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嘯天腳剛踏進門,程馨雙眼便閉上了,王氏搶在將軍之前一步到了牀邊,撲到程馨身上便開始哭,一邊哭一邊唸叨:“娘苦命的兒啊,你怎麼就病了呢?你可要快些好起來。”
花紅也拿着小手絹在一旁抹眼淚,綠柳則在幫着勸王氏,“夫人,三姑娘會沒事的,您不要着急。”
程嘯天站在一旁始終不曾開口說一句話,他也瞧見馨姐兒那慘白的臉色,只是以悅姐兒的性子不可能主動找馨姐兒麻煩,王氏先前在書房說的那一番話,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到馨姐兒大概是去竹清院找麻煩去了,結果反而受了氣,這才又想出另一招來找悅姐兒的麻煩。
程嘯天的眼神漸漸變沉,半響終於開口道:“可曾清大夫過來看過。”
王氏這才止了哭聲,站起身道:“請了,大夫說是急火攻心所致,要好好調養才能恢復,現下馨姐兒還暈着,也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她擡眸看了眼將軍臉上的神色,頓了頓又道:“將軍,姊妹間有矛盾是正常的,可姐姐被妹妹氣得暈過去了這可是少有,馨兒暈過去之前還讓我不要和悅姐兒計較,我這個做主母的怎麼可能會這麼小氣。可這妹妹做錯了事,總該來看看姐姐,順便道個歉也是好的。”
程嘯天皺着眉頭,又看了眼躺在牀上緊閉雙眼的馨姐兒,畢竟是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心總是有些偏的,再加上他認爲悅姐兒的性子好,道個歉也沒什麼,權衡了下才道:“綠柳,你去清竹院喊悅姐兒過來。”
綠柳領命去了,不過到了院門前卻停住了腳步,躊躇不敢往前,原因無他,只因一條毛色烏黑的大狗蹲在院中,虎視眈眈的盯着她,彷彿只要她再往前踏一步,它就會撲上來咬她一樣,一般晚飯前院子裡都是有丫鬟的,可現在院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就只有這條大黑狗。
綠柳在原地轉了兩圈,剁了剁腳,就要大喊,六字剛出來便見原來坐在院中的大黑狗站起身往前躍了一步,綠柳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剩下的聲音完全卡在了嗓子裡,完全出不來。
她嚇得不敢動,但也奇了,只要她不動、不出聲,這大黑狗就不動,綠柳本就是聰慧的丫鬟,現在心裡一門清,六姑娘這是故意針對她,或者說六姑娘早就料到三姑娘回去不甘心,會回頭找她麻煩,早就等好了,現下無論是誰上門來找六姑娘,都沒好果子吃。
她嘆了口氣,忍着害怕站起身,倒也不再動,認命的在院門口等着,等六姑娘主動喊她進門。
翠花透過窗戶的西縫把外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姑娘,還真被你說中了,現在怎麼辦?不然就不理她吧,等她在外面等着不耐了,自會回去。您要是真去了,肯定得遭罪。”
程悅整個人無力的趴在桌上,手裡把玩着珠串,“罷了,這綠柳也是個聰明的,只可惜跟了王氏,你讓她進來,我有話要問她。”
翠花點點頭,看門出去了,過了一會子,便領着綠柳進來了。
綠柳躬了躬身才道:“六姑娘,將軍請你去梅清院。”她也聰明,只說是將軍請她過去,由不得她有拒絕的份。
程悅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漫不經心的問道:“父親讓我去三姐姐院子裡作甚?”頓了頓,她挑眉看了綠柳一眼又道:“你要是不願說,就算了,這日頭也晚了,我明日去想必父親也不會責怪。”
六姑娘今日是必須去的,等到明日三姑娘臉色早恢復了,綠柳只得如實稟道:“三姑娘病了,將軍讓你去看看她。”
程悅又盯着她看了會兒,忽然噗嗤一笑,站起身來,“你先回吧,我馬上就過來。”
綠柳實在是看不透這六姑娘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轉身離開之前還聽見六姑娘在那邊碎碎念,三姐到我院子裡來的時候不是挺精神的嗎?怎麼一轉身就病了,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接下來又說了什麼她沒聽清,不過心下卻是猛然一跳。
綠柳回了蓮清院,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程悅才慢吞吞的來了,“父親,夫人。”按理說,程悅該喊王氏一聲母親,可程悅從沒喊過一聲,將軍聽了也不曾說過她一句,後來也便這樣喊下來了。
程嘯天臉色沉得厲害,他不悅道:“怎麼過了這麼久纔來?”
