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風千雪只覺得四周一片黑暗。
是到晚上了嗎?她居然從上午睡到了晚上?難道是昨晚一夜未睡,所以……
正迷糊間,她隨手在旁邊摸了一摸,覺得身下的墊子好像加厚了些,而且還有絲溫溫的熱度。嗯?不對,爲什麼感覺還有類似肌肉的線條的?手掌觸到的地方,那料子比普通的綢緞還要好,像是被人精心設計用來裁衣的。
裁衣……
她突然清醒多了幾分,瞳眸攸地睜開。
清幽的月光,透着馬車門口的煙羅軟紗淡淡射來,看不見車伕的身影,可在她臉側,明顯感到有人的呼吸,那胸廓一起一伏,而她的手,又正正扒在那起伏的地帶。
“嚇!”她倒吸一口涼氣,急忙直直坐起。
視線很快適應了夜色,眼下,竟是南若寒半敞着衣襟,而他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注視在她臉上。
“如果要劫色,趁現在沒人,動作可要快,別把我憋太久了……”
他薄脣微啓,朗朗的聲音從喉間發出,帶着絲絲勾人的蠱惑,總能讓人無法集中理智。可聽聽他說的卻是什麼話?誰要劫色?
她怒瞪了他一眼,還想質問他有沒有趁她睡着時輕薄她呢!而且她在睡着前,本來就是坐着的,爲什麼醒來時,她是躺在了他的身上?
一定是他搞的鬼!
想着心堵,於是她挪步下車,卻又被他一把拉了回來。
“喂,你就這樣不負責?你也不看看我這衣襟是被誰扯開的?誰一邊睡覺一邊發夢,還動手動腳的,我若不是君子,你早就被欺負了不知多少次了!你就對我這麼放心,在我身邊,還能睡得如此肆無忌憚?”
他雖沒將她壓下,但卻扯着她的一隻胳膊,一邊繼續躺着,一邊和她說話。
再次瞥看他微露胸肌的衣襟,風千雪臉有些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這真是她在夢中的時候無意識扯開的嗎?可她總感覺自己並沒做夢,睡得很好啊!
於是她掰開那緊握着她藕臂的他的手指,故作冷硬的說:“是不是本姑娘扯開的本姑娘可不知,但對於某人趁本姑娘入睡時強把本姑娘拉入懷中,又摟又抱的,而某人做出這種小人行徑,卻還自稱是君子,本姑娘也實在無話可說了!本姑娘,還沒開口要你負責呢!你倒要本姑娘先對你負責!好不要臉!”
隨後,她轉身輕輕一躍從車廂裡跳了出去。清涼的晚風習習吹來,拂到她面上就像冰泉緩緩流過,有陣陣的愜意。
而緊接着,那近似魅惑的聲音又在她身後娓娓傳來。
“我是想負責的啊!你看這嫁車都爲你準備好了,紅枕紅被和嫁妝,可沒落下一個!只要你首肯,今夜我們就洞房如何……”他說着,身子又朝她微微靠近。那淡淡的紫荊香氣,瞬間如風一般環繞着她,讓她緊繃的心忽然放鬆開來。
可她心中還是略過一絲警覺,就算他對她是認真的,可她真的能接受他嗎?
首先不考慮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單憑他是二皇子的師弟,那麼近的關係,她就不願意和他有過多牽扯。
她不可能在喜歡過二皇子以後,又對和他氣息及形態極爲相似的同門師弟動心,即使她和二皇子,不可能會有任何結果……
但他依然是她心中,唯一且不可替代的,而不是因爲有誰和他很像,她就心軟的去接受。
那對另外一個人,極不公平。
“雪兒,你不出聲,是默認嗎?”南若寒冷不丁將自己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髮絲飄來的陣陣髮香,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她手肘向後用力一推,將他身子整個推至身後一步之遙。
“默認個頭,你身份不清不楚的,我憑什麼嫁你!你不是會生火嗎?去弄些吃的吧,我餓了。”雖然這話題轉得有些牽強,但她也確實餓了。
南若寒撇了撇嘴,自然知道她在刻意迴避,心底悽然一笑,也不再和她繼續逗弄下去,因爲他,也餓了。
風千雪看了看四周,他們這會似乎又到了一個樹林,只不過和昨晚的有些不同,那些人家的房屋,此時離他們並不算近。她又看了一會,突覺奇怪。原來趕車的那個車伕呢?去哪裡了?
