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任嫺歌身手迅速的往旁邊滑了幾步,輕易躲開了許揚城。
許揚城見狀連忙伸手要去抓,卻已經來不及了,任嫺歌一逃脫就往門口跑,沒有真的離開重華宮,只是站在門口,冷冷的盯着他。
許揚城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這時候自然是爲她行了方便,隨時可以離開出去叫人。不過任嫺歌也清楚,如果被旁人看到她從重華宮跑出去,許揚城再從重華宮跟出去,這大半夜的,再加上白天宮宴上發生的事,必然又會生出新的謠言來。
除非萬不得已,她不想讓自己跟這種謠言搭上關係。
許揚城也在瞬間明白過來,方纔傾身那一下,任嫺歌躲開,他自然是撲倒了牀上。見任嫺歌逃開,便也若無其事的坐到牀邊,淡淡的看着她。
“無論是王爺的清白,還是我的清白,都是很重要的。夜深露重,今日我又是受傷又是落水,實在精神不濟,但凡有事,還請以後再說吧。”任嫺歌伸手,做出“請”的手勢,“我就不送了,王爺請便。”
“嫺貴妃有逐客的心,我卻並不像這麼輕易就離開。也罷,嫺貴妃也好,阿醜也好,你想裝,我可以不拆穿。”許揚城起身,整了整稍微有些亂的衣裳,提醒道,“你宮裡宮外的人已經全部中了我的迷香,不過藥力不強,不過半個時辰就會醒來。今日我過來,只想問你一句話,問完我就走,不爲難你。”
任嫺歌有些奇怪,這人白天的時候還不顧一切的在宮宴上就想揭穿她的身份,不過才過了幾個時辰而已,怎麼就這麼好說話了?
不過疑惑歸疑惑,半夜三更,王爺皇妃,確實不像話,他願意走,那是再好不過。
“你要問什麼?”任嫺歌道。
她存的是早完早了的心思,不過也猜到問題可能不會那麼簡單。
許揚城盯着她的眼睛,把一切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盡收眼底,然後纔開了口,緩緩道:“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裡嗎?”
任嫺歌沒聽懂:“離開這裡?”
許揚城點點頭,“我說了,許盎城不會輕易放過我,而以現在這個情況,要麼是他動手除掉我,要麼就是我動手除掉他。無論你是不想看到我們倆其中一個有事,還是別的什麼緣由,只要你跟我離開,我就答應你絕不主動挑起這場戰爭。”
他話裡的干戈意味很重,任嫺歌沒好氣道:“王爺的意思,莫不是說我若不跟你走,你即刻就去殺了皇上逼宮奪位?”
她說的是氣話,但這種事,許揚城不是不敢做。
“我說過,我來只是問你一句話,你要你回答了我就會離開,自然不會做什麼逼宮篡位之類的事情。”
任嫺歌稍稍鬆了口氣,緩緩道:“王爺未免太自大了,你多年被幽囚在府,極少在朝堂露面,你哪來的自信,想挑起就挑起,想成功就成功?再說,我就算不想挑起這場戰爭,也絕對不可能是爲了你或者是擔心你。”
許揚城毫不介意:“無所謂,無論你爲了什麼,只要跟我走就行。”
任嫺歌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一陣驚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許揚城靜靜等着,也沒開口。
良久之後,任嫺歌緩緩道:“不。我已經有了孩子,縱然不喜歡宮裡的生活,也不至於跟你走。”
許揚城笑了,略微有些慘白,不過方纔他眼睛裡一直有一些迷茫,這會得了答案,那絲迷茫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狠厲和決絕。
“好,我說過,問完我就走,我不食言。”許揚城起身,往門口走去,任嫺歌連忙避讓,和他保持距離。
許揚城似乎真的要走,也沒有介意,只是走到任嫺歌面前站定,深深看着她道,“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他神色有些奇怪,任嫺歌心裡一震,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許揚城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出了重華宮。
任嫺歌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可走到殿門口,看到被迷昏的侍衛宮女,她下意識停了下來。
深夜冒險進宮,就是爲了問她一句話?這人什麼時候變這麼深情了?
不對,他說到開戰……難道他已經準備要對許盎城動手了?可既然已經混進宮了,還來了她面前,真要動手,直接抓了她去找許盎城多容易,何必只是問句話就走?