見將軍一臉厲色,王氏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着程悅。
程悅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轉瞬即逝,隨即便換上了一臉擔憂之色,“我聽聞三姐姐病了,急得不行,可我又不是大夫,就算過來了也不能立馬就能讓三姐姐病好,所以便立馬央人去外面請了回春堂的大夫過來,這才耽擱了些時間。”
程嘯天臉上的神色稍緩,眉頭也漸漸舒展開,“難爲你有心了。”
王氏一聽到回春堂這三個字,臉色猛的一變,回春堂在整個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回春堂是神醫谷所開,傳聞神醫谷的人醫術超絕,甚至能將死人給救活,回春堂賣藥也看病,藥好拿可要請人出來看病卻難上加難,長年在回春堂裡的人也並不是神醫谷的人,但神醫谷每年都會派弟子出來,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準就能碰上。
這要是被看出來沒病可怎麼好?王氏急了。
程悅道:“大夫就等在外面,碰巧這次神醫谷剛派出人來,女兒運氣好有幸能請過來,這也說明三姐是個極有福氣的。”
他們在屏風外說着話,聽得裡間的程馨由喜變驚,急出一腦門的汗來,差點沒躺得住。
外面傳來三個人的腳步聲,一道清潤的嗓音在外間不卑不亢的響起,“將軍,夫人。”
緊接着便傳來王氏帶着訝異的聲音,“這大夫竟然這麼年輕?真的是從神醫谷出來的?聽聞神醫谷的大夫極難請到,悅姐兒你不會被騙了吧?我知道你是爲馨姐兒擔心,可一個騙子如何能給馨姐兒看病,這要是開錯了藥,可怎麼辦?豈不是害了馨姐兒?”
程馨提上來的心稍稍落了下去,經王氏這麼一提,她也清醒了點,程悅哪有本事請來神醫谷的人,若說外面的那人是,打死她都不信。
花宿眠臉上依舊掛着溫雅的笑意,他也是今日纔到京城,若不是小丫頭派人來請他,這將軍府他是一步也不會踏入,且不談現如今王氏還說了如此難聽的話來,他心下暗道,他不和這婦道人家計較,一切都是爲了小丫頭,不過教訓也是要給的,活了這麼多年
來,敢惹他的人這世上還真沒幾個。
程悅控制着自己的嘴角,生怕自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她真想用手指戳戳王氏的腦袋瓜,難不成所有的大夫都得是老頭子或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才行,真是目光短淺,識人不清。光是花宿眠這通身的氣度,就該知曉他不是個凡人。
她和神醫谷是有一段淵源的,只是事關她偷偷溜出府,所以有些實話她不能說,她看向王氏,義正言辭道:“父親和夫人要是不信的話,可派人去回春堂詢問。我能請來是我的運氣,也是因爲父親是驃騎大將軍,保護了大周國的百姓,所以神醫谷的人才願來。”
後面的話自然是在拍程嘯天的馬屁,可程嘯天就真的信了,臉色也變得好看多了,他不像王氏那樣愚蠢無知,自然看得出來這年輕人不是凡人,他站起身,拱手道:“方纔確實是賤內說錯話了,她也是因爲擔心女兒,請神醫不要責怪。”
花宿眠笑着擺了擺手,“在下現在可否進去給三姑娘把脈?”
連將軍都認可了他的身份,王氏就是心裡再有怨言也是不敢說出口的,她恨恨的看了眼程悅,心裡祈禱這年輕人是個騙子。
程嘯天點點頭,幾人步入裡間,牀帳已放了下來,花宿眠往裡間一走,幾個伺候着三姑娘的丫鬟往他那邊一看不由得都紅了臉,她們哪裡見過長得這麼俊的公子,再加上花宿眠一臉溫潤的笑意,她們的心不受控制的急急蹦了好幾下,只看了一眼又急忙垂下頭來不好意思再看。
丫鬟早搬好了凳子放在牀邊,花宿眠往那一坐,一個丫鬟撩起牀帳的一角,好讓花紅將三姑娘的手拿出來,隨即牀帳又被放下。
花宿眠將手搭了上去,一行人不由得都緊張的向他看去,過了一會子他便收起手,站起身來,但笑不語。
程嘯天剛要開口問,便被花宿眠打斷:“將軍,我們出去說。”
又過了片刻,程嘯天沉着臉色進來,不善的看了王氏和其他僕人一眼,怒聲道:“好不給我起來,丟人現眼的東西。”
你說你要裝病就給我裝好點,怎麼心還跳得那麼急促,明顯就是醒着的。身體好得不行,哪裡有半點毛病。
程馨不敢再裝,急忙睜開眼,方纔在裡間聽了那人清潤的嗓音,她就想看看他長什麼樣?不過是趁着牀帳撩起來的那一霎偷偷看了一眼,她哪裡想到他竟長得那樣俊,心跳加速,哪裡還裝得下去,此時面對父親的怒氣,她再不敢多說,只一個勁兒的往王氏那邊瞧。
程馨其實也是個花癡,只不過比徐府的三姑娘好上一點,那一點就是她覺得自己身份高貴,不用巴着那些俊男才子,他們也會對她傾心,簡而言之就是太自大,太自戀。
王氏心裡也是怒其不爭,將軍其實心裡哪裡不知道你在演戲,他就是偏着你,你也得好好演下去啊!現在惹得將軍更不快,也丟了他的臉面。
程嘯天看向程悅,臉色才緩和了下來,臉上少見的帶上了愧疚之色,“悅姐兒,你回去吧,今日是父親對不住你。”他這是爲了什麼道歉,大家心裡都有數。
程悅笑着應了,便出了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