“現在就我們倆了,沒其他人。”南若寒替她回答,“那車伕明早我們啓程的時候,自然會回來。”
這什麼車伕?鐘點工嗎?風千雪對他請來的人同樣表示無語。
“雪兒,那邊有個湖,我們過去看看有沒有魚。說不定能抓到幾條!”南若寒又指了指不遠處那塊泛着月光倒影的幽白鏡面,那果然是一個湖,但湖面無痕,想必那水,也很深吧?
她和他一起走了過去,離湖越近,那表面的波瀾越是清晰。看來,這湖裡應該還是有魚的。
此時的明月已過半圓,風千雪有些不記得今天究竟初幾,不過看這月亮,離十五也不遠了。坐在湖邊,她看南若寒在月下躍在湖面的身影,雪青的衣裳和月色相互映襯,似乎會淡淡的發着熒光,很是醒目。
南若寒從岸邊撿起一個頭端稍尖的樹枝,然後雙腳輕輕一擡,便如蜻蜓點水般在湖面跳躍起來。手中,他還拿出那隨身攜帶的夜明珠,不時放底照着湖面,一見有魚便快速用樹枝用力插入。不一會,那不到三尺長的樹枝,便插上了三條大魚。
他很快躍了回來,搖晃着手中的戰利品,顯得很是得意。
“這麼肥的一條,一共三條,足夠我們吃了!”說罷,他將夜明珠放在她的手裡,再弄多了兩根樹枝把魚穿好,隨意搭了個簡單的架子,最後將三條魚分別放在架上。
風千雪看他動作如此麻利,還真以爲他平時就習慣在野外謀生,完全不是一成天愛玩愛睡的公子哥啊!對了,她怎麼就忘了,在地宮的時候,他也是露過一手的。
“雪兒,你去馬車裡左邊的木櫃中,拿個鍋出來。嗯,還有碗啊配料啊什麼的,你自己看着辦吧!”南若寒此時已經開始生火,還從一旁搬了塊粗木來坐下,準備專心致志的烤魚了。
風千雪回到馬車,在他說的那個位置將木櫃拉開。果然,裡面除了鍋碗瓢盆以外,還有各種燒烤配料,簡直是個移動廚房啊!她隨便選了幾樣放進鍋中,走之前再確認一次沒有什麼漏拿的,再蓋上蓋,這才重新回到湖邊。
南若寒一邊哼着小調一邊烤着湖魚,跳動的火苗映在他烏黑如墨的眸子裡,就像一翩翩起舞的婀娜少女,讓人看了總忍不住久久注視。而他那被火焰照得暖紅的精緻面龐,輪廓分明的五官在光影下更顯得更是英氣逼人,桀驁不凡。他只是這樣隨意的坐在火旁,就已經將周遭的亮光全部吸引了去,成爲它們中最亮的一個。
風千雪一直不明白,憑他的外貌,爲什麼會在江湖上沒有名氣?
“若寒,你什麼時候離開師父下山的?”她突然問。
他擡眼,戲謔的看了看她,“怎麼,開始對我好奇了?有嫌疑哦,還說沒有對我有那意思……”
她瞪他一眼,“我只是隨便問問,要是哪天我們在鎮上,我又隨便問了一個人,難道意味着我對那人也有意思?”
他聳了聳肩,目光又重新落回烤魚,隨便答了句:“三年前吧……”
三年前?
