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陳善昭求情救下了金掌櫃和錢掌櫃,章晗也勉爲其難把人留了下來,又令他們去暫時接管奇望街和大中街的兩個鋪子,但王府上下當得知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到年底封帳之後,世子妃會派新人去那邊管事,原本議論紛紛的勢頭立時平息了下去。
而章晗有了這兩個如今對自己噤若寒蟬,對陳善昭感恩戴德的人在,卻也不怕下頭再舉薦什麼糊弄自己的傢伙,處置事務一時間比之前更趁手了。哪怕陳善昭幾乎整日都在和淄王陳榕還有衆多翰林院官員一塊泡在古今通集庫,但她在趙王府的日子過得緊張卻又充實,卻沒工夫分心想其他。
即使一直都想抽個空回顧家去看看張琪,亦或是下帖子邀其上門,但顧慮動靜太大,再加上張琪仍在守孝,她只能讓沈姑姑去送過兩次東西,得知其如今過得不錯,而顧銘捎信回侯府,道是萬事順利,她方纔放下了心。而母親章劉氏帶着章昶來了王府看過她兩回,每每都是來去匆匆不肯多留。知道他們是怕她辛苦,她也只能按下心頭的思念和惦記。
轉眼便到了年關,田莊送來了年租,而鋪子也是把賬目和利錢送了過來,再加上打點年禮,纔剛稍稍閒上幾日的章晗一時間又忙得不可開交。直到除夕這一天宮中賜宴前,她方纔總算把一應事務全都料理乾淨,換上一身世子妃的禮服預備入宮。即便平日出入她都絲毫不招搖,但這一天的賜宴是所有皇室宗親全都會到場。她自然便乘着世子妃的鳳轎進宮。
待到西安門前下了鳳轎打算換乘小轎的時候,她還未入內坐穩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探出身子一看,卻發現是乾清宮管事牌子李忠,連忙探出身子又出了小轎。李忠等到了上了前之後,彷彿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似的,有些尷尬地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低聲說道:“世子妃,奴婢纔剛從古今通集庫回來,世子爺耽擱了一會兒。恐怕得請世子妃先去謹身殿了。”
那呆子的性子她還不知道麼,有了書就忘乎所以了!
章晗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當即含笑說道:“我知道了。就爲了這事。還有勞李公公特意走這一趟。”
“沒事,奴婢也是應該到這兒迎候諸位貴人。”李忠打了個哈哈,見章晗親自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荷包遞了過來,他少不得連忙辭謝道,“世子妃實在是太客氣了,之前的暖耳奴婢一直都服用着,再說不過是傳一句話,怎好再收世子妃的東西?”
“不值什麼,過年了,只是兩個吉祥如意的金錁子。不過爲了討個吉利,公公收着玩吧。”
章晗笑語了一句,頷首之後就回了轎子上。而李忠眼瞅着那轎子載着章晗和一行隨人漸漸遠去,瞅了一眼手上那做工精緻的荷包,便知道不是用來打賞尋常人時用的那些粗製濫造的東西。針腳細密花更是繡得精巧。更何況是章晗這位世子妃親自給的,自然和從別人袖子裡拿出來打賞的不一樣。想到這裡,在宮中呆了二十多年的他自是心中熨帖。
不管外間風評如何,這位世子妃待人接物,卻是真的沒話說。
歷來除夕賜宴,往往都是女眷們一處。男人們一處,但此番賜宴,因皇帝說幾位皇子皇孫都是剛剛新婚,索性就命在謹身殿一併賜宴,夫妻一處,看着其樂融融,卻也熱鬧,倒是讓禮部和光祿寺好一陣忙碌。章晗到得還早,謹身殿中只有稀稀拉拉十幾個人,乍一眼看去,她便發現除了自己,竟也有人是單身一人,其中便有淄王妃張茹。
“善昭媳婦,到我這兒來!”嘉興公主彷彿民間親長一般親切地叫了一聲,等到章晗快步過去,她便指着面前的張茹笑道,“看看,你和你十七嬸一樣,家裡男人都被古今通集庫的書給絆住了。我看他們是瘋魔了,都到了除夕也還一天到晚紮在書堆裡頭不出來,要知道太子九哥每天去點個卯,就他們廢寢忘食!”
同是新婦,張茹卻比章晗更靦腆些,聞言立時訥訥說道:“殿下本就是愛書之人,再加上這是父皇分派的急務,他自然一心一意。”
章晗卻抿嘴笑道:“話都被十七嬸說完了!不過,這是我家世子爺最夢寐以求的差事,他恨不得鑽在書堆裡頭和書爲伴呢,成天早出晚歸的,我實在是服了他!不過料想今日這種至關緊要的時候,就算他忘了時辰,淄王殿下也不會讓他胡鬧的!”
