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是完了。”
正如同那換了一稿的影子圖形上所畫一般,興許是從前遭受的打擊太大,興許是大半年之內在西安和京城這數千里路程上跑了個來回,陳善聰那招牌的肥碩身軀,現如今已經縮進去了好些,雙頰甚至有些凹陷了進去。此時此刻,站在陳善恩面前的他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見對方又氣又怕地看着自己,他便嘿然笑了一聲。
“你大哥是假書呆真精明,你三弟四弟都是少年英雄,唯有前後不沾邊的你是個廢物,否則,當初我現身你就該把我交出去,哪裡還有如今的麻煩?嘖嘖,現如今你就算殺了我,你這身上的嫌疑包袱也洗不清,誰會相信原本就是趙王府最邊緣人物的你留着我這好幾天,不曾密謀什麼或是做了些什麼?”
“你不要血口噴人!”陳善恩氣得臉都白了,“若不是你說有父王的消息,我怎會留你到今天?”
“你覺得別人會相信麼?”陳善聰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見陳善恩臉色越發難看,他便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因爲你這優柔寡斷,所以哪怕當初你大哥和四弟都陷在京城,趙王府也輪不到你繼承,你那三弟比你出色多了,更不用說後頭還有兩個小的。陳善恩,生在趙王府這種地方,你這無能便是你最大的罪過!”
說完這話,陳善聰突然伸手探入懷中,手上倏然間便多出了一把匕首。眼見陳善恩嚇了一跳,繼而連連後退。他不禁哈哈大笑道:“你還真是膿包勢,以爲我臨死還要抓個墊背的?你還不夠資格,要是你大哥或是四弟在這兒還差不多,動手殺你那是髒了我的手!”
說到這裡。抽出那亮晃晃匕首的他對着自己的脖子比劃了兩下,隨即才自言自語地說道:“大好頭顱,誰來取之?哼。憑什麼便宜了別人,我自己便下不了手不成!”
眼見陳善聰大笑三聲,繼而突然橫刀於頸,陳善恩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竟是慌忙出聲叫道:“別,你想幹什麼!”
陳善聰平生最爲惜命,即便是秦王的敗勢已經不可避免。但他卻根本沒有死的念頭,如今此舉也不過是做給陳善恩看看罷了。眼見得人果然是又驚又怒,他卻並沒有放下手,而是似笑非笑地說道:“也罷,事到如今滿城大索。就算你是趙王之子,陳善昭的弟弟,但說不定也會有人搜到這裡來。既然你怕我連累了你,我走就是了。”
陳善恩一想到自己收容陳善聰被發現的後果,就已經覺得連腦袋都快炸了開來,此時此刻陳善聰既然說要走,他自然是巴不得,當即想也不想地開口說道:“那好,你趕緊走!”
“恩哥你說得容易。這滿大街的影子圖形,還有安國公府以及各家的家丁,再加上那些愚民滿街搜索,你以爲我能那麼輕鬆逃了?倘若是我落在人手中,到時候禁不住那些折騰,把你這個窩藏我的人給供了出來……”
面對這裸的威脅。陳善恩頓時目眥俱裂。他只恨自己聽信流言一時糊塗,只想從陳善聰口中探知父王下落,到時候報上去也能稍稍讓皇帝對自己重視一些,卻不料一錯再錯。等着陳善聰那可惡的笑容,他突然心頭生出了一股說不出的衝動。
就讓這傢伙死了……就是人不想死,他也可以讓人殺了這該死的傢伙!
“恩哥,我知道你在打些什麼主意。不好意思,我已經讓人放了些風聲出去,這會兒,恐怕已經有人知道我可能在你這兒了。”陳善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狠,隨即嘿然笑道,“安國公府的那幫老少爺們是最恨我的,你雖說是趙王之子,可他們急着撇清自個兒,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報了陳善昭,抑或是直接圍了這兒。到頭來上頭責問,他們擔一個心急的罪名也就罷了……恩哥,時間緊迫,你可是得想好了。我死在這兒,你可沒辦法收拾!”
陳善恩簡直恨不得掐死這如今已經不再臃腫的死胖子,但一想到沒法收拾殘局的後果,他只能咬牙切齒地低喝道:“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麼樣……恩哥你送我出城。雖說京城之內我已經是呆不下去了,但只要離開京城,我自然有辦法存身。你放心,今日之恩我會記着,異日總會回報了你。”
“你只要不再來找我麻煩就行了,誰稀罕你的回報!”