風千雪想了一想,當時他們初遇不久,他帶着她到女神山洞穴中,看到他的同胞弟弟躺在那水晶棺材中,他和她說,他弟弟是三年前中的毒,於是一直躺到現在。
她又問:“那你的同胞弟弟,也是在你下山以後才中毒的?具體的情況,又是怎樣發生的?”
他眸光忽暗,似乎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將其中一條魚撕了一塊肉,趁熱塞進她的嘴中。s173言情小說吧
“嚐嚐看好吃嗎?該是熟了!”
孜然的香味,立刻沁滿了她的口鼻,讓她本來就搗鼓直響的肚皮再次喧囂的鬧了開來。接着,她用手輕輕托住那進口的魚肉,防止它會從口中溢出,又細細的在皓齒間輕輕咀嚼。
好嫩,好香。
那味道比得過宮廷廚師親手調製,她完全挑剔不出一絲毛病。
“拿去吧,看你餓得!吃多一點,免得太瘦,以後摸了沒有肉感。”他遞來一整條,塞進她的手裡。
可他那話,真是……
她再次瞪他,誰讓他摸?
又一條魚得了,南若寒自己撕着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看她。沒再易容,這樣看着果然順眼多了。而且她向來只是輕妝淡抹,天生麗質的臉蛋讓她在紅豔豔的火堆旁,更顯得靈氣動人,讓他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像是察覺他在看她,風千雪顯得有些微不自然。
這荒山野嶺,孤男寡女,是最容易擦出什麼來的。或許,她該找些什麼事,來避免這樣的尷尬過多出現。
她快速的吃好魚,將剩下的一條留給了他,然後跑到湖邊洗了個手,甩了一下,便從身後的腰帶處拿出夜洛塵贈的玉簫,摸準了音孔,緩緩的吹了起來。
又是那首曲調悠揚又情感含蓄的《蒹葭》。這是風千雪目前唯一能記得調子,尚且能吹得完整的曲子。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許是早前練習過幾次,這次吹奏的時候,風千雪覺得已經沒有那麼困難了。
此刻晚風吹動樹影,晃得湖面波光嶙峋。她如一抹青煙,靜靜的飄在月色旖旎的岸邊,纖纖細手握着玉簫,嗚嗚長音從她指間傳來,如怨如泣,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南若寒邊吃着魚,邊聽着她那雖顯生疏但已流暢的樂曲,微微笑了一下,便也從腰帶後扯出一隻長笛,跟着她一起吹奏起來。
圓潤的簫音,突然摻入了清亮的笛聲,風千雪微微愣神,瞥見他依然清閒的端坐在火旁,可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長長的橫笛。
她第一次聽他吹奏,可那節奏卻是這樣的婉轉輕柔,使她不由得想起一首詩來:天闕沉沉夜未央,碧動雲仙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
見她簫音停了,他俊眉微微一動,又吹出了另一首曲子。
風千雪聽了一會,只覺那音色時而如潺潺流水,時而如簌簌風聲,時而輕快靈活,時而婉轉低吟。就好像一傾慕着女子的男子,在暗戀的時候日日相思,患得患失,而當他得到女子的迴應時,又如獲新生般洋洋得意,甜甜蜜蜜。
於是,她又重新拿起玉簫,跟着他的音調,緩緩吹奏。
就這樣一蕭一笛,在靜夜的湖畔篝火旁娓娓合奏,漸入佳境。就連原本已沉睡的蟲兒、鳥兒,都被這極美的混音深深吸引,湖面,鱗光微動,魚尾遨遊。
可就在這時,霍霍的風聲再次響起,飄揚的塵土不時在他們四周圍繞,嫩葉沙沙搖晃,彷彿有一未知的危險,正緩緩的朝他們靠近。
南若寒驀地的聚精凝神,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像是在等待誰的來臨。
猛地,周邊一道道綠光閃現,急急的腳步從林中傳來,黑暗中,彷彿多了許多綠色的眼睛,一睜一閉,好不駭人!