任嫺歌想不明白,但想着剛纔他的神色,以及今日發生的這些事,她趕忙就走了出去,直奔許盎城的寢宮。
太監們站在門口打着呵欠,一張眼見任嫺歌的身影匆匆而來,連忙迎了上去:“見過嫺貴妃娘娘!不知娘娘深夜來此,是爲了何事?”
任嫺歌急切道:“別攔着我我要見皇上!”
小太監哪裡敢讓她亂闖,連忙攔着:“娘娘,還是等奴才先去通報……”
任嫺歌冷笑,“不怕皇上砍你腦袋就去!大晚上的擾皇上清夢,你有幾條命?本宮自己去找。”
小太監被她訓了一句,雖然沒有提前通報確實也可能讓皇上震怒,但總比直接去打擾來的好。
他趕忙跪下,恭恭敬敬幫着開了門,“是,多謝娘娘體諒奴才!”
任嫺歌懶得理他,直接越過他走了進去。裡面的靠在牀邊湊合着的太監首領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嫺貴妃……您這是……”
任嫺歌壓根沒理他,靠近牀邊,直接坐了下去,看着許盎城一無所知的睡顏,大吼一聲:“着火啦!”
首領太監被嚇了一跳,牀上的人也在瞬間彈了起來。
任嫺歌凝重的心情忽然就輕鬆了不少。
許盎城在看到任嫺歌的瞬間,迷茫了一會兒,有些呆呆的:“哪裡着火……”
任嫺歌直接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清醒一下,讓人退下,我有事情和你說。”
她的手有些冰涼,許盎城很快便清醒了,擺擺手讓其他人出去,然後纔打了個呵欠,緩緩道:“什麼事一定要大半夜過來說……”
他本來也一直在想今日發生的一切,心緒複雜。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今夜可能會失眠。
宮宴上許揚城對任嫺歌的執念,晚上任嫺歌被人推落水,以及之後的冷淡,哪一件都很讓他掛心。
可不知怎的,躺下來不一會,他就困得厲害,頭腦也不太清醒,居然漸漸地睡着了。
而此刻,迷迷糊糊的聽到任嫺歌的聲音,睜開眼看到她在面前,所有的擔憂全都瞬間消散了。
他當然明白,任嫺歌不可能半夜沒事跑過來就爲了嚇他起牀,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冷,瞬間就醒了。
他伸手握住任嫺歌的手,幫她溫暖,“你……要不要上來?”
他純粹是怕凍到她,到沒有多想。任嫺歌着急,但看着他清冷如水的眼眸也生不起氣來。
完全不帶任何情慾,有的只是溫柔和關心,她當然沒辦法把這樣的真心摒除在外。
“我沒事,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任嫺歌提醒了一句,見許盎城真的坐正了身子一副聆聽的模樣,便把方纔發生的事,還有自己的猜想,全都一股腦說給了許盎城。
許盎城聽完,半天沒有說話,臉色越來越陰沉。
“你的意思是,他已經有謀反的跡象了?”
任嫺歌點點頭,“拋開別的,只說這個人。我進宮不久,不敢和你比,在你看來,他會嗎?”
“不是不可能。但是……”許盎城看着任嫺歌,淡淡道,“按常理推斷,有人會在謀反之前,特意告訴相關的人嗎?他明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卻當着你的面說出那些話來,這本來就有問題。”
任嫺歌也不是沒想到這層,“可如果他沒有謀反的意思,那他跑來找我說了一通,又是爲了什麼?就爲了嚇唬我,還是……真的爲了帶我走?”
許盎城搖搖頭:“他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或者……他真的想要帶你走。”
許盎城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一閃而過,再去想,卻想不明白了。
任嫺歌靜了半晌,他也想了半天。
“西夏的使臣是不是就要離境了?”任嫺歌忽然問道。
方纔一閃而過的東西忽然漸漸清晰起來,許盎城皺了皺眉,“他想離境!”
許揚城既然擺明了和許盎城不能共存,那麼不是謀反,便是離去。現在謀反或許真的勝算不大,所以他趁着這時候選擇離境,恐怕就是和西夏那邊牽上了什麼關係。
“可他一個人孤身到西夏,孤立無援,以後再想行動也不容易,想回來更是不可能,他真的會這麼做嗎?”
許盎城緩緩搖頭,“無論如何,在弄清楚他究竟有什麼手段之前,絕對不能讓他離開。嫺歌……”
任嫺歌知道事關重大,連忙道:“你說。”
許盎城也不客氣,直接道:“我想請方南蜀幫忙,事成之後,無論他有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不知道爲什麼,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迅速生根發芽,許盎城心裡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