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辨聲知人心

第252章 辨聲知人心

“將軍。”

傍晚時分,潁陽城中,閻忠抱着一匹極其精美的蜀錦走入到了正燃着薰香的縣寺內。“你來看……”

“什麼?”正在堂上靜坐,幾乎要被薰香薰得睡着的皇甫嵩循聲擡頭,然後不禁笑了出來。“哦,好錦緞!”

“不錯。”閻忠邊走邊笑道。“這可是正經的蜀錦, 不是楚錦,也不是吳錦,更不是河北市面上常見的新式遼東錦。將軍你看,花紋別緻,光亮動人,真的宛如金銀生於絲帛之上……這是那投降的本地黃巾賊小帥專門取出來獻給王校尉的,而王校尉雖然家在洛陽,見慣了寶物, 卻也覺得此物格外出色, 便不敢專享,轉而讓我拿來給將軍!”

“你們啊!”皇甫嵩苦笑搖頭。“此物固然是好寶物,可我一個五旬老朽,要它作甚?!便是做了兩套袍子,也沒臉穿出去吧?”

“也是啊。”閻忠抱着蜀錦坐到了皇甫嵩下方一個几案後面笑道。“將軍德高望重,或者說,自從三年前然明將軍(張奐,涼州三明之一)去世後,將軍便是我們涼州德望所在……哪裡是我們這些俗人能比的?”

“那這蜀錦叔德留着便是。”皇甫嵩依舊不以爲意。

畢竟嘛,董卓和公孫珣都能知道將財貨全部給下屬,人皇甫嵩還真不至於做不到。

“不對。”閻忠將蜀錦隨手放到几案上,卻又搖頭不止。“寶物有德者居之,如此寶物,若是將軍不要, 我又怎麼敢接手呢?將軍便是自己不用,也不妨拿回家去,給幾位公子留着用……”

衆人一時茫然。

實際上,假如除去開國時期的戰爭不算,那麼從光武帝嚥氣當年(公元57年)開始,涼州前後四次大亂,基本上就相當於沒有停下來過:

不止是公孫珣,所有人都登時醒悟。

婁圭終於攏手嘆氣言道:“志才兄這番話倒是頗有幾分法家術勢的味道……那你的意思是,莫非要等我家將軍來陽翟後你親眼見上一面再做決定?”

“是啊!”閻忠冷笑起身道。“傅南容的才德我無話可說,但是涼州如傅南容這樣的又讀書又是名門之後的英才,總共纔有幾個呢?”言至此處,不待皇甫義真迴應,閻叔德便復又指着几案上的錦緞言道。“將軍真不要這匹上上品的蜀錦?這可是底下人的一片心意。”

“一頭牛。”婁子伯將手中最後一張牌砸了下去,然後冷靜言道。“你二人把錢給我。”

“不錯。”戲志才點點頭。

衆人一時醒悟,紛紛無語回營。

“我……”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備思索片刻,卻居然沒有給出自己的意見。“我並不知該如何處置,請君侯明鑑。”

“原來如此。”戲志才也正色起來。“如此看來,子伯先生與你家將軍倒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了?”

公孫珣在這支軍隊中威望一日勝過一日,他既然正式下了軍令,衆人雖然不滿,卻無一人敢當衆叫苦,只是當即應承下來罷了。

總之,完全可以說,整個涼州的中下層,對朝廷的厭惡未必低於對異族的厭惡……因爲屠殺和戰爭太頻繁了!

這種情形下,偏偏中樞對待涼州又是一種普遍性的排擠和歧視態度,不要說應該有的安撫補償了,能不欺負你已然是給你臉了。

而稍傾片刻後,護軍司馬公孫越果然查明瞭事情來龍去脈,並全副披掛來報。

“不瞞子伯先生,我……不知道。”戲忠攤手一笑。

“但是,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戲忠負手轉過身去,對着自家爬滿了看熱鬧鄰里的低矮西牆緩緩言道。“我戲忠混沌了三十年,連個老婆都不敢娶……當然也無人願意嫁……不就是想求一個真正能託付志向的人來一展才學嗎?那萬一你家將軍是個錦繡其外,敗絮其中之人,我豈不是所託非人?”

其實,從漢世祖劉秀登基稱帝時算起,後漢已經歷經一百六十餘年,社會問題哪裡都有,眼前波及了七八個州、二三十個郡的黃巾之亂便是明證。

閻忠看了看皇甫嵩,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卻是不再多言,並順勢提及了另外一件事情:“將軍,你觀北軍五校、三河騎士戰力如何?”