風千雪簫音突停,警惕的看着四周噪雜的動靜,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南若寒移了過去。
就在剎那,一道更長的綠光驀地從夜空劃破,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們的方向襲來。南若寒笛音猛地一個調轉,便如突破浩天的雄鷹,簌簌的朝那綠光擊去。
“啪”的一聲,那綠光暗了。可又出現了另一道綠光,從不同的方向重新朝他們襲來。
笛聲再次調轉,音色尖銳得如刀刃劃過光滑的石板,直直朝那方刺去。
就這樣一道接着一道,一轉接着一轉,綠光在不斷變化的笛音中,終是趨於弱勢。
須臾,南若寒放下橫笛,將風千雪拉至他的身後。
猙獰的綠眼,雖然敗了一陣,但並沒有撤退的趨勢,甚至像是圍成了一個圈子,將他們團團包圍。不一會,他們突然發動了集體進攻,沙沙的腳步聲驟然在四面響起。
“你的金鈴可以拿出來用了。”他側過臉,低低說了一聲。
風千雪點頭,其實她早已將金鈴握在手中,只是,她不知四周有多少敵人,這金鈴,不是隻對已知的敵人才起效嗎?
但既然他說能用,她也便試它一試。於是手持鈴鐺,微微上擡,正準備搖晃,卻見前方驀地閃出一片銀白亮光。瞬間,四周又多了一批披着銀色蓮蓬衣的人的身影,和那亮着綠眼的敵人幹了起來!
南若寒眸光微微一閃,似是明白了什麼,一把抓住風千雪準備搖鈴的手,生生將它按了下來。
“不用了,我們有幫手。”他如是說。
她驀地一驚,那剛剛出現的一抹抹銀白身影,居然真是來幫他們的?
還沒等她完全消化這個消息,只聽周圍一陣劍光火石之聲,廝打中許是有人倒了下來,而勝利的人又繼續一個接一個的打下去。
不過一會,噪雜的聲音漸漸停了,綠色的眼睛再也不見蹤影。
風千雪繼續沉住氣,看那披着銀色蓮蓬衣的每一個人,他們的身形個個修長,可卻都用帽子遮住了臉,讓她根本無法看清他們的樣貌。可看形體,他們中應是有男有女。
他們是誰?又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荒野裡?
她剛想開口問身旁的人,只見那些披着蓮蓬衣的身影紛紛朝他們走了過來。也不知是因爲夜色過於朦朧,還是林中霧氣過重,他們步行的聲音幾近無聲,乍一眼看,還以爲是墓地中一抹抹漂移的銀白幽魂,令人望而生畏。
他們漸漸走成一隊,爲首的兩人和其他人的帽子有些不同。其中一個在帽子的中間印着一個代表男性的符號,即一個圓圈一個箭頭,符號四周還鑲着金邊。另一個的帽子中間是一個代表女性的符號,即一個圓圈一個十字,四周鑲的是白邊。
所以,那兩個人,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嗎?
風千雪不由疑惑。
片刻,那些人影已經飄了過來,站在離他們不到十步的地方。風千雪剛要問他們是何方神聖,突然,爲首的兩人率先單膝朝他們跪了下來,緊接着,後面一票人也跟着跪下。
“屬下參見教主,教主萬福!”
衆人齊齊高喊,那聲音在本是寂靜的夜空顯得格外響亮,也因此,更加震撼了風千雪本就已不平靜的心。
他們剛剛喊什麼?
教主?
誰是教主?
風千雪即刻轉頭,疑惑的目光看向她身旁的男子。只見南若寒眸光清亮,在皎潔的月下顯得更是攝人心魂。而他此時雙眼微眯,薄薄的紅脣有些嗔怪的抿了一抿,然後輕輕揮了揮衣袖,將雙手交疊在後。
“上官越,司徒靜,你們這樣勞師動衆,是覺得本教主無能?誰讓你們出來幫忙的?”害他想展現一下英雄救美的機會都沒了。
聽到他的譴責,爲首的兩人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來,默默無語。不止是他們,此時在場所有的人,也都因此安靜下來。就連風吹,都彷彿被他的埋怨嚇得止了。
然而最最驚訝的,還是風千雪,原來他們口中的教主還真的是……
可他們,是什麼教?
