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三妃協力,宮中二十四衙門又哪裡會不盡心。不過短短七八天,柔儀殿就已經完全收拾了出來,欽天監又擇選了一個好日子,陳善昭和章晗王凌便一塊搬了進去。然而,相比前一對小夫妻不安之外更多的是團圓的喜悅,王凌就難免患得患失多了一些。
兩進的宮院裡,陳善昭和章晗住的是後院正殿,而王凌則是前院那五間東配殿。這一日下午,眼見自己從定遠侯府搬過來的那些小玩意和兵器等等都陳設好了,她拍了拍雙手後,忍不住就看着牆上那一個果字出起了神。
和陳善睿這一別已經多久了?嗯,是四個月零十八天,最初那一陣子每一天都在緊張和驚險中度過,沒有功夫去想他;而現如今京城已經太平了下來,閒暇的功夫多得讓她百無聊賴,尤其是睡下的時候,身邊不像先頭那陣子有章晗相伴,自然是說不出的寂寥。想到陳善睿在軍中時百無禁忌的做派,想到趙王對下頭將校們常常大方地賞賜歌姬美妓,想到那些極可能趨炎附勢的官員……她突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郡王妃,世子妃來了。”
快步進來稟報的是一個女官打扮的少女,乍一看去十六七歲,透着一股精悍,卻是曾經在定遠侯府和王凌一塊長大的璇璣。此前定遠侯王誠以璇璣等幾個丫頭不是家奴爲由,沒有遣她們陪嫁,但如今王凌回家暫住那一陣子,得知璇璣未嫁。問過之後就索性打六宮局去要了兩個女史的缺,把璇璣和天衡一塊帶進了宮裡,橫豎女官是可以婚配的。
此時此刻,王凌連忙站起身相迎。待見章晗快步進來,她便笑着問道:“大嫂那些屋子都已經佈置好了?”
“我又不是特別講究細枝末節的人,看得過去就行了。”說到這裡。章晗便伸手握住了王凌的手,笑吟吟地說道,“是北邊有消息來了,父王一路急行,進入北平布政司境內的時候,四弟打了個大勝仗!一股趁着秦王起兵之際進犯宣府的韃子被四弟迎頭痛擊打了個落花流水,聽說那一仗斬首三百餘。敵軍潰退之際更是踩踏死傷無數。戰後,四弟直接砍了一個韃子那顏的腦袋,讓一個敗卒帶了回去報信,說是想要趁火打劫,這就是下場!”
王凌先是狂喜。待聽得章晗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一時臉上嬌豔不可方物。想到那金戈鐵馬的戰場,她頓時生出了幾分嚮往,隨即便搖搖頭把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趕出了腦海,因笑道:“勝仗就勝仗唄,大嫂你這說得和說書似的,尤其是最後一句,天知道是不是別人的杜撰。我纔不信郡王爺會戰後擅自殺俘!”
話雖如此說,但章晗看着王凌那一臉的神往,便知道她非但相信,而且恨不得自己也能在宣府。然而,對於王凌的這丁點小心思,她卻非但不覺得過分。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畢竟,換做她是王凌這樣從小當成男兒教養的千金,必然也覺得這規行矩步的日子難熬得很。
因而,和王凌笑語了幾句,她便笑眯眯地說道:“這是世子爺才讓人送來的好消息,乾清宮那兒還沒來得及報,你閒着也是閒着,去給皇上報個喜吧。”
王凌頓時愣住了:“我去?”
“是四弟打的勝仗,你這個爲人妻子的不去,難道我還幫着小叔子去給皇上報喜?”章晗有意露出了嗔怪的表情,又笑着接過身後芳草遞來的軍報,一股腦兒塞在了王凌的手中,“上頭寫得詳細着呢,你對皇上好好說道說道,我去廚房看看今天有些什麼食材,又是遷居,又是這勝仗,正好大家好好吃一頓飯慶祝慶祝。”
眼見章晗離開,王凌只呆了片刻,立時坐下展開了手中的信箋。發現是陳善睿那熟悉的字跡,她更是眉頭一挑。陳善睿字裡行間將一場戰事從頭到尾說得極其詳盡,無論是如何發現的敵蹤,他如何和三哥東安郡王陳善嘉定計,如何一個鎮守一個出擊,如何誘敵深入伏擊,如何趁勝追擊百里……等說到戰後殺人立威,命敗卒將首級傳回,她頓時生出了一種血脈賁張的興奮,但旋即就有幾分淡淡的擔憂。
雖說陳善睿打了勝仗是好事,但無上命戰後殺敵重將,萬一被有心人抓住卻是莫大的把柄。然而,這擔憂只在她心中徘徊片刻,繼而就無影無蹤了。
如今公公趙王鐵定是異日的東宮儲君,皇帝甚至許了傳位,陳善睿這戰時的權宜之計就算有人攻擊,也應該不會引起多大的風浪!