“看你家這情形,想來也是父母早早仙逝了?”婁圭繼續捻鬚問道。

“便是我不去,按照禮儀來說,這些禮物也不用償還的了?”戲志才繼續負手好奇問道。

其他地方的問題,在黃巾之亂前最起碼還是潛藏在漢室權威身下的,但是涼州那裡卻是從一開始就暴露無遺,而且上來便是最直接最血腥的暴力戰爭。

“不知道是何意啊?”婁圭只覺得自己額頭青筋直跳,不是說好了這兩個人一個任勞任怨一個明達術勢嗎?那應該一個像王修一個像呂範啊,如何就變成今日這個樣子了呢?

“不知道的意思便是不知道。”戲忠摸着眼前托盤上的黃金道。“子伯先生,我窮了快三十年,平日裡又總是浪蕩無行,雖然有元常兄的舉薦,可那位五官中郎僅憑一面之詞便願意如此厚幣重禮匆忙遣人來請我,我還是很驚訝的,也是蠻感動的……平心而論,人非草木,陡然對此番情形,若不心動就怪了。”

“子伯先生,這做人私屬便如嫁人娶老婆一般。”戲志纔回過頭來笑道。“你說,這要是新娘子過了門才發現那丈夫跟我一樣是個整日賭博好酒之徒,豈不是白負了人家新娘的一片青春?而我……要是你家將軍是個廢物,難道到時候要我做背主之人嗎?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君侯勿憂。”就在這時,身材矮胖的董昭也腆着肚子披着衣服趕了過來,而他遠遠一開口便直接讓公孫珣冷靜了下來。“肯定不是咱們自己的軍士,若是君侯這般養兵,軍士還要作亂,那天下何處不亂?依我看,必然是俘虜中起了謠言。”

曹操思索片刻,但當即搖頭不止:“畢竟事出有因,坑殺太過無稽……我意,可以挑些挑頭鬧事的,按照之前給俘虜們編的什伍,進行連坐處刑!”

婁子伯一時捻鬚冷笑不止。

“我記得志才兄並無妻子?”婁圭忽然捻鬚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皇甫嵩沉默片刻,卻緩緩搖頭:“我知道叔德的意思,但是……涼州的情況你也知道,讓那些偏遠地方的士卒武將來內地,他們野性難制是一說,朝廷有所提防又是一說。故此,我當日便只舉薦瞭如南容這種名門之後。”

不過,公孫珣剛要出言喝罵,卻忽然瞥見身旁一人,然後不禁心中一動,直接轉而朝着此人問道:“孟德兄覺得如何,要不要稍加懲治?”

“再兩頭豬!”婁子伯復又扔出兩張手牌。

不過也有人例外,譬如公孫珣,他昨日似乎就睡得極好,日上三竿方纔從容起身,倒是格外令人豔羨。

“其實便是做到了又如何?”閻忠忽然搖頭笑道。“涼州窮困邊鄙之地, 封了候做了將軍又怎樣?朝廷不還是視我等爲邊鄙?”

“那先生追隨了你家將軍多長時間了?”戲志才繼續問道。

不過,一夜倉惶,衆人都沒有睡太好,清晨醒來,也多有疲憊,但好在那兩萬多俘虜漸漸醒悟並安生了下來,且經此一事愈發勤懇老實,倒是讓收屍的工作輕鬆了不少。

而皇甫嵩家族雖然是靠着軍事鎮壓羌亂而聞名天下的,屬於當地地道的忠漢派代表人物,可既然生在涼州、長在涼州,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民間的這種情緒?而且,他叔叔皇甫規和張奐作爲讀經書並向士人靠攏的邊將,本與段熲這個不讀經書、投靠宦官的邊將,本身就存在着剿撫之間的對立姿態。

“然也!”婁子伯昂然道。“不然何至於遣我來此?”

戲志才目瞪口呆,然後欲言又止。

“子伯先生不要急。”戲志才緩緩笑道。“想來你是五官中郎將的心腹?”