少出江湖的她,雖然對這些幫派教會,甚不瞭解,但也懂得幾個在江湖頗爲出名的正教和邪教。比如武林中排名前三的正派從高到低依次是玉峰派、泉陽派和青山派,正教有當陽教和陽興教一直都是相當活躍。而在邪教門派中,以陰魁教和星月教最令人聞風喪膽,其餘邪教,皆鳳毛麟角,不值一談。
就在此刻,南若寒瞅了她一眼,像是在觀察她的反應。見她已然愣住,脣角微微一笑,然後又甩手揮了揮手衆人。
“罷了罷了,下次沒有本教主的允許,你們誰都別想出來!都起來吧!”
衆人頷首,紛紛點頭稱是,幾近統一的站了起來。
許是有了一些時間消化,此刻風千雪已經將注意力放在爲首的那兩個人身上。看他們身上的蓮蓬衣除了帽子以爲,身上也有些微微不同,男的蓮蓬衣上,鑲嵌着如雲樣的金絲滾邊,而那女的則是繡着白花。他們到現在雖然站着,但還是低垂着頭,帽檐深深的遮去了大半張臉,只看出鼻尖之上是一片陰暗。但那暴露的下半邊臉,均是有棱有角,看着也像是經過細細雕琢的輪廓線條,想必,兩人都是俊男美女吧?
“看夠了嗎?雪兒,你再盯下去,我可是要吃醋咯!”
南若寒又瞥了眼她,微彎着眸子,似笑非笑。
“他們是……你們是……”卡了許久,風千雪終於問出話來。
南若寒低頭嗤笑了一聲,然後拿出之前的玉笛,指着在場的衆人,道:“你不是不清楚我的身份?那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當今武林,唯一能和陰魁教對抗的正教——陽魁教!而他們,男的名叫上官越,女的名叫司徒靜。皆是我們教裡的的左右護法,男左女右,這我就不必多說了吧?”
風千雪瞳眸“瞪”的放大,原來,他們竟是……陽魁教?
就算她再無知,在懂得世間有了陰魁教後,和它陰陽相對的陽魁教,自然也是有了解的。
最早以前,陽魁教和陰魁教本是一家,合稱雙魁神教,一直處於不正不邪的中立狀態。可是後來,朝廷的變動波及了整個武林門派,前朝覆滅,當今的軒澈帝取得了新的政權,該國號爲軒。而聽聞那時,軒澈帝曾號召一些武林幫派成立聖教,替他鞏固新權,穩定朝綱。以至於那些前朝餘孽找不着翻身機會,失去有力後盾,從而慘遭滅門。可是在那之後,軒澈帝的聖教就消失了,所有的教徒都不知所蹤。而雙魁神教就是在那之後分了開來,形成陰陽兩魁對立的局面。
但至於爲什麼分,沒有人能說得清楚。有人說,是軒澈帝當時邀請了雙魁神教加入聖教,可遭到教內中立人士反對,於是引起內訌,導致教派分裂。但又有人說,雙魁神教本就是由軒澈帝一手建立,後來朝廷動盪,軒澈帝大敗前朝皇帝,雙魁神教便人心搖晃。有一部分人想爭名奪利,而另一部分人則被前朝收買,於是教內產生了分歧,最終決裂。還有人說,是因爲教內兩大掌教在爭奪教主之位,從而導致內部分裂。衆說云云,以至於這成了一個迷。
但他們分家以後,陰魁教便成了專業的殺人組織,而且教內的教徒皆是死士,一旦無法完成任務,或者被人抓住,體內的陰毒便會自發,讓人無法留下活口以打探陰魁教的所在之處。而在當時,唯一能替人抓住這類死士的,也只有陽魁教的人。之後,陽魁教便將陰魁教趕盡殺絕,很快,陰魁教便在江湖上神秘消失了。而與此同時,陽魁教也再無音訊。
可風千雪亦沒想到,這如今已經分了家的雙魁神教中的陽魁教,居然就在她的眼前,而且,他們的教主竟是他——南若寒!