陳善恩再次吼了一聲,隨即咬咬牙到了門邊,卻是把自己最心腹的兩個奶哥哥給召了來。回頭看見陳善昭依舊是利刃加頸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便索性反手掩上門到了外頭,低低把裡頭形狀對兩人說了,立時激得他們爲之大怒。
年長些的平四便沉聲建議道:“郡王,這種人越是縱着他,他日他越是要挾你!不如拼一拼把人拿下……”
“不可不可。”陳善恩慌忙搖頭,繼而便低聲說道,“若是他真的魚死網破死在我這兒,這麼短短時間裡能夠把屍體藏到哪兒去?別說了,趕緊安排馬車送他出城,遲恐生變!”
平七本待開口相勸,可見陳善恩吃了稱砣鐵了心,他也只能偃旗息鼓,和哥哥對視了一眼便應聲而去。不多時,平七便回來稟報說馬車已經備好。當下陳善恩快步回了屋子,對滾刀肉似的陳善聰惡狠狠地說道:“好了,我已經都收拾好了,快走!”
“恩哥不愧是雷厲風行的人。”陳善恩笑呵呵地嘿然一笑,卻是拿着那柄匕首直接塞進了懷裡,這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在前,我在後。這最後一程之後,咱們倆井水不犯河水,估計是不會再見面了。你也不用擔心我訛詐你什麼。”
信你纔有鬼!
陳善恩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即昂首走在了前頭。等到了二門口,他讓陳善聰先上了馬車,自己猶豫片刻要跟上去之際,卻見外頭平四一溜小跑衝了進來,竟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叫嚷道:“郡王,郡王,不好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飛快地說道,“世子爺來了!”
陳善昭?他不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怎麼有功夫到這兒來看自己?
幾乎是一瞬間,陳善恩就只覺得心裡冒上來了一股最不妙的預感。然而,他還不及做出什麼預備,就只見陳善昭在左右十餘親衛的簇擁下從甬道盡頭的那扇門拐了進來。見陳善昭臉上看不出喜怒,頭皮發麻的他即便萬分不情願,最後仍是不得不迎了上前。
“大哥怎麼有空到這兒來?”
“我原本是沒空的,但卻不得不來。”陳善昭掃了一眼陳善睿背後那輛車,嘴角便露出了一絲譏誚的笑容,“怎麼,看樣子我來得彷彿不夠巧,二弟這是要出去?”
“是要出去……”陳善恩竭力想讓臉上的笑容顯得自然一些,可背後卻已經是漸漸出了汗,急中生智的他剎那間想到一個藉口,也顧不得是不是牽強矯情,當即強笑道,“是咱們王府的一處田莊有些小岔子,橫豎我閒着無事,就打算過去看看。”
“哦?”
陳善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如此,我也無事,陪你一塊走一趟好了。”
“啊?”陳善恩沒料到陳善昭竟是打蛇隨棍上接了這麼一句,頓時腦袋一片空白。他幾乎是使勁吞了一口唾沫,這才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就不必了吧?大哥你忙於國事……”
就在這時候,陳善恩背後的馬車突然之間拉開了車簾,竟是露出了陳善聰那張兇狠獰惡的臉。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陳善聰開口說些什麼,陳善昭左近的護衛幾乎立時搶上了前來,而陳善昭則是順手將陳善恩這個弟弟往身邊一拉,旋即厲聲喝道:“有刺客!”
聽到這一聲,平四和平七全都反應了過來,他們對視一眼,立時齊齊衝着陳善聰撲了上去。從小便習練武藝身手極好的平七纔剛抓到陳善聰的衣領,就只覺得手掌一陣刺痛,一咬牙仍是不管不顧地一個頭槌撞了過去,而平四則是已經拔刀在手,一刀向着陳善聰斜劈了過去。然而,相比他們倆的動作,倒退回車廂中的陳善聰卻動作更快。
他毫不猶豫地探手入懷,握着匕首就向着胸口猛然一刺。隨着那股刺痛以及激射噴涌出來的鮮血,重重咳嗽了兩聲的他譏誚地看着那四周頂棚幾乎被人硬生生拆了的木質車廂,臉上露出了譏誚的笑容,隨即用盡力氣叫嚷了一聲。
“陳善恩,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千古艱難唯一死?真要是豁出去,死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就是死了,也一定拉上一個墊背的,讓趙王府今後不得安寧!
儘管陳善聰重傷瀕死,這一聲雖竭盡全力,可聲音也僅僅是在場這些人能夠聽到,但陳善恩仍舊是如遭雷擊。即便看到那車廂板壁剎那間轟然倒下,平四的刀和平七的拳頭都已經重重擊中了陳善聰,但他心頭那股寒意仍然是久久不去。
他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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