“差不多吧!”皇甫嵩聞言這才微微打起了點精神。“畢竟是承平日久,可終究體制擺在那裡,又有洛陽武庫的精良裝備,還有西園廊中的戰馬……對付黃巾賊應該是足夠了。”

公孫珣聞言微微頷首,卻又緩緩搖頭。

“這是自然。”閻忠緩緩言道。“蒼亭-東武陽一戰東郡黃巾覆滅,前日長社一戰潁川黃巾覆滅,經此兩戰,我想天下應該沒人會覺得黃巾賊能再成事了,剿滅他們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故此,涼州對漢室和中樞的厭惡感,基本上是處於一種壓抑中的蔓延狀態,如今連涼州士人都對漢室與中樞極度不滿了起來。

婁圭在對方身後欲言又止。

戲志才低頭看着自己最後一鎰金,抿嘴不言半晌,但終究是咬牙將這一鎰金推了出去:“認賭服輸。”

皇甫嵩只好乾笑:“既然是大家一片心意,我留下便是。”

“都不成器啊!”皇甫嵩搖頭嘆道。“如此蜀錦作成的錦衣最好配上紫綬金印, 可他們這輩子哪裡有資格做到那份上?”

魏越魏子度是個邊地出身的混球,軍中衆所周知,故此他說的話沒幾個人在意,也就是關羽眯眼看了他一下而已。

“君侯。”此時,身後的魏越忽然插了一句嘴。“如此反賊,又出了這種亂子,何必一意辛苦遷到陽翟安置?要我說,不妨真的坑了,以免後患!”

第二次先零之亂,發生在燒當之亂結束後的第七年,也就是公元108年,延續了十一年……這一次雖然時間很短,但漢室付出的代價卻格外沉重,光是明面上的軍費支出就達240億,而且直接造成了涼州、幷州的全線人口衰落以及百姓的離心離德,‘棄涼’之說也由此而生;

“你之前……你昨日還說願賭服輸,任我處置?”婁圭宛如沒聽到對方言語一般,繼續捻鬚問道,眼神也是越來越古怪。

戲志才這次連臉都漲的通紅了。

“然也!”

“那玄德以爲呢?”公孫珣復又點了一人名字。

他們都還需要經驗……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但卻都很有前途。

而軍議也到此結束。

便是向來不與主流相合的關羽也捻鬚直言,說是天氣太熱,又經過一場大廝殺,軍中士卒頗爲疲憊……倒也不妨如此。

“管這些俘虜幹嗎?”呂範突然醒悟失笑道。“明日他們自然知道我們不是要坑殺他們,再過數日,朝廷旨意一來,他們多半也與我們無干了!既然德謀已經安排妥當,那諸位也都各自回營安撫好本部軍士就是了!”

“我且問一問子伯先生。”戲忠今年三十來歲,生的細眼膚白,從他的衣着和不怎麼打理的鬍子上來看,也從他雙目深陷的的眼窩來看,其人生活確實顯得落魄。“這財帛、寶物、車子,都是我的了?”

“那就不必了。”戲志才負手搖頭道。“你家將軍是持節的五官中郎將,又剛剛在長社一把火廢了十萬黃巾賊,屆時他浩浩蕩蕩,引數萬得勝之師來陽翟城,手下虎士良將無數,我一個浪蕩子去見他,想來只會汗流浹背,亂了方寸而已。”

“也不能這麼說。”皇甫嵩嘆氣道。“時間遷延太長也會出問題的……之前在長社我便看軍報上講,河北張角三兄弟將鉅鹿、安平、清河、魏郡、河間等地的黃巾賊全部收縮到了鉅鹿一郡,依靠着南北兩座大城廣宗、下曲陽,各自聚衆十餘萬,屯着幾年吃不完的糧食,幾個郡國收攏來的財帛、器械,準備負隅頑抗……叔德,你說這要是守個一年兩年的,豈不是尋常之事?屆時天下指不定便要出亂子的!”

婁子伯翻身下榻,打開窗戶,陽光刺眼之下,他陡然眯起眼睛,然後又捻鬚回頭,死死盯住了榻上僅剩的這一人。而被看的發毛的戲志才卻是強做鎮定,昂然與對方對視起來。

衆人這下子方纔徹底鬆了一口氣。

“然、然也!”

迴轉到陽翟城中,太陽已經快落山,一處空落落的破舊宅院裡,心情鬱悶至極的婁圭終於忍耐不住了。“成與不成,你倒是請給句話啊?”

