舒會這話,一時間口耳相傳,不論是明白舒會此舉的深意,還是隻爲了自家逃得一命的家人,竟是齊聲高喝了起來。須臾,那參差不齊的聲音就連身在馬車中的陳善昭和章晗都聽得清清楚楚。
“多謝趙王世子高義,來世必當回報!”
“多謝趙王世子救了我等家人一命!”
“好人有好報,咱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會記趙王世子您這份人情的!”
章晗一時間忍不住握緊了陳善昭的手,見他面色陡然一沉,她知道此時此刻哪怕王府派人出面彈壓也是枉然,只會讓事情越鬧越大。因而,她眯了眯眼睛便出口說道:“夏總管,拿王府的帖子去刑場見今日監刑的三法司官員,就說趙王府不知今日此地行刑,所以請勞煩驅趕圍觀百姓,讓我們從這兒進城。”
夏勇一時大吃一驚,忙開口說道:“世子妃,還是依照世子爺之言,改道神策門……”
“改道神策門?剛剛的聲音夏總管都聽見了,就耽擱這麼一會兒,後頭的車馬應該就多了不知道多少,還會給咱們改道的空子?”章晗聽到外頭夏勇久久無言,突然一手就把厚厚的棉簾子高高打了起來。眼見得夏勇明顯一副不願從命的樣子,她揚了揚眉,目光便看向了那邊廂正留意這兒的章晟。
深深吸了一口氣,章晗突然提高聲音叫道:“章晟!”
在家敘家禮,如今既是在外,章晟策馬迅速趕了過來之後,立時下馬行禮道:“世子妃傳召卑職有何吩咐?”
“你拿着我的帖子去見刑場上監刑的三法司官員!”章晗把之前對夏勇的吩咐轉述了一遍,卻是信手遞出了蓋着自己名姓印章的帖子。隨即又加了另一番話,“世子爺今日出城給父王送行,一時動了舊傷在車中靜養,卻不料碰到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請教那諸位大人,卻不知道這些待死囚犯,怎會知道世子求情之事?另有,謀叛的死囚咆哮刑場。從古到今可有這等例子?”
夏勇開口正要說話,卻只見章晟行過禮後就拿着帖子上了馬,竟是徑直往那邊廂監刑官的高臺趕了過去。一時只覺得又驚又怒。然而,正當他看向了陳善昭,想請這位世子爺阻止章晗的莽撞衝動時。卻只見面色鐵青的陳善昭突然閉緊雙目哎喲了一聲,就這麼靠在了章晗的懷裡。
眼見陳善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章晗心中一陣熨帖,擡頭深深看了夏勇好一會兒,竟是二話不說就這麼放下了沉甸甸的棉簾子,隨即出口吩咐道:“關車門!”
夏勇在京城趙王府多年,就是陳善昭對他亦是客客氣氣,哪曾受過這樣的對待,一時竟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僵持了一會兒,那邊死囚的嚷嚷終於告一段落。更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差役慌忙上前趕開了圍觀的百姓,堪堪騰出了一條路來。而章晟亦是縱馬飛奔趕回,就在馬車前彎腰稟報道:“回稟世子妃,事情已經辦成了。”
“好,進太平門。回王府!”
車門一關,陳善昭便皺眉叫了一聲:“晗兒!”
覺察到陳善昭一時面色震驚,抓着自己的手重重一捏,章晗便寸步不讓地看着他道:“倘若有人要用此事興風作浪,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就是我這世子妃背上一個跋扈狂妄的罪名,我也不在乎!”
在四周無數圍觀百姓那議論紛紛和好奇目光中。趙王府這一行車隊須臾便通過了太平堤,又不多久就進了太平門。車中一直都沒有說話的章晗低頭凝視着陳善昭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待回了王府,你先回屋子歇息,我要進宮去見皇上!”
從剛剛章晗那寸步不讓的態度中,陳善昭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決心。知道她亦是做事執拗的人,自己除非把人綁了,否則必然勸不回來,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隨即苦笑道:“我能說不行麼?好吧,你進宮一趟也好,這趟的事情若是輕輕放過,也不知道會引來多少議論。只是,你之前才責備過我衝動莽撞,你自己千萬小心。”
“你放心。”章晗察覺到陳善昭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微微一笑便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論你此前是因何進諫,終究是做了好事。想往你身上潑這桶髒水的人居心叵測,我若是讓他們得了逞,我何顏面對今日剛剛啓程離京的父王?”
何顏面對爲我做了這麼多的你?
儘管後一句話她沒有明說,但陳善昭哪裡會不明白?面對妻子那清澈而犀利的眼神,他終於嘴角一挑露出了一個笑容,就這麼歪着點了點頭:“那就一切拜託你了。”
乾清宮東暖閣中自從入冬之後,就一直燒着溫暖的地龍。儘管江南並不比北地苦寒,但皇帝早年東征西討,腰腿都落下了一些隱疾,每到冬天就隱隱作痛,因而東暖閣中甚至還擺着兩個炭盆。坐在書案旁正一絲不苟看着那高高一摞奏摺的他時而眉頭緊皺,時而沉吟思量,時而奮筆疾書,四周圍雖侍立着不少宮女太監,卻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突然,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頭傳來了李忠的聲音。
“皇上,趙王世子妃求見!”
乍然聽到這麼一聲,皇帝頓時愣住了。他就這麼提着硃筆躊躇了片刻,隨即便開口問道:“就是她一個,還是和那呆子一塊來的?”
“回稟皇上,就只趙王世子妃一個。”
“可有說所爲何事?”