在風千雪繼續消化信息的同時,南若寒也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瞪眼,拉下巴,微張嘴,足足證明了她心中已是無比的震撼。而他也在此刻伸手揮了揮衣袖,瞬間,那些齊齊站立的銀白身影“嗖”的一聲,頃刻消失在蒼茫夜中。
行動好快,讓她根本來不及捕捉。
四周隨即恢復伊始的寧靜,就連那些人剛剛在周圍留下的足跡,彷彿也隨同他們消失一般,再也尋不着了。
“原來,你是陽魁教的……這我還真是沒有想到,怪不得總不曾聽說過你的家事,你的行蹤也總是那麼飄忽不定,內力,又比普通人強得太多。也怪不得,你會解我身上‘一鳩紅’的毒,我還以爲,只要是能人之士,內力深厚的,都能解此毒。可自從我看到嚴柳煙的丫鬟身上那中毒的症狀,我就……我就無法想象,你當初,究竟是怎麼給我解的。我想換做是我的大師兄夜洛塵,也不一定解得了吧?”
好不容易,風千雪才說出了一段比較順暢的話,她看着南若寒的眼,那烏色就像是一片漆黑夜空,閃爍卻是迷茫。
南若寒拿着那橫笛,在手指上隨意轉了一轉,然後重新在火旁蹲下,一手撐着膝蓋看她。
“你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多麼幸運的事。如果換做是別人,你現在,或許都不在這世上了。”他說的倒是真話,這“一鳩紅”的毒,還真不是隨便一個人能解的,單單是中毒之人症狀變化極快,普通人,還無法找到毒針藏匿之處。否則那嚴柳煙丫鬟身上的針,怎麼會在剖腹了後才無意發現的?
可他也因此後怕過,所以現在,他恨不得時時刻刻待在她的身邊,只要他在,他們就傷不到她。
須臾,風千雪也跟着他在火邊坐下,順手從一旁的碎木中撿起一根,丟在火裡。然後,只聽她口中清音微動,低低說了一聲:“謝謝你,救了我。”
他忽的愣了愣,最近,好像不止一次聽到她說“謝謝”,她對他是,太客氣了?
這樣好像不太好!
於是,他滾了滾喉結,又無賴的回了一句:“哪裡用謝,這是必須的,否則,我以後不成鰥夫了?”
她一聽又氣結了。什麼“鰥夫”?她可還沒成他的妻呢!
“不過,剛纔要暗殺我們的那些綠眼睛,究竟是什麼人?”她這才突然想起,拿起夜明珠站了起來。
順着那珠子發出的光芒,她向四周緩緩走去,邊走邊看。南若寒亦是跟在她的身後,也隨之細細打量。可眼前的場景非常讓人震驚,本應是那些綠眼睛的人躺下的地方,但現在去翻卻什麼都沒有。不,不是沒有,而是……
黑色的衣袍下,根本就沒有肉體!
“爲什麼會這樣?”風千雪不由得問。
“那些都不是人,本來就是死了許久的屍體,被人重新利用做殺手的。”南若寒如此解釋。
還有這樣的?風千雪面色一變。
“我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了!”攸地,南若寒又搗弄了一下手中橫笛,指着其中一具屍身說:“你看他們的錦袍上,是否都有一處形態相同的印記?這和軍營裡要搜尋奸細的方法是一樣的,那些奸細身上,也都有同樣的標記。你將夜明珠照近一點,看看認不認得這些印記,是來自何門何派?”