“不錯!”戲志才勉力答道。“大丈夫……”

“那你究竟要如何?”婁圭又一次快忍耐不住了。

皇甫嵩微微眯眼,並無反應。

戲志才雙目通紅之餘也是滿頭大汗,他看着自己手中獨獨一張木牌,真真是無可奈何,而旁邊他的那位鄰居也是連連搖頭。

“仔細看管,嚴厲威嚇,若有逃竄者殺無赦,若不作亂便不必理會!”公孫珣朝着程普吩咐道,然後便直接回身往帳中而去,居然是要繼續睡覺的樣子。

“人盡皆知。”戲志才額頭上不免再度出汗。“不然我何至於浪蕩至此?”

其餘衆人也紛紛出言,卻大多是贊同曹操的言語。

第一次燒當之亂,從公元57年斷斷續續持續到了公元101年,連綿四十餘載;

而且這四次大亂雖然名義上都是羌亂,可對涼州中下層的豪強百姓們而言,頻繁的戰爭擺在那裡,軍事動亂的破壞性擺在那裡,用簡單的民族矛盾來安撫他們無異於掩耳盜鈴!更不要說到了後漢中後期,羌族、漢族混居嚴重,底層的民族隔閡其實已經越來越小,而外地來的官吏又多是腐敗殘暴無能之輩了。

原來,正如董昭所猜度的那樣,是俘虜中間起了謠言……話說這日軍議後,輜重、騎兵都在收拾行裝,然後又有全副武裝的步兵移營到俘虜營周邊以作看管,當時俘虜們便不知所措,而有所疑;等到後來,王修又依照軍令遣人挑出了俘虜中受傷老弱之人,準備明日隨騎兵、輜重一起啓程,這下子,俘虜們就更加驚慌了!

不過,當時漢軍剛剛全副武裝移營完畢,他們並不敢出聲議論,直到夜幕降臨,這才忍不住互相言語,而一番議論之後,他們卻是極度疑慮自己明日會被集體坑殺,偏偏又無處可逃!所以纔會驚慌失措、抱頭痛哭,乃至於有喧譁鼓動之舉!

“君侯勿憂。”又過了片刻,隨着公孫珣身側人越來越多,程普也終於全副披掛趕來了。“我已讓營中持械戒備,並安排妥當了……兩萬餘手無寸鐵的俘虜,掀不出風浪來。”

“然也!”婁圭又有些不耐了。

天色昏暗,公孫珣轉回到了軍帳中,而自曹操、程普、公孫越以下,除了已經率先去取輪氏、陽城的楊開、牽招二人外,軍中將領多已彙集至此……原來,屍首一日間焚燒了大半,軍中便有些浮躁起來,然後迫不及待的準備商討全軍移營陽翟的事情。

第三次大亂其實是中央朝廷的鎮壓動作,主將是當時的名將、護羌校尉馬賢,馬賢以出色的軍事水平和粗暴的鎮壓手段,對涼州羌族進行了長達近三十年的血腥鎮壓;

第四次,便是桓帝時涼州三明對羌族的徹底鎮壓活動了……皇甫嵩的叔叔皇甫規、董卓曾經追隨的張奐、後來投靠了宦官的段熲,皆因此成名。

所以,即便是知道這種情緒,皇甫義真也沒什麼好辦法,唯一的應對方式便是裝聾作啞罷了。

“志才兄。”

至於搖頭,乃是公孫珣早有決斷……講實話,若是準備收爲己用的新降之兵,公孫珣說不定會來一出夜宿降軍營中的戲碼,以招攬人心。然而,這兩萬多人不過是因爲潁川各處殘兵存在而逃得性命的俘虜罷了,他瘋了嗎玩這一出?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那邊行了,來人!”婁子伯忽然一聲大喊。“將這個爛賭鬼與我綁起來,裝入一個大木箱中……現在便從街上與我擡到縣寺審正南那裡去!”

“沒必要在此耽擱太久。”曹操打着哈欠言道。“大戰一日而定勝負,波才又已經授首,陽翟也在我軍手中,郡南掃蕩的事情又被兩位中郎將取走……依我看,剩下的屍首雖然還有些,但卻散落在各處,不足以勞動大軍,完全可以託付給長社、陽翟、潁陰等本地官吏,讓他們動員本地民夫來做便是。咱們,還是全軍拔營去陽翟休整吧!”