想到這裡,她便對璇璣吩咐道:“去把我那一套正式的行頭翻出來,我要去見皇上。”
“郡王妃真的要去給皇上報喜?”璇璣卻有幾分猶豫,“雖說您如今也住在這柔儀殿,但畢竟和世子爺和世子妃不一樣,貿然去乾清宮求見,會不會被外人認爲是邀寵?不如請世子妃一塊去,如此也周全穩妥一些。”
“哪來的這麼多顧慮!”王凌哂然一笑,隨即看着璇璣說道,“你到底沒明白大嫂的爲人。她讓我去,一來是讓皇上高興高興,二來也是免得我閒着無聊發慌,三來則是讓別人看看,我住在這兒不是寄人籬下。皇上我也見過幾回,明察秋毫,斷然不會體會錯了。”
“既如此,我這就去把您那套行頭找出來!”
正如章晗所料,王凌所想,皇帝對於陳善睿這個勝仗極其高興。畢竟,皇帝即位之初便曾經屢次打擊當年進犯中原的韃子,後來更是把幾個兒子都分封在了北邊,爲的不止是抵禦,還有進攻的方便。因而,爲了這個捷報。皇帝在傳臚之日露面之後,時隔半個月再次御奉天殿上朝,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嘉賞。
儘管不是爵賞,在賞賜金銀表裡之外。便是些駿馬和寶刀之類的東西,再加上松江府的莊田二十頃,但依舊讓羣臣暗地驚歎皇帝如今對趙王一系的寵信。而當皇帝在聽了一應奏事。在朝會結束之際令安國公祭告天地,令保國公祭告太廟廢太子一事的時候,羣臣心中最後一點猶疑也無影無蹤。
聖意已經不會再變了,趙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東宮儲君,異日天子!
武寧侯府悅心齋中,王夫人喝了一口嘉興公主用銀勺送上來的粥,便笑着說道:“十二孃。你抱着珍哥來瞧我,我就已經高興得了不得了,哪用得着你親自做這種事?”
“老祖宗那兒我都親自伺候喝了一碗藥,總不能在娘這兒就坐着不動手,別人豈不是要說我厚此薄彼?”嘉興公主又用銀勺舀了一勺粥。在嘴邊吹了吹,這纔再次送到了王夫人的嘴邊。等到這一碗粥漸漸見了底,她才把碗交給了一旁的趙媽媽,自己又從錦墩上挪到了王夫人的牀沿邊上,這才面帶愧然地說道,“其實說到底,要是我那會兒也和先頭一樣,和駙馬搬回來住,興許就用不着老祖宗和娘一塊裝病了。”
“你這次建下大功。皇上和趙王都感念在心,有這些情分在,咱們顧家方纔是真正穩若泰山,你還說這些話,不是羞死我們了?”王夫人見嘉興公主抿嘴一笑,這纔有意打趣道。“你要是真的慚愧,那就好好把身子養好,看看將來能不能再給我添個孫子或是孫女。”
“娘!”
嘉興公主嬌嗔了一句,隨即便眨巴着眼睛笑道:“娘與其盼着我,還不如趕緊把四弟他們的事情給辦了。趁着如今宛平郡王大勝的喜氣,這婚事辦來必然是風風光光!”
遙想章晗和張琪入京之際,再想想章晗被冊爲趙王世子妃之後先得子再力挽狂瀾,皇帝和趙王這一對天下最爲尊貴的父子全都對其嘉賞有加,趙王世子陳善昭又是一心一意的人,王夫人只覺得自己親眼見證了一出鳳凰涅槃的傳奇,此時竟是愣了一愣,隨即沒好氣地在嘉興公主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
“我本是這麼想的,等銘兒成了婚,鈺兒的喜事也可以辦了。可難道你忘了?你大伯母纔剛剛過世,無論是銘兒也好,鈺兒也好,都要服孝一年方可成親。”
“啊!”
嘉興公主這纔想起如今正是胡夫人喪期,掐指算算,確實還得等候一年。想着胡夫人要強一輩子,結果嫡子早逝,女兒遠嫁,庶子絞死,威寧侯爵位停襲,喪事亦是辦得低調,她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纔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娘,都是我昏了頭胡言亂語,竟連大伯母過世的事情都疏忽了。”
“唉,我何嘗不着急?銘兒已經二十有一了,瑜兒也已經老大不小,好容易她出孝,卻是銘兒又在孝期,也是好事多磨。”
張琪雖不如嘉興公主是她從小就見過熟識的,但太夫人喜歡,顧銘自己中意,再加上張琪在府中內務上頭也肯用心能上手,最要緊的是,和她一塊長大的章晗極有可能是將來母儀天下的皇后,那這樁婚事自然沒有太多可挑剔的,唯一的遺憾便是張琪的父親張昌邕。然而,只要人不在眼前晃悠,她也可以裝成沒看見!
想到顧淑妃之前派人來探望她時的試探之詞,王夫人又流露出了幾許悵然。顧銘雖然不是長子,但也是她嫡親的兒子,從小從延請名師到教導爲人處事,再到挑選身邊伺候的僕婦丫頭小廝……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親力親爲。倘若可以,她絕不想將其出繼東府!可無論太夫人也好,顧淑妃也罷,全都覺得顧銘是最合適的人選,最要緊的是這個人選皇帝那兒會認可,趙王府上上下下也會接受。
於是,她沉吟良久,方纔對嘉興公主說道:“十二孃,有件事情,你可能替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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