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鬍子老頭搖了搖頭,“回殿下,那藥方沒問題。”頓了下,他忍不住問道:“那小姑娘真是神醫谷的弟子?”
軒轅雲琊點了點頭。
在這一瞬間,白鬍子老頭忽然理解殿下將她抓過來的緣由了,畢竟這麼多年,殿下的隱疾,他們知曉的人都一直都不曾將之治好,現下說不定能有一絲希望,只是,“殿下,若是神醫谷知曉了這件事,查到大禹國可怎麼辦?”神醫谷的人若是得罪了的話,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軒轅雲琊抿了抿脣,聲音冷漠,“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程悅躺在牀上,傷口處敷了藥,黏黏糊糊的不甚舒服,過得片刻,雲喜便端了一碗煎好的藥過來,程悅沒等她來扶便自己費力的撐着坐了起來,將藥喝下了肚後又躺下,閉上眼也不說話。
程悅比雲喜的年紀要小上兩歲,雲喜見她這樣,心下嘆了口氣,生出了些憐惜,畢竟一個小姑娘被抓到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誰都會難過,會生出輕生的念頭也不奇怪。在她出事前,三皇子殿下對她說的那一席話自己和雲鵲都聽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心下除了訝異,還有羨慕,可現下自己只覺得她好生可憐。
等雲喜端着藥碗出去後,程悅便睜開了眼,她之所以敢拿着匕首直接捅,就是篤定大禹國的三皇子一定不會讓自己死,而她讓自己受傷的目的,一來是拖延時間,二來便是想要碰到藥材,這第一個目的是實現了,第二個目的還需些時日,那個白鬍子老頭也許可以稍稍利用下。
成王府後院,白二端着托盤站在屋外,“主子,我進來了。”
裡面沒有聲音,白二心下嘆了口氣,推開屋門直接走了進去,屋內很亂,幾乎沒有一件完好無損的東西,繞過屏風,走到裡間,他將托盤放下,看着睡在牀上、緊閉着雙眼的主子,又喚了聲,“主子,起來了。”
靜靜的等了片刻,白墨卿才睜開眼,那雙眼血紅一片,哪裡有半分睡過的痕跡,他坐起身,呢喃道:“今日是頭七了吧,她會來見我的吧。”他忽而擡眸看向白二,聲音加重了些,“她會來見我的吧?”
白二眼睛有些發酸,他點了點頭,“主子放心,若是六姑娘回來,第一個來見的肯定是你。”
白墨卿有些高興起來,他下牀穿好衣服,“我今日已經補足了睡眠,臉上可還憔悴?將飯菜端到外面來,待我梳洗一番後便用飯,等她來見我後,我就會把她留下來,再也不讓她離開,她一定也捨不得我,是不是?”
白二除了說‘是’還能說什麼,他想說人死不能復生,可說了只會讓主子連自欺欺人的藉口都找不到,主子現下不曾自尋短見恐怕是因爲東海國太子得知了六姑娘被火燒死的消息後,便命人傳了話過來,說若是他要尋死,那他的母妃也沒旁的用處了,所以主子現下才沒有完全崩潰,可這樣主子總有一天會瘋的,這世上,除了六姑娘沒人能救得了主子。
白墨卿將飯菜吃得乾乾淨淨,擦乾淨嘴後,站起身在屋外走了幾圈,忽而臉色一白,隨後走到樹旁將方纔吃的全都吐了出來,白二立時從屋內將茶水捧了出來,白墨卿接過茶盞漱了口,擡臂遮住了雙眼,眼淚流了下來,掩藏在衣袖間,心在滴血,悅兒,悅兒,我撐不下去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下去陪你。
過了好半響,白墨卿才放下手臂,他眯了眯眼,有些不適應外面刺眼的陽光,復又進了屋,掃了眼屋內的擺設,他開口道:“白二,派人來打掃下。”頓了下,又補充道:“我要這裡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白二點了點頭。
下午的時候白青檀過來了,此次跟在他身後的只有上次那個男人,白紫襄並不曾跟着,或者說因爲程悅‘死’了,白紫襄暫時也沒了用處,現下已被白青檀關了起來,房間外有侍衛守着,根本出不來。
白青檀直接道:“現下可以隨我回東海國了吧,既然人已經死了,你留在這裡也只餘傷心,還不如隨我回東海國,或許見了你的母妃你心下會好受一點。”
白墨卿
用一雙血紅的眼睛瞪着他,若不是他,悅兒又怎麼會死?權利、地位他什麼都不想要,他只想要他的悅兒,可爲何上天剝奪的卻是他唯一在乎的,平生第二次他心下有了恨意,第一次是父皇逼得母妃不得不離開自己,這是第二次,他站起身,冷聲道:“你給我滾。”
白青檀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些,“白墨卿,我勸你最好不要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她可不是死在我手上,你母妃也不是我命人關起來的,要不要回去救她全憑你?”他輕笑一聲,不屑道:“白墨卿,那丫頭絕不是你的良人,你的良人命中早已註定,雖現下還未尋到,但東海國的國師卻也算出她現下可沒有死。”
白墨卿‘呵’了聲,嘲弄道:“命中註定?我白墨卿根本就不信……”說到這,他忽然停住了,雙眸緊緊盯着白青檀,“你說我命中註定的良人未死?”