“何事喧譁?”公孫珣被韓當叫醒時簡直莫名其妙,走出軍帳後,面對着匆匆趕來的各部將校,他甚至有了一些怒氣。“賞賜何時少過他們,不過讓他們多留一兩日而已,如何便要夜間喧鬧?瘟疫這種事情是能大意的嗎?”

頷首者,是因爲他內心對曹操還有劉備的預估判斷是正確的。

“兩頭豬!”陽翟城內,一夜未眠的婁子伯雙目通紅,卻是冷靜的扔出了五張木牌中的兩張。

“誰說不是呢?”閻忠哂笑道。“不過,我今日不是要說這個……將軍,我是看到這中原河北如此富庶,連這種寶物都能在一縣中隨意尋到,而黃巾賊終究又只是蛾賊一般,那何必只讓三河五校這些本就家中豪富的中樞子弟來發財呢?你看五官中郎將那邊,人家出來打仗,不僅照顧到了本鄉,還照顧到了幷州舊部,這才幾日,手下便已經有積功到兩千石的一位校尉,四個千石司馬……還有昨日那個劉備,儼然就要是第五位了!而咱們涼州子弟,做官也難、發財也難……苦啊!”

皇甫嵩目送對方出門,嘆了口氣,轉眼間便昏沉沉在薰香中眯眼睡了過去……沒辦法,他年紀已經很大了,昨日晚間的宴飲,更讓他格外注意到了這個事實。面對着年輕的公孫珣、曹孟德,還有當時在場的很多很多年輕英豪,他是真的有些羨慕和無奈。

“那……”

“無妨。”戲志才搖頭道。“以小見大,未必就要論及天下大勢或人心厲害……這金銀財帛俱是我的了?”

“子伯先生會打動物牌嗎?”戲志才復又笑道。“咱們二人,再隨便從這圍觀的鄰人中喚上一個善賭的,我將這些財帛中的金子一分爲三,贈你們二人一人一份,咱們賭一把如何?你若輸光,無須其他,只要將金子留下自己離開便是;而我若輸光,則任子伯先生處置!”

婁圭張口欲言,卻恍然若失,半晌方纔應聲道:“居然有八九年……眼瞅着快十年了!老夫人賜給我的那幾房姬妾都給我生了三個孩子了。”

閻忠這才緩緩一笑,告辭而去。

“或許吧!”婁圭感慨言道。“我曉得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考教我一番,從而窺的我家君候些許深淺吧?”

“若非如今暑氣難耐,你又是個身體弱的。”婁子伯捻鬚冷笑。“否則定然將你裝入木箱,直接送到我家將軍那裡去……你且知足吧!”

“不錯!”婁圭無奈點頭道。“故此志才兄,還請你不要再打量了,許與不許還請你直言不諱。”

然而,唯一能做主的公孫珣雖然也厭惡此地,也想盡快去陽翟休整,但卻不免有所猶疑和擔憂。他所擔憂的,倒不是說這些本地人會偷懶如何的……畢竟事關生死,想來無人懈怠……但是,這些本地民夫集中起來需要多長時間?而且他們真的有那個‘科學’的防範意識?

但是,當日夜間,軍中忽然起了騷動。

其中,曹孟德頗有法家作風,但卻不是生性殘忍,更不可能是天生梟雄,一個人怎麼可能剛上戰場便想着屠城殺俘?實際上,自家母親口中的那個‘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曹孟德,更像是被亂世豢養漸漸出來的。而劉備也是類似,面對着剛剛開啓的亂世,還很年輕而且毫無頭緒的他甚至並沒有自己的主見,所以只能保持沉默,並選擇去學習和觀察。

但是,如果非要評出一個問題最嚴重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如今格外安生的涼州了。

天氣如此酷熱,屍體兩三日便要腐敗,他公孫珣在這裡看着,讓軍士和俘虜們掩住口鼻,不許扒腐屍衣物,怕是所有人都不敢不聽吧?可他要不在呢?

