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闌珊終於明白了回頭崖下的情況。
這裡是被所有人遺棄的地方,墜落之人承受必死的決心落下寒潭,直到醒來之後在這個荒蕪的地方活下來。山壁陡峭,無人靠近,也就無人發現這個地方。所有掉落下來的人都出不去,這裡四面都是山壁,唯有不知從何處涌起的寒潭在緩緩移動着,但奇怪的是,它移動的盡頭就是山壁。這裡住的地方,就是被鑿開的山洞,裡面有石牀,石桌,石凳。都是人爲。
所有想出去的人都試過把那裡鑿開,但至今也不過多了一個房屋大小的坑洞,山壁依舊是山壁。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片寒潭足夠的大,在寒潭的源頭,有着一小片森林,那裡幾乎沒有動物,但所有人的素食和草藥都來源於那裡。而寒潭裡卻孕有唯一的動物——白瓊魚。
白瓊魚在外稀少,卻是這裡所有人的主食。由於對於吃魚的厭煩,不少人已經能把廚房裡所需的東西做出來了,然後燒製各種口味的魚味大餐。
但天闌珊來不及去想這些,聽到嚴恪也沒死的時候,她就只想守在他的身旁。大概,這就是命運,讓他們兩個在這裡以奇異的緣分相守終生。
嚴恪醒來已經是十天後,眼睛微疼,他動了動乾澀的喉嚨,發白的嘴脣一開一合,吐出單薄而虛弱的一個字。
“水…”
幾乎是一瞬間,天闌珊扶他坐了起來,然後倒了水湊到他的乾裂的脣邊,幾乎是完全憑着求生的渴望,嚴恪吞嚥下了那些水。然後下意識攥住了天闌珊要走的手指,迷迷濛濛的睜開眼看見了憔悴不少的天闌珊。
“晨…”“曦…”
“我在!”天闌珊抱着嚴恪,強撐着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毫無防備的落了下來。明明告訴自己要堅強,不用在意現在的一切,未來會好的,他和她會幸福。可是,僅僅他的一個稱呼,就叫她完全丟盔棄甲,再也找不到半分堅強的影子。
“微微丫頭,你相公醒了?”石洞口走進一箇中年婦人,手上端着熱騰騰的魚湯,“正好老婆子做了吃的,你們快來吃點吧!”
“靈婆,他動不了,我喂他好了!”
天闌珊毫不猶豫接下了伺候嚴恪的工作。靈婆見狀,狹促的笑了笑,然後離開了這個石洞。嚴恪意識模糊的看着天闌珊,心想,這果然是夢。而他渾身的傷痛又在告訴他,這個不是夢,你們都活着。
活着真好!
嚴恪切身體會到這個感覺是在他終於徹底恢復健康後的兩個月後。如今的他,已經可以帶着天闌珊在回頭崖底四處亂跑。沒有人知道回頭崖上發生過的事,他們都以爲是小師妹找到了如意郎君。
但最年長的人不這麼認爲。他曾是飄渺門的一位長老,因爲來回頭崖走了一遭被人暗算掉落的崖底,因此心裡想的難免比別人多一些。所以他私下裡見了嚴恪。嚴恪問清楚輩分,得知是自己師父那一輩的弟子,當下也不猶豫的拜了師叔。
“起來說話。”長老級別的楚公南不愧是老人精,一瞬間問出了關鍵,“你是門主師兄的弟子?那玉痕呢?”
嚴恪站了起來,即使一身青衣已經洗的發白,但那從骨子裡散出來的風華和溫柔卻不得不令人側目,聲音也優雅婉轉到一塌糊塗,“玉痕師兄繼承了飄渺門。晚輩是師父雲遊之時收的弟子,最近方纔歸飄渺門。”
“最近?”楚公南長老的臉上出現了些許懷念,但不過轉瞬這些神色都在他身上消失不見,“看你器宇不凡,恐身世不簡單。門主師兄怎麼會收了你?”
“師父在我幼年出現,授我武功保命。後來聽說我因母親遺命要進京趕考,師父不喜,便離開了。後來辭官歸隱,師父方纔帶我來飄渺門。”
嚴恪說的恭恭敬敬,語氣極爲謙遜,但卻不着痕跡遮掩了他是丞相的痕跡。他並不能保證回頭崖下掉下來的都是善類。因爲回頭崖又稱思過崖,來思過卻因爲走火入魔掉下了山崖的人能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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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如何掉了山崖?”這纔是楚公南長老最爲疑惑的事。無數新鮮的劍傷只能說明此人正在被追殺。但飄渺門又如何會出現這種事?