白青檀愣了下,忽而明白他問這句話的意思,譏諷道:“你不會以爲那小姑娘還活着吧?”
白墨卿的眼睛忽然亮了,他低喃道:“我命中註定的良人未死,那就說明悅兒一定還活着,她一定還活着。”他從暗袖裡掏出夜明珠,放在手中打量了片刻,心下忽然有了定論,也許那具燒焦的屍體根本不是悅兒的,夜明珠、玉佩又能說明什麼,只要將悅兒身上的東西換到別人身上就是了,悅兒極有可能是被人給劫持了,她一定還活着。
想罷,他收起夜明珠,轉身大步往外走,白青檀蹙着眉看着他漸漸走遠,“他……不會是瘋了吧?”
過得幾日,程悅的臉上終於有了血色,說話聲兒也沒那麼輕了,這幾日,白鬍子老頭幾乎天天過來,程悅也得知了他姓祝,因此稱呼他爲祝先生,原先敷在她傷口處的藥方也被程悅改了幾味藥,這一日,白鬍子老頭又過來了,手裡捧着一個碗,碗裡便是那黏糊糊的敷在傷口處的藥,雲喜接過後,白鬍子老頭便出去了。
程悅道:“將藥碗給我吧,你出去,我不習慣有人伺候我,我是大夫,所以我知道該怎麼給傷口敷藥。”自從她能動後,她便提出了這個要求,雲喜只點了點頭,將藥碗遞給程悅後便出去了。
程悅待她出去後,便從牀裡頭摸出一個手帕來,從黏糊糊的藥中迅速挑出一些淡黃色的晶粒,挑好後又將帕子收了起來,隨後纔將衣服解開,將藥敷在傷口處,她不信她要求獨自敷藥這事兒雲喜沒有告訴她真正的主子,軒轅雲琊他們雖然知曉了卻仍舊沒有阻止自己,恐怕是想着自己最多也不過是給他們下藥而已,只要每次用飯前試毒便可,且自己現在重傷也翻不出什麼浪來,往往站得越高、不曾經歷過失敗的人就越自大,他們自以爲謹慎,卻不知也許僅僅是他們給了弱小的人一個小小的機會,便足矣讓弱小的人得以翻身。
程悅嘴角勾了勾,敷好藥後纔將雲喜叫了進來。
自從‘程悅’死後,程薇就一直未曾出過將軍府,眼看着她和齊雲飛的親事越來越近,她心下也越來越焦急,她不想嫁給齊雲飛的唯一辦法就是聯姻,可此次來大周國的幾大強國,竟沒有一個提出聯姻,再過幾日,恐怕這些強國就要陸續離開京城了,想了幾日,她終於做了大膽的決定。
她看人雖算不得極準,但絕不會看錯大禹國的那位五皇子,那五皇子定是個懦弱又好色的男人,宮宴那次,他的目光可幾乎都黏在自己身上了,原本以爲在府上呆上幾日,就會收到皇上賜婚的消息,可不曾想一直沒有動靜,如此下去,她在宮宴上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成了無用功,她需要去再去見那大禹國的五皇子一次。
行宮內,軒轅雲夜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說將軍府的五姑娘求見?”