“奴婢探問過,但趙王世子妃並不肯說。”
越發詫異的皇帝這才吩咐宣召人進來,心裡卻是轉過了無數猜測。然而,等到一身世子妃冠服的章晗進來,行過禮後鄭重其事說出的那番話,就把他那剛剛生出來的那幾分不悅完全打消得乾乾淨淨。然而轉瞬之間,他心裡又驟然迸出了一股更深的憤怒。一時霍然起身。
“皇上,妾知道按制不該貿貿然打攪。實在是因爲今日世子爺和妾一塊去城外給父王送行,不巧回城之際恰遇太平堤上行刑,所殺正是此前遼東謀叛諸人。車隊被圍觀百姓擋了一擋,本待改道,可誰知道那些死囚竟當衆高呼感激世子爺搭救家眷之恩云云。世子爺今日送行出城,在郊外吹了些冷風。身上本就有些不適,聽聞這番言辭更是幾乎氣暈了過去。”
儘管沒有等到上首的皇帝做出任何反應,但章晗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面前彷彿有一種凝滯了的巨大壓力。她索性又磕了個頭,隨即沉聲說道:“妾見世子爺因此不好,一時氣急。便吩咐人拿着妾的帖子去見今日刑場監刑的三法司官員,質問緣何此等死囚竟會知道世子爺求情的事,再有便是緣何有死囚咆哮刑場之事,並勒令他們驅逐圍觀百姓讓我等先行入城。妾知道身爲一介女流,不該造次干預此等大事,將世子爺安頓在府裡之後,妾不得不鬥膽進宮求見,親自稟告皇上。”
馬背上打下了江山,又治理了二十餘年的天下,皇帝自然知道今日這件事絕非這麼簡單。見下頭的章晗跪得筆直。雖是垂手低頭,但眼神中分明可見幾分豁出去的決心,想到正是陳善昭透露口風,他才挑中了這麼一個世子妃,他頓時輕輕點了點頭。隨即便坐了下來。
“此事朕知道了。”
皇帝正斟酌着該怎麼說,外頭卻又傳來了李忠的聲音:“皇上,刑部尚書方大人緊急遞來了摺子。”
“哦?他動作倒快!”皇帝眉頭一挑,立時吩咐送進來。待到接了李忠送進來的摺子,他卻也不理會地上跪着的章晗,就這麼徑直一目十行看了下來。末了嘿然笑了一聲,復又擡起了頭來,“章氏,刑部尚書方敏在摺子中說,都是他此前一時想岔了,打算讓那些叛逆體察恩情,因而告訴了他們是善昭在朕面前求情,這才讓他們家小得以活命,沒想到會闖出這樣的禍來。”
巧言令色!
章晗在心裡怒罵了一句,卻是突然擡起了頭,就這麼直視御容道:“皇上,妾只知道此事固然有世子爺勸諫之德,但更關鍵的卻是皇上容人雅量!倘若不是皇上納諫,並因此而按律處置,便無今日的結果!刑部倘若要讓那些叛逆體察恩情,就該直言乃是皇上天恩,而不該言及什麼世子爺求情,否則置天子律法於何地!妾一介女流尚且分得清楚君恩私恩,沒來由那些老大人讀了幾十年聖賢書,又執政數十載,卻在這上頭犯了糊塗!”
“大膽!”皇帝脫口厲喝了一聲,見章晗雖是面色蒼白,但磕了一個頭便再不做聲了,卻連一聲請罪都沒有,一時不禁激賞於她的膽色,面上卻是冷冰冰地說道,“你才入趙王府多久,就敢指斥大臣?”
“妾入宮之時,世子爺還一再阻攔,不願以此事擾皇上心緒,妾也知道莽撞,可着實忍不住!此事一出,滿朝議論,天下議論,若以爲世子爺建言乃是爲了自己邀人心,豈非百口莫辯?妾不敢指斥大臣,只求皇上憐惜世子爺一片赤誠真心!”
見章晗突然重重一頭磕在地上,那沉悶的聲響雖是不大,可皇帝聽在耳中,卻只覺得分外心悸。他盯着地上伏跪的這個孫媳婦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淡淡地說道:“來人,把趙王世子妃攙扶起來,賜座!”
當一個宮女慌忙上前攙扶起了章晗時,皇帝便清清楚楚地看到,章晗的額頭上赫然一塊清晰可辨的烏青,面色卻依舊堅定從容。想到陳善昭執拗起來也是這麼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如今這媳婦竟也是同樣光景,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但心中更多的是寬慰。
知道爲夫婿請命陳情,他那第一敢言的皇孫,就該有這樣的皇孫媳!
“皇上,太子殿下求見。”
對於太子這麼快的反應,皇帝卻連眼皮子也沒眨一下,當即吩咐了一聲宣。等到見太子進來,目光在起身行禮不迭的章晗身上只掃了一眼,便立時在拜見過後說出了今日太平堤上之事,又明言如今人已經全數處刑,他卻沒聽完那番詳細的解釋之後便擺了擺手。
“你不用說了,章氏已經對朕原原本本說了事情始末,再加上刑部這摺子今天來得比誰都快,朕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此事朕就交給你去辦,給朕查問清楚,究竟是誰的主意給那些死囚透的話,又是誰縱容的那些死囚在行刑之際大叫大嚷!”
太子本就是聽說章晗突然進宮而急急忙忙趕過來的,此時此刻聽到皇帝這不容置疑的吩咐,他難以置信的同時,目光更是落在了章晗身下的那個錦墩上。別說世子妃,便是太子妃和王妃,除卻家宴宮宴,誰能奏事時竟然在御前有個座位?更讓他心中一跳的是,皇帝緊跟着又開口吩咐了一句。
“李忠,你親自送趙王世子妃出宮,再代朕去看看趙王世子如今情形如何。另外,賞……”皇帝說着頓了一頓,旋即便一字一句地說道,“賞趙王世子句容莊田三十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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