嘉興公主正要答話,眼見韓王妃顧抒一個人孤零零地進了謹身殿,她不禁面色一沉,有心別過目光去,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和張茹章晗打了個招呼便快步迎上去,卻是拉着人到另一邊說話去了。見此情景,張茹少不得輕聲問着章晗近來的情形,當得知那燒了的鋪子不算,另兩家鋪子年底上交的銀錢比去年還多了兩成,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要是那兩家不能補上三山街那一家的虧空,你這年就難過了。”
“怎麼會難過?雖說鋪子燒了,但重建已經差不多了,年後就能重開。再說了,秋老六一家吐出來的足有七八千兩,當做明年新開張鋪子本錢足夠了,再加上另外兩家吐出來的,這個年過得好。花了這點代價清理掉了三條蛀蟲,實在是再划算不過。”說到這裡,章晗便看着張茹笑道,“而且新的管事我都已經挑選好了,年後就能走馬上任。至於前頭暫時代管的那兩個掌櫃,他們正好空閒了下來,所以,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咱們倆合開鋪子麼?”
“啊!”張茹這纔想起她們確實商量過這一茬,但因爲後來趙王府多事,她漸漸也就忘了。想着修書不是一時半會能完結的,淄王就藩還會繼續拖下去,她頓時眼睛一亮,“你是說,讓他們兩個去管?可他們畢竟曾經是太子妃的人。”
“太子妃都已經把事情做得那麼絕了,若不是我家世子爺求情,他們一家人都會凍餓死在路邊,他們還不至於愚忠到那地步。”
章晗見張茹聞言釋然,別人也都在各自說各自的話,她少不得和人商量起了該做什麼營生,該選什麼地段,正說到要旨的時候,她突然只見張茹面露喜色,一扭頭就看見是淄王陳榕和陳善昭並肩進來了。可再一細看,卻分明是陳榕滿臉沒好氣地拉着陳善昭的袖子,後者卻明顯有些精神不振,一面走一面揉眼睛。
“殿下!”張茹快走兩步迎了上去,見陳善昭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她不禁關切地問道,“世子爺這是……”
“別理他……就爲了找一本書,他險些沒鑽進那些故紙堆裡頭去,午飯也只扒拉了兩口,李忠之前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那狼狽的樣子!”陳榕又好氣又好笑地放開了手,隨即看着章晗說道,“我實在是看不得他再這麼下去,所以對太子殿下稟報過,索性年初一到年十八燈節完了,讓他在家裡好好歇着,少想他那些書!就有勞世子妃多多看着他,我把人交給你了!”
“是,多謝淄王殿下!”眼見淄王說完這話,就和張茹轉到他們那一席去了,章晗方纔轉頭看着連連打呵欠的陳善昭,發現四周圍不少人都在滿面笑容看着這兒,她不得不嘆了一口氣,隨即拽着陳善昭到了東梢間的暖閣,又請小內侍去打了水來。等擰了帕子之後,她親自服侍陳善昭擦了臉,可陳善昭眼瞅着那小內侍躡手躡腳退下,立時就抓住了章晗的皓腕。
“放開,外頭都是人!”
聽到這輕喝,陳善昭卻得意地挑了挑眉:“沒事,外頭那小傢伙受過我恩惠,他會在門外好好看着的!”
“剛剛還呵欠連天和只瞌睡貓似的,眼下又神氣活現的!”章晗輕聲嘟囔了一句,卻沒有再去掙脫他的手,而是看着他那隱約可見血絲的眼睛,有些心疼地說道,“早上出去還好好的,怎麼又熬成了這個樣子?”
“這本來就是我最愛的事,一忙起來忘乎所以也是很自然的。而且,不是這個樣子,十七叔會看不下去幫我去向太子九叔要了那大半個月的假?”陳善昭附在章晗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耳語了這麼一句,覺察到她身子一僵,他方纔笑道,“所以說,爲了偷得浮生半日閒,我不得不在前頭拼命一丁點,也好多幾天來陪你。正月那些天走親戚,若是隻有你一個人孤零零地上門,我怎麼捨得?”
“你呀……”章晗很想嗔怪地責備他兩句,可喉嚨口卻有些哽咽。可陳善昭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又羞又惱。
“再說,成天忙得早出晚歸,咱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同……”
“閉嘴!”章晗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見他雖齜牙咧嘴,可卻不敢出聲,她頓時咬牙切齒地說,“總而言之,回去再審你!”
“好好,關上門拉上帳子,儘管你審!”
小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來去了幾個回合,終究章晗架不住陳善昭的心黑皮厚,再一次敗下陣來。就在她恨得牙癢癢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皇上起駕了,請諸位貴人預備好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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