一念至此,公孫珣倒是咬了咬牙,然後做了一次獨夫——按照他的軍令,傷員和大部分輜重、疲憊至極的騎兵和他們的馬匹可以先行去陽翟,但大部分步卒、少部分騎兵,以及所有健全的俘虜卻要留在此處,繼續尋找屍首,然後就地焚化。

那名鄰居見狀也趕緊扔出一鎰金來,卻又抱着自己剩餘的五六鎰金匆忙而走。

“可我心思多在軍事上。”婁圭搖頭道。“若是論人心詭譎,須董公仁來此;若是論剖析事理,則須呂子衡在此……”

言罷,他便昂然負手而出。

而隨着數名義從蜂擁而入,戲志纔再度欲言又止。

—————我是再度欲言又止的分割線———————

“昔,珣擊破黃巾,降服數萬。至晚,屯於長社,忽夜驚亂起火,一軍盡擾。珣乃謂左右曰:‘勿動。吾待士卒爲手足,焉能反吾,此必降兵爲流言擾,稍有動亂。’乃令軍中各部持械安坐,復聚將於帳下,遂安。待事平,固知爲軍中移營故,降兵皆恐,流言或爲坑殺,乃夜間相擁而泣,以至喧譁不安,縱火相抗。衆皆服。時操爲副將,以降兵違度,可實坑之。珣默然不應,徑單衣入降兵營,宿於中帳。衆將愕然,宿衛不休,至天明,珣從容出帳,降兵皆叩首不休,盡感其德。衆益服。”——《漢末英雄志》.王粲

PS:這章是晚上的……因爲晚上要出去忙些事情,所以熬夜碼出來了,有些倉促,大家見諒。

(本章完)

第416章 單騎偏能復十城第192章 人間多真情第21章 戲殺(5.5k)第42章 請和第78章 撤屯(終)第72章 宦遊(5.3k二合一)第59章 問策第328章 雨落尚可向前行第214章 宴於桑庭第324章 忽進忽退忽渡河第74章 秋風第163章 岔口第161章 秋獵(下)第490章 枕膝堪入眠(中)第331章 太守半月覆遼東第197章 不聞新人來(下)(熬夜8k補償)第167章 祭旗第198章 摒除萬般事(上)第491章 枕膝堪入眠(下)第522章 但見悲鳥號古木第253章 思故明來意第176章 定奪(還債)第123章 更勝第458章 舊恩如言亦難收第386章 人生有新舊(繼續2合1還債)第460章 漢室諸公鳴玉佩第249章 堂舍內鍾繇狼狽薦英雄第388章 一棹每隨潮上下第459章 舊恩如言亦難收(續)第58章 驚變第402章 更覺歸可喜(7k勉強2合1)第53章 中流擊水第396章 中原北望氣如山第39章 虛驚第29章 峰迴路轉第409章 又見猛虎起河東(下)第18章 虎 羊 狼(6k大章)第374章 被驅無異犬與雞(二合一)第214章 宴於桑庭第479章 秦嬴謾作東遊計第136章 急轉第4章 相談第262章 帶長劍兮挾秦弓(不欠賬了)第449章 玉壺寒冰不受污第433章 一鼓難做氣第185章 淡淡夕陽景(還債)第313章 漢兵奮迅如霹靂第269章 草木黃落兮雁北飛(中)第274章 陌上顯大德第184章 檐下多蓬蒿第305章 節使三河募年少(還賬成功)第331章 太守半月覆遼東第304章 聊持寶劍動星文第23章 不疑(6.6k)第352章 龍眠老子識馬意第478章 鄴下書味亦何偏第133章 爭言第58章 驚變第441章 雲臺千尺盡功臣第441章 雲臺千尺盡功臣第288章 須信人心有真僞第7章 激戰第502章 虎嘯喧爭如竊語(續)第107章 內堂第42章 請和第2章 盧龍塞第435章 君臣不易逢第337章 白首漢廷刀筆吏(續)第14章 有故人久候第154章 張儉第463章 渭水一竿霜月白第349章 西北功名奮發冬第376章 夜夜酣歌感知己第85章 首尾第491章 枕膝堪入眠(下)第95章 當走第114章 兇淫(9.6k假設羣裡有人考了700分的第307章第356章 波濤失意虓虎起第219章 天下大吉第461章 山人琴畔鬼吹燈第48章 務實第146章 盛意(下)第530章 空看花開滿臺日(續)第123章 更勝第293章 死生雖天命第413章 強移棲息一枝安(上)第87章 表文第487章 握手相別去第346章 單于在山西(下)(新年快樂!)第287章 夫子如何較去留第393章 早歲那知世事艱第38章 呂郎固窮!(8k)第259章 鐵刃瘦黑立北營第451章 白雪紛紛落庭中(上)第16章 存問風俗附錄1:《喏,相公》——本初林登萬第342章 舊將須分左右軍第115章 夜訪感謝白銀盟阿蕾格格巫,順便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