風千雪按他說的話,將夜明珠舉到那些黑衣錦袍之上,細細翻查了一陣後,果然看見所謂的印記。
彎彎曲曲,像蛇一樣,頭部成尖尖的三角形,若是蛇,亦是毒蛇!
可這會是哪門哪派的標記?風千雪不明。
“是毒蛇吧?毒蛇之所以稱作毒蛇,就是因爲它有毒,一旦咬人便危及生命。而在我掌握的各門派的標記中,我們南陵,並沒有這樣的標記存在。我想敢用毒蛇做印記的教派,那必定是善於製毒的教派。你說,如果南陵沒有這樣的教派,會是哪些國家有呢?”南若寒話到這裡,已經將答案基本說出了。
風千雪不笨,自然是聽出了他話中的暗示,於是在他停下後,便即刻接過一句:“是迦蘭國?”
南若寒點頭,“嗯,也只有迦蘭國,喜歡用這些毒物做標記了。”
“所以,剛剛暗殺我們的幕後指使者,是迦蘭國派來的!可爲什麼要暗殺我們?他們,又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行蹤呢?”
對於風千雪提出的這個問題,南若寒此刻也是皺眉。
他們這次行動,根本就是私人行動,並不曾像之前那樣大軍揮師西下,鞏固整個皓月關兵力。那究竟是誰,還能掌握得他們的行蹤……
兩人都沒有想通,而時間,也就在這樣一個平靜又動盪的夜晚中,悄悄過了。
翌日清晨,風千雪早早就醒了。此時的她,就躺在長長的馬車廂裡,而南若寒卻在經過她昨晚的殘忍拒絕後,只能拿出一張席子,鋪在馬車外的篝火邊,隨地睡了。
她伸了伸腰,雖然昨夜經歷了一場生殺,但此刻她卻覺得精神極好。果然還是睡眠最容易讓人恢復體力。
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她就從車廂內跳了出來。一落地,她就看見本應睡在篝火邊的南若寒不見了,只剩那張空空的草蓆還鋪在地上。
他也起得那麼早?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爲,她已經遠遠聞見了飄來的魚香。
順着香味望去,湖邊不知何時又升起了另一團篝火,一口鍋正立在火上,而那香味,亦是從鍋中飄出來的。
似是發現了她,南若寒也朝她招了招手。
她緩緩走去,瞥見他的鍋內,又放了一條抓來的魚,還有許是在附近摘來的野菜。
“去湖邊漱漱口,就可以過來喝湯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湯匙撩着湯麪。
很快,風千雪又回來,他已經將魚湯盛進碗中,遞給她。
她淺淺飲了一口,好鮮!這湯不但保留了魚肉原有的鮮味,還有野菜的清甜也恰到好處的和在裡面。
她讚賞的看他,真心覺得他好賢惠,投胎成男的好像虧了!下輩子,勸他還是做個女的好,免得憑那張臉和那油嘴滑舌的腔調,都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婦女,罪孽深重。
似乎又感覺她在看他,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又微微彎了一彎,笑道:“感動嗎?一起來就有熱湯喝。爲了你,昨夜我可一夜都沒有睡好!如果你要表達這湯的感謝,下次我們再在野地過夜的時候,你就讓我睡車裡吧?”
她“哼”了一聲,纔不會應他!
暖過了胃,他們又繼續前進。昨天的車伕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頭戴着很寬的斗笠,不但把陽光遮個嚴實,還把臉龐都遮去大半了,就像昨晚他們陽魁教的教徒一樣。
一上馬車,南若寒立馬躺在了他舒服的“牀”上,伸了伸腿,再打了個呵欠。
“從這裡往前走,越過一個山脈,大約半天,我們就會到第一個小鎮——依祁鎮。那小鎮很大,幾乎和一個城差不多,也很熱鬧。如果趕路,我們就一直走過小鎮,趁夜在小鎮郊外的民宿住上一宿,第二天早早再往前走。”他一邊說,一邊鬆開了腰帶。
她又警告的瞪他,“你又想幹什麼?”
