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沈家還是給沈晏灃和陳氏設了個靈堂,就在漱玉齋。
沒有請外人弔唁,只簡單的鋪陳了一番,請了沈家的在京中的族人來往了一番,便算是辦完了喪事。
沈秋檀穿着麻衣孝服,看着一個又一個的沈家人,心止不住的發冷。
這所謂的治喪,更像是做給自己看的,哄孩子玩的。
她想拿回自己孃親的嫁妝,帶着弟弟出去過,可在這個世俗背景下,他們上有祖父祖母,弟弟年齡又太小,想分家是不可能的。
至於陳氏的嫁妝,這麼多年過去了,恐怕也沒剩下多少了,喬山叫沈秋檀不要管,他來處理,可沈秋檀卻想着怎麼將剩餘的拿回來,不僅要拿回來,還要把沈家原來拿走的那一部分都找補回來……
只是,這事兒也急不得。
…………
辦了喪事,春光也愈發明媚。
小孩子見風長,一日一個樣。
天暖和了,沈秋檀熟練的抱着弟弟,帶他看桃花枝頭上微微凸起的鮮嫩花苞。
小長楨吃的好,終於擺脫了初見的瘦弱,連哭叫聲也大了不少。奶孃張桃花一直待在沉香居中,沒有九姑娘的話,絕對不踏出房門一步。至於學規矩什麼的,哪有照顧好孩子重要?
曬了一會兒太陽,沈秋檀將小長楨交到桃花手裡,自己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去了二樓的制香室。
原本這是沈珍孃的繡房,沈秋檀將裡面略微佈置了一下,隔出了一塊廕庇乾燥的地方,成了自己的制香室。
當時還是兔子的時候,她身上時不時會散發出些許香氣,比變身時候的香氣要淺淡的多,可若是有心,也會聞到,只不過那時候這香氣時有時無,沈秋檀也顧不上管。但回了沈家就不一樣了。
這香氣從似有若無,時有時無,變得愈發清晰和穩定,所以沈秋檀必須找個法子掩蓋掉這種香氣。
換做尋常女子,若生有異香,或許會暗自歡喜,若是名聲傳揚出去,說不定還會尋到一個好的歸宿,但沈秋檀不想走到哪裡,身上都帶着能叫人辨別出來的氣味。她也不需要所謂的“異香”名聲。
穿越之前,她剛好在讀大二,在學校學了兩年化學,如果有些儀器,她可以試着調製些香精香氛出來,可在這個年代,這些條件都不具備。而對於這個時代的制香技藝,沈秋檀可謂是一竅不通。
喬山知道她有陳氏傳下來的香譜,還是另外又給她找了《制香入門》一類的東西,並一些基礎的制香材料和用具。沈秋檀現在要做的,不是調香,而是要從最基礎的辨別香材、處理香材開始。
她也不着急,身上隨便掛了個買來的香囊,能掩蓋住她本身的香氣即可。
當然,她也沒少趁機偷吃。
她懷疑她身上的味道可能就是這麼吃出來的,也擔心吃太多了會不小心又變身了,可每次聞道諸如花椒、丁香一類,即可入藥又可制香的香材,她又總是忍不住……
後來,沈秋檀也放棄了,變身就變身吧,變得次數多了,自己才能摸清楚規律。
掌握了規律和規則,今後才能更好的應對,甚至利用這項特殊的能力。
制香可以慢慢來,倒是學業,沈秋檀覺得該提上日程了。
過了年,她已經十一歲了。
大寧對女子還算開放,高門大戶的女眷極少有不讀書識字的,大街上更有穿着胡服、騎着壯馬的姑娘。沈秋檀以爲地方都有叛亂了,一路見了那麼多民不聊生,京城或許也會有些蕭條,但等真正的見到了,才知道京城的繁華。
想要真正融入這個世界,就要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而讀書,無疑是個很好的途徑。
再說,之前勉強算是個學霸的沈秋檀,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像個文盲一樣的活着。
讀書識字已經迫在眉睫,還有自己這一把子力氣,是不是也要請個武師父?
…………
這一夜,她又做夢了。
夢中天地混沌,目及之處盡是灰白模糊。
而後,那模糊漸漸退去,她看到前世媽媽將紫檀葫蘆掛在自己脖子上,叫她好好戴着,又看到今生父親將紫檀木牌也掛到自己脖子上。
原本的兩個人變成了一個,兩件事物也變成了一件。
那葫蘆和玉牌互相試探着靠近,剛要靠近一下子又彈開,那意思好似都想讓對方聽自己的一般,分歧便這樣產生了,紛爭也顯露了出來。
原本靜止的周圍,忽然驚風掠雨,葫蘆和木牌鬥了個難捨難分……
沈秋檀迷迷糊糊,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悶久了,還有些疼。
夢中一會兒是葫蘆,一會兒是木牌,一會兒是爸爸媽媽,一會兒是爹孃,亂七八糟的東西糾結在一起,成了一團亂麻,腦袋好似要炸開一般,她只覺渾渾噩噩、疼痛煩躁,胸口好似真的沒堵住了,越來越疼!
“咳!”
終於,沈秋檀自夢中驚醒,咳嗽了幾聲,才擺脫了夢中的痛苦與不適。
她隨手擦掉額頭的汗珠,下牀給自己倒了杯水,直到乾渴的喉嚨被涼水撫慰,才覺得好了些索性她一直不喜歡別人值夜,這番動靜也沒能驚動了丫頭們。
夜已深沉,也還有些涼,沈秋檀批了件月白素面罩衫,開了窗戶一角,只見一彎細細的月牙掛在天邊,周遭浮雲清淡,到底看不見幾分光明。
剛纔那個夢是何意?
到了這個世界以後,她所有的夢境幾乎都是這具身體過往的記憶,還從未做過真正意義上的單純的“夢”,可剛纔那個……
莫非是前世的爸媽不願意自己認了今生的爹孃?還是說今生的爹孃,不滿自己霸佔了他們女兒的身體?可,不應該啊?她還真沒覺得自己搶了別人的身體,這種切赫程度,好似本來就是她自己的……
她搓搓冰涼的臉,應該是不僅弄丟了葫蘆,還弄丟了玉牌,有些心虛和難受,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夜風吹來,攪動得她周身香氣浮動,沈秋檀托腮想了半天還想不出個所以然,終又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