“晚輩同微微一齊來了縹緲峰,結果縹緲峰有賊人混入,後我被追殺到回頭崖,掉崖之時卻沒想到微微也跟着跳了下來。實是晚輩對不住她。”嚴恪這番話卻是說的情真意切,甚是難過。
楚公南長老點了點頭,摸了摸鬍子。飄渺門有賊人混入,只能說飄渺門又一個大劫開啓了。他正待說些其他什麼,卻被人打斷。
“秦恪,你快去救丫頭!”一中年婦女急匆匆跑了進來。
“怎麼了?靈婆,晨曦她出了什麼事了?”嚴恪一下子站了起來,一身風度盡失。
“就在寒潭的森林,那裡住着一羣心魔未消的弟子,這裡女弟子極少,他們搶了晨曦走!”靈婆面色有些難看。
楚公南也明白了,看了一眼嚴恪的焦急,也站起身來。
“我同你一齊去。微微也是我的晚輩,在這裡總不能教人吃了虧去!”
“前輩,容許我先行一步,我怕晨曦出事。”嚴恪說完卻來不及等楚公南答應,身形就已經消失在了石洞。
楚公南長老一愣,隨即也和靈婆跟了上去,但腳程也比嚴恪慢了不少。等他們到了森林外圍之時,嚴恪已經摟着衣衫不整的天闌珊出來了,嚴恪臉色陰沉,臉上身上捱了不少傷,而天闌珊也沒好到哪裡去,眼眶紅彤彤的,一臉蒼白。
“麻煩長老照顧晨曦,那幾個人的恩怨,我終究是要了斷。”嚴恪的聲音早就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和婉轉,皆是狠辣。
楚公南長老皺了皺眉,“他們畢竟是同門弟子。”
“同門弟子?”嚴恪嗤笑,“他搶我妻子可認我們是同門弟子?他對我和晨曦狠下殺手時可想過同門弟子?若是在戒律堂,這種人早就被逐出了飄渺門!又何來的同門之誼?”
“戒律堂?”
楚公南長老疑惑。飄渺門何時來了戒律堂一說?
“是門主親自創辦的堂口。所有弟子若是犯錯,全部都要去戒律堂領罰。若是犯了戒律堂的戒律,只有被逐出飄渺門。且飄渺門外各個城市都有戒律小隊,一旦被逐出的弟子利用飄渺門所學武功害人,等待他們的就是戒律小隊的清除。”嚴恪的聲音平緩到無以復加,但是殺心卻不減。
楚公南長老一愣,戒律堂嗎?卻是像嚴謹的樓玉痕做出來的事。良久,他嘆了口氣,這片天空無論到哪裡,都是年輕人的世界。
“罷了,隨你吧。”
靈婆沒有說話,她早就看那羣人渣不順眼了,偏生武功最好的楚公南念着勞什子同門之誼放過了他們!簡直是可惡至極!
“微微,到婆婆這裡來,你家相公要去做事,等會兒再來找你好嗎?”靈婆對天闌珊溫柔的說。
天闌珊的眼神如同受驚的小兔,緊緊拉着嚴恪的衣袖不放。彷彿對靈婆很是畏懼。但又不敢說話。
“晨曦乖!”嚴恪摸了摸頭,溫柔的眼神銳利的看向靈婆,又不着痕跡的收了回來。看來今天的事情頗有蹊蹺。
“好,晨曦我陪你回去。”嚴恪最終還是選擇了陪着天闌珊,她今天受驚不小。但不出意外的,他收穫了一枚來自於靈婆名爲不滿的眼神。
“會照顧妻子,你倒是個不錯的晚輩。”楚公南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可要來我附近鑿洞居住?”
嚴恪搖了搖頭,笑道,“她喜歡熱鬧。”
“我那兒卻是僻靜了一些,但是你若不在,我也能護着她一些。”楚公南長老摸了摸鬍子。
“多謝師叔。”嚴恪點頭,然後抱着天闌珊離開。
直到回到了石洞。確定沒有人後,嚴恪這才鬆開裹住天闌珊的外袍,露出了她一身青紫的痕跡,他的眼神幽暗,靈婆是嗎?之前從沒有出事,卻爲何今日鬧出瞭如此的事情?
“嚴恪…”天闌珊把頭埋在嚴恪懷裡,哭的稀里嘩啦。淚水浸透了嚴恪的衣服,直達皮膚。
“乖,我在。”嚴恪輕輕的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
下一刻,天闌珊卻猛地擡起了頭吻上了嚴恪,見嚴恪怔愣,天闌珊立馬推開了他,一個人趴在石牀上哭了起來。
嚴恪明白過來,不由苦笑。他的傻晨曦,他何時會嫌棄她呢?輕輕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水潤的大眼睛裡閃爍着驚疑不定的神色,蒼白的臉頰上掛着兩串晶瑩的淚珠,好不惹人憐愛。他忍不住輕輕的落下一個吻在她眼瞼,一瞬間,很輕柔,卻讓天闌珊確切感受到了那種被珍視的感覺。
他又吻住她的脣,問她,“你會後悔嗎?”
天闌珊搖了搖頭,誰都會後悔,但於他,她永遠都不後悔!因爲嚴恪值得。
瘋狂過後,天闌珊躺在嚴恪懷裡,嚴恪看着她腿間殷紅的血跡,沒有說什麼,只是把她抱的更緊。我的晨曦,我要如何給你更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