他眨眨眼,“睡覺啊!你昨夜一個人在這車廂裡睡得那麼舒服,我一個人在外面被風餐露宿的,你一點都不心疼!現在我好不容易回到車廂內,難道都不能好好的睡會?”
“那你睡覺就睡覺,爲什麼還脫衣服?”她直直盯着他的腰帶,那結都要散開了!
他“噗嗤”一笑,側轉過身,一手撐着頭,有些玩味的看她。
“其實我喜歡裸着睡,一件衣服都不穿,這樣才能讓身體得到最好的舒張狀態。不過因爲你在,我已經很收斂了。就是解個腰帶而已,用得着那麼在意麼?還是,你希望看我一絲不掛的樣子?”
她真真要被他堵死了!他要是真的全脫,她還能好好的坐在這麼?
無奈,她只能將身子往窗戶別去,不再看他。他要怎麼解腰帶,隨便他解!
“哈哈……你的臉又紅了!真好看!”他又笑了,還調侃着她。
她忍着氣,堅定的沒有回頭。
他樂了一陣,也不再逗她,果真寬衣解帶,就穿着一件裡衫睡在那裡。
待風千雪偷偷轉頭去看的時候,他已經緊閉着眼,呼吸均勻的入了夢鄉。
他果真是昨晚一夜未睡?
她又隨便瞄了眼他身側,那脫下的外袍,隨意的擱在了本屬於她的位置。而昨夜她翻出來蓋的薄毯,他根本拿都不拿,還是那麼整整齊齊的疊在旁邊。
如今雖然已是三月,但林中氣溫仍低。就算天氣再好,太陽再大,經過暗處的時候,也還是涼的。於是,她伸手取來薄毯,攤開,替他輕輕蓋上。
他濃密的睫毛似乎有些微動,但還是沒有將眼睛睜開,只是那線條分明的脣角,綻出了一絲淺淺不容察覺的笑意。
果然如他所說,翻過一個山脈,他們就到鎮上了。
她輕輕將他搖醒,拿起身旁的衣服給他塞進毯子裡去,督促着道:“快點穿好,然後到鎮上吃點什麼吧!已經晌午了。”
“嗯……”他懶懶的應了一聲,卻還未動。
她等了許久,沒見動靜,回過頭,又搖了搖他。
“你不起來,我就自己一個人去找吃的了!”
他終於揉了揉眼,醒了。
她讓車伕隨便找一家飯館門前停下,將事先準備的斗笠戴上,率先跳下了車。
不一會,南若寒也跳了下來,擡頭在飯館門前瞧了一眼,又是“來口福”。
“不錯,雪兒你越來越會選地方了!可真是入了我的胃!”他讚賞的誇耀。
她也擡頭看了看,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那麼高興。不過是誤打誤撞到了他喜歡的館子而已。
兩人一同進去,那店家看了他們一眼,便興沖沖地奔了上來。
“二位客官,這邊請!今兒的位置可是有的!”
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從那窗外正好能看到他們的馬車。南若寒再次不用看菜譜就點了一通的菜,然後讓店家拿出這裡最好的茶來招待他們。
那店家一看是懂行的貴客,急忙拉着笑臉辦事去了。
飯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兩人二話不說便動起手來,不到一會,滿桌的菜就吃完了大半。
南若寒看了看她沾了油漬的脣角,剛想取笑她像是幾天沒吃過飽飯的餓鬼,突然,注意卻被門口剛進來的兩人吸引住了。
風千雪自是發現了他的神態,於是順着視線朝後看去,頓時,她整個身子重重的震了一下!
那剛剛進來的一男一女,一個是穿着南陵國服飾的迦蘭太子花天佑,而另一個,那白衣素裙的盈盈女子,不就是她急切想要見到的二師姐——林婧兒嗎?
他們,怎麼會一起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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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雪兒會接受寒的,很快了~
就讓她再糾結一會吧~
當信任和唯一已經成爲習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