半跪在地上的侍衛‘嗯’了聲,“五皇子殿下,你若是不想見,屬下這就將她打發回去。”
軒轅雲夜‘呵’了聲,“見,爲何不見?帶她進來。”
侍衛恭敬的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過得片刻,侍衛便領着程薇進來了,程薇進來後,便恭恭敬敬的給軒轅雲夜行了禮,“民女見過五皇子殿
下。”
軒轅雲夜勾了勾脣,“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程薇緩緩擡頭,今日她的妝容極其精緻,一雙眼睛特意將眼尾拉長,平白多了一股子嫵媚,眼神又極其無辜,顯得既清純又嫵媚,這樣的矛盾極容易挑起一個男人的興致!巴掌大的小臉,白皙的肌膚,一身緋紅的衣裙,程薇確實長得不差。
軒轅雲夜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兩下,勾了勾脣角,“你找我有何事?”
程薇的眉不着痕跡的蹙了蹙,她原以爲這五皇子一見到自己便急不可耐了,沒想到還問自己有何事?真是假正經得很!她抿脣一笑,笑容裡夾雜了點羞澀和真情實意,“五皇子,民女第一次見到你時便傾慕於你,民女願爲你的妾室,你可願帶民女回大禹國?若是五皇子看不上民女,那今日就當民女不曾來過,還望五皇子莫要將今日這事說出去,也算爲民女保全一點名聲。”在她的預想裡,這五皇子是絕對不會拒絕自己的,因爲此人本就是個好色胚子,再加上美人主動投懷送抱,哪有放開之禮。
軒轅雲夜沒說話,在程薇忍不住再次擡頭看他時,才聽他道:“我聽聞你已經定下了親事?”
程薇咬了咬脣,擡起頭來,眼眶微紅,可憐道:“我那是被逼的,齊侯府嫡長子不過是個好色的僞君子,後被人打成殘廢躺在府中,他很早就看上了我,仗着他是齊侯府嫡長子的身份讓他父親向我父親施壓,逼得我父親不得不將我嫁給他,五皇子殿下,若是您真的看不上民女,可否懇求您救救民女,只要您將民女帶走便好,至於你的寵幸民女不敢奢求。”言辭懇切,她就不信這個男人不上鉤。
軒轅雲夜‘哦’了聲,“可是我查到怎麼和你所說的不一樣?”
程薇愣了下,他查到的?他究竟查到了什麼?莫非他查到了事情的真相,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全身哆嗦了下,她看向這個嘴角帶着笑意的男人,忽而覺得他和宮宴上的那會兒完全不一樣,她忍着心下的驚慌,強自鎮定道:“民女所說皆是事實,若是五皇子不信,民女這就離開。”說罷,她站起身,轉身緩緩往外走。
軒轅雲夜輕呵一聲,“這裡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程薇咬了咬脣,轉身,水眸瞪得大大的,“那敢問五皇子殿下究竟想怎樣?還要糟踐民女對您的真心嗎?”
軒轅雲夜愣了下,繼而大笑出聲,程薇心下的石頭落了地,原來他是在試探自己,看來自己是賭對了,這大禹國的五皇子就算不曾對自己動心,至少也對自己的身體感興趣,這就足夠了!
軒轅雲夜收了笑聲,嘴角的笑意帶上了嘲弄,“你叫程薇是吧?本皇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會裝腔作勢,顛倒黑白,不知羞恥的女子。”
他每說一個詞,程薇的臉就白一分,等他說完後,她的心也死了,冷了,原來那根本不是試探,他早就看穿了一切,不過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個笑話來看,她再也不想待在這,轉身便往外跑。
再她要跑出殿的時候,軒轅雲夜又道:“你的眼力倒是不差,只不過你勾引錯了人,齊侯府,哈哈,倒是與你這種人極爲有緣。”
程薇根本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她只知曉這是她活到這麼大最爲丟臉的一次,跑出殿後,也沒人攔她,只是或多或少有些異樣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只顧着往前跑,根本不曾看清前面的路,很快便與一人撞在一塊兒,隨後兩人都跌坐在了地上,雲水‘哎呦’了聲,跟在她身後的兩個侍女連忙將她扶了起來,雲水一起身便指着程薇罵道:“走路不長眼啊?竟然連我都敢撞?是不是等回了大禹國不想在宮裡頭繼續待下去了?”
程薇一擡頭,雲水便愣住了,她蹙了蹙眉,遲疑道:“你……不是行宮裡的侍女?”頓了下,語氣驀地變得嚴厲起來,“你是誰?擅自闖入行宮究竟有何目的?說。”
程薇受了一肚子的氣,哪裡會理一個奴才,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雲水冷笑一聲,“不說清楚就想走,你們給我抓住她。”
(本章完)